第20章 ☆20.“不要再看了
“不要再看了。”
對于齊和冰身上帶着的若隐若現的疏遠,江若綏并沒有放在心上,更沒有深究。
一來他不是會內耗的人,二來,作為容城江家的長孫,從來只有別人讨好他,而沒有他主動讨好別人的份。
說白一點,別人對他是好還是壞,他都無所謂。
眼見齊和冰進去了,心理咨詢差不多要開始了,江若綏擡手看了看表,随即轉頭對簡言道:
“我先回公司,等月安出來,你再打電話給我。”
“好的江先生。”簡言很上道:
“我會随時聯系你的。”
“那麽待會兒見。”江若綏最後看了一眼心理咨詢室的門,擡腳離開了。
他是開車來的,現在雖然不是早高峰,但這個地段還是稍微有點堵,江若綏的車開很的慢,視線無意間飄到路邊,視線陡然一凝——
昨夜那個在江臨霧的辦公室裏大鬧一通的漂亮男人正披頭散發地坐在路邊發呆。
他應該有一半華國血統,但因為是混血,所以五官更加精致立體,有些雌雄莫辨的意味。
江若綏想了想,将車靠邊停下,按了一下車喇叭,随即按下車窗,和那漂亮男人對上視線:
“許總。”
他笑: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他這話有些明知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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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集團就在幾百米處,許浮光為什麽會在這裏,用腳指頭都想得到。
許浮光的保镖其實就在路邊,但江若綏裝作沒看見:
“需要幫忙嗎”
許浮光轉過頭來,盯着江若綏看了一會兒,片刻後竟然應了聲,點頭道:
“我餓了。”
江若綏将車倒進車庫裏,随即下車鎖上車門,對許浮光擡起下巴:
“我請許總過早。”
許浮光沒聽懂過早是什麽意思,直到江若綏将它帶進一家早餐店,他才知道是吃早飯的意思。
“這家早餐店的特色餐點很多,許總盡管點。”江若綏将菜單放在許浮光面前。
許浮光看了一眼,片刻後緩聲開口:
“你點吧。”
他想了想: “選少油的就行。”
江若綏說了一聲行,随即掃碼點餐。
江若綏吃過了,所以當餐品端上來的時候,他幾乎沒怎麽動,看着許浮光挑挑揀揀,最後挑了個艾葉餅吃:
“許總特地從A國來江河,是為了找我二叔的嗎”
許浮光低着頭,自顧自吃着艾葉餅,沒有吱聲。
江若綏抽了一張紙放在他面前:
“當初合同簽訂的時候,你一直針對我,也是為了想見我二叔吧。”
許浮光把頭壓的更低。
他沒有說話,只是更加用力地咬着黏糊糊的艾葉餅,最終眼淚混着指尖滴落下來,伴随着他抽鼻子的動靜,顯得無聲又安靜。
江若綏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隐隐約約知道許浮光和江臨霧之間的事情似乎和他有關,但他不好直接問,只能幹坐在那裏,看着許浮光。
許浮光吃完艾葉餅之後,就沒再吃了。
他用紙巾胡亂擦了擦眼睛,擡起頭,眼尾紅紅的,道:
“你那天在門口聽到了什麽,想知道什麽,不要來問我。”
他指了指自己臉頰上被人用拳頭砸出來的傷痕,鮮紅刺目: “你想知道什麽,都去問你二叔。”
他想了想,道: “問雲月安也行。”
江若綏看他: “你确定我問了,他們倆會說”
許浮光又不說話了。
他低下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動作很緩慢,似乎是在思考,又莫名帶着些許母性光環。
這個想法剛蹦出來,江若綏就被自己的念頭雷的頭皮發麻,趕緊将這個想法驅逐出大腦。
許浮光不知道江若綏在瞎想什麽,片刻後,又擡頭,低笑道:
“江若綏。”
許浮光定定地看着他: “有些事情,一旦起了疑心,一旦問出口,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你們是一家人。”
他說: “既然是一家人,不如就讓真相一直埋在疑心底下,不要再去細想,也永遠不要問。”
許浮光站起身, “不然真相一旦被旁人知道,即便你能接受,你家人也接受不了。”
他的腿不知什麽時候摔傷了,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江若綏看了他一眼,走過去,順手扶住了他的右臂:
“我送你回酒店。”
許浮光動作一頓,随即笑道: “請我吃早飯,又送我回酒店,怎麽,想賄賂我,還是——”
他故意咬字咬的很暧昧: “還是看上我了”
江若綏面無表情: “許總想多了。”
他淡聲道: “看你可憐。”
“世界上可憐的人多了,難不成江總經理每一個都要善心大發地當救贖者”許浮光被江若綏丢進車裏,頭發狼狽地黏在耳側,還有心情笑:
“怎麽,難道拯救雲月安一個精神病患者還滿足不了你當聖父的欲望嗎”
他這話裏綿裏帶着刺,江若綏懶得理他。
許浮光大概是知道自己挨了打之後有多狼狽,強撐着不肯露怯,所以才會用這幅姿态來掩蓋自己的脆弱。
江若綏送看起來狀态很差的許浮光回到酒店,随即離開了。
他今日這番試探已經讓他猜到了什麽,但是他不敢深究,回到江河的時候,他還看見了江臨霧。
江臨霧看起來臉色也不太好,脖子上被人用指甲撓了幾道,還有幾個青紫的血點,面無表情開會的樣子倒讓江若綏莫名又想到許浮光。
雖然看起來像是老情人反目互毆,但其實還是許浮光更慘一點。
畢竟兩個人雖然都是男人,可江臨霧的身板可比許浮光高大挺拔多了,而且是跟着退伍士兵練過的,昨天許浮光生挨那兩拳還能走出門,江臨霧還是留了手的。
江臨霧要是沒留手,江若宴來了都能橫着被擡出去。
他看見江若綏來了,只看了一眼便又移開視線,目光很鎮定,顯然不知道昨天江若綏來過。
江若綏也沒多問。
他不動聲色地開車回了江宅,緊接着回了一趟江宅,把那些雲月安用來偷拍他的攝像頭都找出來,打包一起放到車上。
雲月安心理咨詢結束的時候,本來表情還有些不好看,一看到那些針孔攝像頭,登時雙目瞪圓,頭皮發麻,轉頭就想跑。
江若綏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提溜回自己身邊,另一只手順帶攬住他的腰,不讓他跑:
“去哪”
江若綏問: “又不想一起吃飯了”
“老公……。。”雲月安擔心江若綏要翻舊賬,緊張的渾身哆嗦,連話都說不順溜了,眼睛直往江若綏的喉結瞥,一點也不敢仰頭看江若綏的眼睛,戰戰兢兢:
“對不起………”
他本以為江若綏會重提之前的事情,害怕的腿肚子打戰,整個人抖如篩糠,卻沒想到下一秒,江若綏卻道:
“先吃飯吧。”
江若綏道: “有什麽事晚點再說。”
雲月安: “………”
他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解地仰頭。
……。。怎麽回事
死刑變成死緩了
被寬宏大量特赦“兩小時用餐時間”的雲月安滿肚子的話想問,可惜江若綏什麽也不說,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他臉上也看不出什麽情緒來,雲月安縱然有心想問,也不知道從何問起,只能郁悶地皺着眉,盯着江若綏看。
他這個時候滿心都在想這件事,自然沒有意識到江若綏就是在存心逗他,趁他思考的功夫,一股腦給他喂吃的。
雲月安只比江若綏小半年,但卻長的娃娃臉,很是可愛,腮幫子鼓起來的時候像一個藏食的小倉鼠,江若綏越看他越有趣,便繼續投喂,把雲月安吃的撐撐的。
因為是初秋,容城中午的天氣還很熱,雲月安便脫了外套,只穿一件T恤。
江若綏順手在雲月安微微鼓起的肚子上摸了一把,捏了捏,調笑道:
“小倉鼠懷孕了。”
這本是一句玩笑的話,但雲月安不知道是不是沒反應過來,被江若綏摸了一把之後便愣住了,身形僵直,呆在原地傻站了好久。
江若綏見他沒有跟上來,複又走過去,在他面前打了一個響指:
“回神。”
他納悶: “不走了”
江若綏環視四周, “還是說你在這裏有什麽想買的東西嗎”
雲月安聞言,看着江若綏疑惑的臉龐,緩緩放松身體,慢慢搖了搖頭,行動滞澀:
“沒有。”
他主動上前一步,攬住江若綏的右臂: “老公,我們走吧。”
“走吧。”江若綏摸了摸他的頭,語氣很溫柔:
“傻子一樣。”
雲月安蹭了蹭他的掌心,沒有吭聲。
他垂下脖頸,溫順地給江若綏摸頭的時候,視線落在自己的肚子上,片刻後又像是被燙了一下,迅速移開。
剛吃完午飯還早,江若綏便帶着雲月安回了療養院。
盯着雲月安吃完藥之後,趁着藥還沒有起效的功夫,江若綏将那些監控攝像頭都擺在了雲月安面前,和緊張的摳手指的雲月安面對面。
“寶貝,別緊張。”江若綏道: “你放心,我不會和你吵架,更不會像之前那樣和你分開。”
他緩了語氣: “我只是想知道,四年前,我們到底是因為什麽吵架。”
他伸出手,握住了雲月安細白的指尖,不讓他亂摳:
“這對我,對我們都很重要。”
他道: “只有找到當初彼此關系出現裂痕的原因,才能夠進行修複。”
雲月安被迫被江若綏握着手,無法再動作,只能擡起頭,看着江若綏,片刻後又迅速低下頭:
“不行。”
他搖了搖頭: “我不能說。”
江若綏問他: “是為了我好,對嗎”
“是。”雲月安說: “說了,你也不會相信,還會和我生氣的。”
“我相信你。”江若綏說: “從現在起,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相信。”
“可我是精神病,我很早就有,結婚之前……你早就知道的。”雲月安垂頭不再看江若綏誠懇的眼睛,心裏其實清楚的很:
“一個精神病說的話,又有幾個人會信”
他說: “大多數人只會覺得我是妒忌,妄想和臆測。”
“寶貝你不是說了是大多數人嗎”江若綏緊握住他的手: “我會是例外,我相信你啊。”
雲月安鼓起臉頰, “你也不相信我。”
他說: “你當初說我是胡說八道,不許我再提,也不準備我和你爸媽說。”
江若綏聞言一噎: “現在我想法變了。”
他努力讓自己的表情變的更加誠懇: “我真的相信你。”
雲月安: “………”
他不說話,盯着江若綏看了一會兒,許久後移開眼, “我不能說。”
他說: “我想過了,你之前說得對,之前是我太在乎你,所以太極端了。我應該為你,為江家考慮的。畢竟……。。有些東西,說了就不能回頭了。”
江若綏說: “你不必說。”
他從後面抱住雲月安,親了親他的耳朵: “寶貝,這些微信攝像頭傳回的存儲數據,你還有嗎”
雲月安猶豫了一會兒,随即點頭: “有。”
“給我看看。”江若綏道: “這一次,我會親眼看見真相。”
雲月安抿唇不語,并沒有馬上行動。
“給我吧。”江若綏摸了摸他的臉: “如果我們要和好,直面這些過往錄像,理清楚婚姻破裂的緣由,是和好的第一步,不是嗎”
江若綏的話明顯讓雲月安很心動。
他臉上明顯的出現了猶豫的情緒,片刻後看着江若綏,然後小聲道: “那你等一會兒。”
言罷,他就從江若綏的懷裏爬起來,進了裏屋。
片刻後,他拿着一個筆記本出來。
他盤腿縮進江若綏的懷裏,當着江若綏的面,打開了電腦。
電腦是幾年前的款式,但索性沒壞,只是啓動有點慢。
在等待電腦屏幕完全亮起的那近一分鐘的時間裏,江若綏只覺手心發汗,心髒咚咚咚跳了起來。
他大概是猜到了接下來會看到些什麽,又想逃避,又想知道真相,這兩種情緒交織,讓他忍不住握緊了指尖。
雲月安大抵是看出了他的不安和緊張,于是轉過頭來,看向他,聲音小小的:
“還看嗎”
他說: “要是接受不了,那就……。”
“看。”江若綏說: “為了你,為了我自己,我也得看。”
“………。”雲月安盯着江若綏,見江若綏的表情雖然緊張,但語氣很堅定,于是又轉過頭去,打開了攝像頭的數據儲存文件夾。
裏面的東西很多,但主角全是江若綏,有刷牙的江若綏,換衣服的江若綏,還有……。洗澡的江若綏。
江若綏看到後面都不緊張了,全是無語。
比起被窺視的不悅,他倒是覺得雲月安這人變态的過于可愛,連這些不重要的生活日常場景也要像倉鼠屯糧似的儲存起來。
他正想讓雲月安拉進度條,忽然間,畫面內出現了另一個主角。
是江臨霧。
視頻裏的他還很年輕,幾年前也不過二十多歲。
他那時候在A國剛讀完博士,江家人聚在一起,為他慶祝了一番。
大家都喝了一點酒,江若綏更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完全喝嗨了,最後還是江臨霧送他回來的。
那時江若綏已經和雲月安結婚了,兩個人在公司邊上有一間新房。
江臨霧把喝的不省人事的江若綏抗進客廳裏。
江若綏喝醉了,醉醺醺的喊着雲月安的名字,甚至還耍酒瘋,拉着江臨霧的手,傻笑着叫二叔,能不能幫我給月安打電話。
江臨霧應了。
豈料電話還沒接通,江若綏就開始對着空氣大喊“老婆”,把江臨霧吓了一大跳,連手機都掉了。
等江臨霧低頭把手機撿起來的功夫,江若綏一閉眼,就歪頭睡了過去。
視頻上的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但畫面好像靜止了那樣,江若綏躺在沙發上,睡得人事不知,而江臨霧則半跪在他沙發邊上,保持着那樣的姿勢,看了江若綏很久。
江若綏對這段畫面毫無記憶。
就在他還在回想有沒有這一件事發生的時候,江臨霧忽然傾身上前,将唇湊到了他的額頭上。
江若綏整個愣住了。
他還沒看下去,一雙柔軟的手忽然湊到他眼前,将他的眼睛捂住,沒讓他繼續看下去。
“……。不要看。”江若綏的耳邊嗡嗡直響,連雲月安的聲音都快聽不清了:
“不要再看了。”
江若綏: “……。。”
他好一會兒才找回到神志,感覺自己的手在發抖。
“我……。。”
他一出口就被自己沙啞的嗓子吓了一跳,哽一下了,許久才說下去: “……。我們就是因為這件事吵架的”
“對。”雲月安仍舊捂着他的眼睛,沒讓他繼續往下看: “我說了,但是你不相信……公公婆婆他們也不相信,讓我別胡說八道。”
“……。這段視頻為什麽不給我們看”江若綏沒扯開他的手腕:
“為什麽要讓我誤會你”
“………”雲月安沉默片刻,随即道: “我只想告訴你,讓你離江臨霧遠一點。可,視頻一旦被你親眼看到,你的态度改變一定會被公公婆婆他們察覺,他們勢必會逼問你為何會如此。那麽,這段視頻你到底是給他們看,還是不給他們看如果不給他們看,他們會怪你疏遠長輩。如果給他們看,到時候就算坐實了江臨霧他……。那麽你們江家人,之後究竟要怎麽相處你們可是一家人,沒必要因為我鬧翻。再往嚴重一點說,人多眼雜,要是視頻洩露出去,江氏日後會遭到怎樣的非議”
雲月安說: “我……不想讓你為難。”
他本來精神狀态就不太好,撞破了這個秘密之後,心理壓力更大,行為也更加偏執,落在旁人眼底,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精神病。
就算雲月安說的是真話,可精神病的話怎麽能信
長輩喜歡晚輩……。這樣荒謬的事,如果沒有親眼看見這段視頻,光是昨晚偷聽到的那段話,即便是之前雲月安告訴過他真相,江若綏都不可能會相信。
江若綏忽然覺得特別窒息。
許浮光說的沒錯。
有些事情一旦知道,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他現在确實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自己的二叔。
忽而,在如此紛亂的情緒裏,江若綏忽然理出一絲頭緒:
“你說,二叔有沒有可能是因為知道你手上有這個錄像,所以在我們離婚當天,就開車想要撞你,毀屍滅跡”
“……不知道。”雲月安搖頭:
“那天的事情,我不太記得了。我們倆應該是并排一起走的,那個車到底是沖我來,還是沖你來,除了當事人,沒人知道。”
“我去問他!”江若綏豁然站起來,動作之大甚至把筆記本電腦帶倒:
“我現在就去!”
雲月安急的顧不上穩住身形,趕忙拉住他:
“你別沖動!”
“我一定要問清楚!”江若綏反手握住雲月安,讓他坐好,随即蹲下身,看着雲月安,眸光堅定: “寶貝,你別攔我,這件事,我一定要問清楚!”
雲月安的肩膀被江若綏緊緊攥着,幾乎要感覺出些許疼意。
但他沒有吭聲,而是看着江若綏的臉,片刻後方道: “……。好吧。”
他說: “早去早回,老公。”
“……。。”江若綏得到允許,緩緩松開雲月安。
他忽而低頭,在雲月安的唇上親了一下,才起身往門口走去。
雲月安微微愣住。
他摸了摸唇,獨自對這個潦草的吻回味了許久,直到神魂歸位,再度往門口看去時,門前早就沒有了江若綏的聲音。
而在另一邊,江若綏開着車,幾乎是壓着超速的邊,來到了江河集團。
江臨霧剛處理完事情,往辦公室走時,身邊全是董事會的成員。
要是換做往常,江若綏一定會等江臨霧處理完事情後再去找他,但是這一回,他并沒有這樣做,而是直接闖過去,擋在江臨霧面前:
“二叔。”
他直直看着江臨霧: “我有話和你說。”
江臨霧見狀皺眉: “有什麽事等下班再說。”
“現在就說。”江若綏卻堅持。
江臨霧: “………”
他不知道什麽事情能讓江若綏這麽失态,想了想,只好讓董事會的人先去會議室等他,他則和江若綏一起來到總裁辦公室密談。
“什麽事,說吧。”江臨霧累的想死,脫下外套丢在沙發上,直接往那裏一趟,對脖頸上的抓痕也不加掩飾:
“趕緊。”
“二叔,你之前和我說過,雲月安在幾年前忽然開始監控我,對吧。”江若綏問。
“是。”江臨霧被問的莫名其妙, “怎麽了”
“他為什麽會這樣做,你知道嗎”
江若綏走到江臨霧面前,看着他的長輩,但表情卻是淩厲的:
“那時候大家都懷疑他精神病加重,連我也是這樣想的。”
江臨霧低下了頭。
“所有人都以為是雲月安不對勁,包括我在內。”
江若綏的嗓子在發抖:
“我還和他吵架,我還誤會是他偏執……。”
“別說了……。。”
江臨霧倏而打斷他,卻被江若綏無視: “可是他這麽做……。。只是為了警告你,讓你別做出之前同樣的事情,對嗎”
江臨霧猛然擡頭,大吼道: “別說了!”
“江臨霧!”江若綏猛踏一步上前,瞳孔瞪大,手背上的青筋因為握拳的動作而微微鼓起,渾身的血液一股腦往頭上湧,連聲音也控制不住擡高:
“是你自己的錯,你為什麽不肯承認!是你讓我老婆承受了那麽大的壓力,替你背了四年的黑鍋,成為衆人口中的偏執狂,精神病患者,變态……。他甚至還在吃藥,還跳了樓!這一切通通都是你造成的,你為什麽現在不肯承認!”
“我要怎麽承認!難道讓我承認我對你……。!”
江臨霧豁然站起來,死死地盯着江若綏: “好,就算是我的問題!可你和我都姓江,他雲月安只是個外人,難道你要為了他,寧可和我決裂,和我爸媽,和江家決裂嗎!”
“你也知道你和我都姓江!”江若綏雙目赤紅,一把抓住江臨霧的衣領,将他掼到桌邊,動作之大甚至将桌邊的文件夾和筆筒通通推到在地,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卻掩蓋不住江若綏聲音裏的震怒:
“你當初做出那種事情的時候怎麽沒想到你和我都姓江!”
“我!”江臨霧被衣領勒的臉頰發紅,本可以還手,但卻沒有:
“我知道!所以我才會出國繼續讀博士後,整整兩年沒有回過家,也沒出現在你面前!”
“………”江若綏狠狠地瞪着江臨霧,其後猛地松手,在江臨霧的咳嗽聲裏,後退幾步,冷聲道:
“二叔。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二叔。”
他氣的發抖: “我只問你一句話,當初那場車禍,到底是不是你策劃的”
“還有……。我老婆在精神病院那麽多年,割腕,自殺,跳樓,被罵,被誤會,被潑髒水,你到底有沒有對他産生哪怕一點愧疚”
江臨霧靠着書桌站直,看着因為憤怒,胸膛起伏的江若綏,片刻後竟然勾起唇,冷笑道:
“這重要嗎”
“重要。”江若綏一字一句,仿佛暴怒中的雄獅,在捍衛自己的領地:
“哪怕……哪怕哪場車禍真的是你制造,因為你是我的二叔,因為你是江家人……。所以我可以不追究,更不會告訴大伯和我爸我媽,我們誰也不要提起,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我只想知道,你對月安到底有沒有一點愧疚,到底有沒有因為當初的事情有過一點後悔”
江臨霧倚在桌邊,看着神情緊繃的江若綏,竟是十幾年來從未在江若綏身上看到這樣的暴怒情緒。
他一點也不緊張,最後甚至笑了:
“你都這麽說了,都這麽認為了,我還能說什麽。”
他說: “那你就當那件事是我江臨霧做的吧……。。以及……。。”
江臨霧看着因為錯愕猛然瞪大雙眼的江若綏,這個時候還能保持鎮定:
“我從來沒有因為我做過任何一件的事情,感到過後悔。”
他說: “一件都沒有。”
話音剛落,江若綏猛地撲過來,一拳砸在了江臨霧的臉上。
江臨霧能躲,但是沒有躲,嘴角被砸出鮮血後,甚至有心情笑,邊咳嗽便道:
“多少年前的事情……也許你老婆自己都不介意了不委屈了,你就要為了一個外人,和你的長輩撕破臉”
“……。。”
又是一個拳頭落在了江臨霧的臉上。
江若綏的眼神森冷的像是玉面閻羅,下手又快又狠,次次見血,幾乎是要把江臨霧往死裏打。
就在他要落下第四拳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匆匆的開門聲,緊接着一個人沖了過來,一把抓住江若綏的手:
“別打了!”
許浮光就住在江河集團對面的酒店,落地窗正好對着江臨霧這邊的辦公室,一見江若綏和江臨霧并肩進來就知道大事不好,趕緊沖過來拉住江若綏:
“別打了!他可是你二叔!”
江若綏打紅了眼睛,一把甩開他。
許浮光哪有他力氣大,直接被一把推了出去,摔倒在地。
人的肉體沉悶落地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這已經是許浮光在這裏摔的第二次了,當下痛的臉色發白,捂着腹部蜷成一團。
“………”江若綏聽到動靜,這才緩緩回神。
理智回籠之後,他這才發現自己跨坐在江臨霧的身上,揪着對方的衣領,打的指骨的皮都破了。
他甩了甩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他後退幾步,盯着咳血的江臨霧,一字一句道:
“他不介意,我介意;他不委屈,我會替他委屈。”
“現在我回來了,就沒有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欺負他。”
江若綏緩聲道: “就算你是我的長輩,也不能。”
江臨霧捂着脖頸踉踉跄跄站起來,即便臉上帶着傷,嘴角破了,臉上挂着彩,但依舊風度翩翩,那副風流的态度活像是江若綏不是往他臉上來了幾拳,而是在給他撓癢癢:
“行,江若綏,算你有種。”
他閑閑道: “把一個精神病當寶貝,這種事也就你幹得出來。”
江若綏後背肌肉猛然緊繃,再度對着江臨霧擡起雙臂,卻被許浮光一把抱住:
“江臨霧,你少說兩句吧!”
“滾!”江臨霧方才的笑臉陡然轉冷, “我和他的事情,要你插手!”
許浮光登時氣的臉上煞白,渾身打戰,腹中更痛: “……。。”
看着剛才不慎被自己推了一把的許浮光,江若綏緩緩收回了手。
“今天是例外。”江若綏指着江臨霧:
“我現在把話放在這裏,你記住了。我不會再讓你有下一次侮辱月安的機會。即便最後這件事會鬧到無法收場,即使最後可能會和江家決裂,我也會不惜一切,讓你付出欺負他應該付出的代價。”
言罷,江若綏率先轉身,朝門口走去。
待江若綏走之後,看着滿屋的狼藉,許浮光雙腿一軟,扶着書櫃,緩緩坐到在地。
江臨霧站在原地沒動,片刻後,他才對着空氣開了口:
“是你告訴他的。”
他沒有用疑問句。
許浮光昨夜生生挨了他兩拳,剛才又被江若綏推了一下,現下肚子痛的要命,還沉浸在情緒裏沒有回神,耳邊嗡嗡作響,故而沒有回答。
江臨霧走到他身邊,半蹲下身,捏着他的下巴,用了點力,幾乎能把許浮光的骨頭捏碎,擡高聲音:
“說話!”
“我再問一遍,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讓他發現的!”
許浮光被江臨霧的一聲爆呵吓了一跳,整個人一震,片刻後才捂着肚子,笑道:
“是我啊。”
他說: “怎麽,你想打死我”
江臨霧的眼神裏登時透出些許狠厲。
他死死地瞪着許浮光的臉,似乎是在判斷許浮光臉上的笑究竟是不是嘲諷,片刻後猛然松開了他,站起了身:
“滾出去。”
許浮光仰頭,逆着光,看着面前擋住大半陽光的男人,片刻後像是狗一樣狼狽地緩緩爬起來,扶着牆,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辦公室。
他眼前發黑,走出江河集團大廈時眼前已然天旋地轉,只能堅持着走到花壇邊,緩緩坐下,扶住了邊緣。
他本想坐下緩一會兒,但江若綏方才盛怒之中,推人的那一下力道可不輕,許浮光摔的現在頭還在暈,腹中更是劇痛不已,最終在坐下的那一刻,再也支撐不住,閉目一頭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