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口是心非
口是心非
此話一出,饒是向來冷靜淡然的江若綏,也不由得紅了耳朵。
好在現在電梯裏的人基本上都已經走光了,不然被人聽見這番話,江若綏作為總經理的臉還往哪裏放。
他伸出手,拍了一下雲月安的腰,強忍着臉熱,沉下語氣:
“站直。”
雲月安只好拽着他的衣領,勉強站直,被江若綏拎着,踉踉跄跄地走出電梯。
江若綏的腿比雲月安長,三步并作兩步往外走,雲月安幾乎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他的步伐:
“老公,等等我。”
“下次別讓我聽見你再胡說八道。”江若綏放慢了步調,和雲月安并肩而行,眼神裏帶着警告:
“再亂說我就……。。”
他還未說完,雲月安就先吓了一跳,擔心江若綏真的生氣,趕緊央求道:
“老公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亂說了。”
他細白的指尖将襯衫角揉的皺巴巴的,忐忑不安道:“你別生氣不理我。”
江若綏盯着他惶恐又不安的臉看了半晌,沒有說話,沉着一張俊臉,片刻後一言不發地朝他伸出了手。
雲月安擔心江若綏揍他,趕緊閉上眼。
正常人受到“威脅”的時候,通常都會躲開,但雲月安卻傻傻地戳在原地不動,直到一只溫熱的大掌按在他的後腦勺,粗暴地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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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不為例。”
“……。。”雲月安聞言愣了一下,下意識睜開眼睛,直到那一觸即分的溫熱從他發間散開,而江若綏的背影早已遠去,他才回過神,趕緊小跑幾步,後又趁着江若綏“不注意”,小心翼翼地挽住了江若綏的右臂。
公司外不遠處就有一家餐廳,附近有不少白領來這裏用餐,雖然算不上高檔餐廳,但解決日常午飯是綽綽有餘。
江若綏示意服務員将菜單交給雲月安,讓他自己點。
雲月安點好以後,江若綏确認菜單時看了一眼,片刻後皺眉,看了一眼雲月安,沒說話。
很快,服務員就将餐品端了上來,江若綏一邊吃,一邊看着雲月安動了筷子。
雲月安吃的很少,吃飯像是上刑似的,磨磨蹭蹭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小聲說吃飽了。
而此時,江若綏才吃到一半。
雲月安就算再怎麽胃口小,好歹還是個正常男人,這吃的比幼兒園的小孩子還少。
江若綏沒有馬上說話,而是先自己吃完之後,才擦了擦嘴,将餐布丢到桌上:
“你吃飽了?”
“吃飽了。”雲月安手在褲子的兜裏摸來摸去,顯然是在找什麽東西,“我們走吧。”
“行。”江若綏起身去結賬。
雲月安站在餐廳門口等江若綏,沒一會兒就覺得開始心悸,心跳加快。他趕緊低下頭,發現連手腕也開始抖了。
焦慮軀體化症狀又開始了,雲月安清楚地知道自己現在該馬上吃藥了,不然很有可能會在江若綏面前失控。
他知道自己不正常,但是他想盡力在江若綏面前做個正常人。
正在糾結該找什麽借口避開江若綏去吃藥,江若綏已經從他身後走過來,将一個東西放在了他的手心。
“這是?”看着手中包裝精美的立體帆布袋,雲月安一懵:
“這是什麽?”
“我讓服務員給你打包了一份海鮮飯,還點了焦糖布蕾和慕斯蛋糕,你回去吃完,吃完給我發照片。”江若綏看他一眼:
“你回去慢慢吃。”
他很忙,沒有空等雲月安把那些東西吃完,所以吃完飯就走了,但他也不可能讓雲月安餓肚子,索性就打包了一份餐品和甜點,讓雲月安帶走回去吃。
“啊………”雲月安雙手捧着那沉沉的木質餐盒,有些懵,片刻後讷讷應是。
“我得先回去了,中午有一場跨國會議要我參與,我下午差不多有兩個小時都不在辦公室。”
江若綏伸出手看了一眼時間:
“你……。”
“那我就先回去了老公。”雲月安很懂事:
“我不打擾老公工作的,老公再見。”
江若綏颔首,正想擡腳離開,忽而雲月安褲兜裏的手機響了。
雲月安一愣,下意識想要拿起電話接,片刻後又想起自己還捧着餐盒騰不出手來,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又不可能把江若綏給他打包的餐品放在地上,不僅不衛生,還顯得很不珍惜。
江若綏看他一眼,片刻後上前一步。
雲月安本想讓江若綏幫忙,讓他先拎一下食盒,他再接電話。
卻沒想到,江若綏竟然直接伸出手,指尖伸進貼肉的褲兜裏,将雲月安褲兜裏的手機夾了出來。
雲月安的褲兜還有些深,裏面只簡單縫了一層很薄的布,江若綏這麽一拿,簡直像是沿着雲月安的大腿往下摸一樣。
雲月安臉都紅透了,就差沒把臉埋進帆布食盒裏。
他知道江若綏肯定沒那方面的心思,一定是自己想歪了,只祈禱江若綏的速度快一點,但偏偏他褲兜裏還裝了鑰匙和紙巾,極大地影響了江若綏找他手機的動作。
等到江若綏将手機從他褲兜裏抽出來的時候,雲月安如蒙大赦,只覺好像過了一個世紀。
江若綏看着臉上帶着薄粉的雲月安,挑着眉,不知道在想什麽。
雲月安也不敢看他,在心裏唾棄自己的淫\穢龌\龊,直到江若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似乎還隐隐帶着笑意,聽不清晰:
“簡言的電話,接嗎?”
“嗯嗯。”雲月安胡亂答。
江若綏便點了接聽,順手還打開了免提。
電話被打通的那一刻,雲月安還沒說話,簡言急匆匆的聲音就從話筒裏傳了出來:
“祖宗,寶貝兒,你人呢?”
寶貝兒?
江若綏挑了挑眉。
“簡言,我在外面呢。”雲月安抱着一個大餐盒,像是小倉鼠捧着大瓜子,含含糊糊道:
“老公請我吃飯呀。”
“……。老公?”簡言噎了一下:
“……。”
他滿腹想說的話堵在嗓子裏,最後只變成一句:
“啊?”
江若綏不是讓他別道德綁架嗎,怎麽這會兒又和雲月安混在一起了?
呵,口是心非的男人。
思及此,簡言顧不上想太多,只問:
“寶貝兒,你那個藥別忘了吃了。”
他急急叮囑:“我上次一個沒看住,你忘了吃藥,一個人跑到深山老林裏,簡直把我吓死!”
“對不起。”雲月安很是不好意思,但當着江若綏的面,他不太想要提起自己的病情,于是含糊道:
“我知道了。我會吃的,就這樣,拜拜。”
言罷,他就眼巴巴地看着江若綏,祈禱他能把電話趕緊挂斷。
江若綏卻并沒有如他所願,拿起電話,走到一邊,和簡言通起了話。
他走的有點遠,雲月安不知道他和簡言說了什麽,所以等到江若綏接完電話回來的時候,他有些忐忑:
“老公……。”
“去那邊的便利店買瓶水,我看着你把藥吃了。”江若綏将電話放回他的褲兜:
“走。”
雲月安糾結了幾秒,片刻後還是乖乖地跟上江若綏。
他不知道簡言和江若綏說了什麽的,擔心簡言說的話會影響他在江若綏心中的形象,故而悶悶不樂,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
江若綏以為他是身體又不舒服了。
他拿出手機,放在便利店玻璃窗前的桌子前劃着,在網上搜着“如何正确與精神病人相處”,一邊順手給雲月安擰開礦泉水瓶。
雲月安要吃的藥都是配好的,可能是有點苦,反正雲月安吃的龇牙咧嘴的。
這藥不好吃是一回事,大部分精神病藥物還有可能會造成食欲減退、情緒萎靡或者亢奮,或者是引發嘔吐。
雲月安本來中午就沒吃東西,當下便将胃裏的東西吐的幹幹淨淨。
從便利店借用的廁所出來,雲月安的臉色早就煞白一片,別說什麽海鮮飯,就算是山珍海味和鮑魚,他也不見得有心情吃。
江若綏覺得麻煩,抱臂靠在便利店的用餐桌邊,垂眸看着雲月安。
雲月安還是有點想吐,蔫噠噠地走到江若綏身邊,嗫喏道:
“對不起,老公。”
江若綏問:“對不起我什麽?”
“老公好不容易請我吃一次飯,我卻吐掉了。”雲月安想哭:
“我真是太壞了。”
江若綏:“……。。”
他被雲月安逗笑了:
“我有時候真懷疑你的腦子是紙做的。”
一團漿糊。
他看眼圈紅紅的雲月安,問:“還有想吃的東西嗎?”
雲月安猶豫了一下,覺得嘴巴苦苦的,于是道:
“想喝奶茶。”
“熱量高,不健康。”江若綏蘇醒之後就開始注意養生了:
“換一個。”
雲月安低頭,抿唇不說話了。
江若綏:“………行吧。”
他指了指對面:“我去給你買,你在這邊老實坐着。”
雲月安本來想跟着去,但奈何身體真的軀體化症狀太嚴重,連嘴巴都開始顫抖了,只能放棄黏人的打算,被江若綏提着坐在椅子上,目送着江若綏推開便利店的門,出去了。
雲月安吃了藥,吐的腹中翻江倒海的難受,頭又有些昏沉,故而趴在餐臺上,強忍着痛苦。
江若綏回來之後,他人格解離的症狀已經減輕了,但還是沒有完全治愈,偶爾還會出現幻聽幻覺,一日內發作多次。
正當雲月安難受的想要撓手臂上未結痂的傷口,借此緩解焦慮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車輪急剎的聲音,刺耳尖銳。
橡膠輪胎在柏油路面上摩擦生灰,很快便是砰的一聲,似乎有什麽東西狠狠撞上了人體,緊接着,便是嘈雜混亂的人聲。
雲月安猛地擡起頭,昏昏沉沉之間,一時分不清玻璃窗外的那場車禍究竟是自己的幻覺,還是實有發生。
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直到面前朦胧的景象逐漸變得清晰。
外面的景象并未因他的動作而消失,看着窗外倒在血泊中的人,雲月安渾身一震,緊接着,猛地從餐椅上跳下來。
餐椅很高,他跳下來的時候差點摔倒,踉跄着用手撐住牆面,随即慌慌張張地往門外跑去。
江若綏……
可千萬別是江若綏……
雲月安晃得連路都看不清了,面前天旋地轉,好似無數景象逐漸扭曲,在他面前瘋狂旋轉。
他聚齊力氣,勉強拉開便利店的門,卻因為沒有察覺到一截樓梯,當即摔了下去。
樓梯下便是花壇,摔下去可不是鬧着玩的。
可雲月安已經顧不上這許多,心一橫,打算撞到頭也要爬起來确認那人時不時雲月安,可還未等他頭頂傳來劇痛,額頭就碰上了一截溫熱的手背。
“砰——”
雲月安的頭撞到花壇尖角,卻沒有多痛,他摔了一個屁股墩,歪到着坐在地上,摔得一臉懵。
等他捂着腦袋,緩緩擡起頭看去時,有一張熟悉的臉逆着光看他,清俊的眉眼眯起,像是在不解:
“我就離開這麽一會兒,你也能出事?”
江若綏買奶茶回來,就看見雲月安推開門慌慌張張地跑出來,還不小心摔倒。
眼看着就要撞到頭,江若綏将手按在四方花壇邊上,這才避免了一場頭破血流。
只不過他的掌心被擦破了,回去得用醫用箱消毒一下才好。
“老公……。。”雲月安見江若綏平安無事,顧不上自己摔疼的尾椎,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氣。
但他還沒完全放下心,就看見江若綏指尖在滴血,忍不住又紅了眼圈,抱着膝蓋陷入自閉:
“對不起,老公。”
他吸了吸鼻子:“我又給你添麻煩了,是不是?”
江若綏甩了甩手,将血點甩出去,沒接話,而是順手将奶茶給雲月安:
“給你買的。”
雲月安猶豫片刻,接過奶茶,放在膝蓋上,用手捧着,不知所措地坐着。
“行了,別做出這幅表情,活像我死了。”
江若綏“啧了一聲”:
“喝你的吧。”
雲月安只好乖乖聽話,戳開奶茶封蓋,驚魂未定地喝着。
江若綏俯下身,半蹲在他身邊,按着他的小腿,問他:“腿摔疼沒?崴到了嗎?”
“沒。”雲月安搖頭,片刻後又緊張道:“老公,你有事嗎?”
“沒事。”江若綏說。
“對不起。”雲月安還是難受,一個勁兒地道歉:
“是我不對。是我害老公受傷了,要不是我不看路,也不會麻煩老公。”
江若綏:“你還沒完了?”
雲月安被罵了,但心理還是愧疚的要死,低着頭,指尖撓着手背,直到在那手背上撓出鮮紅的痕跡。
江若綏看着礙眼,抓着雲月安自虐般撓自己的手腕,道:
“別撓了。”
他道:“就你?倒還算不上麻煩。”
雲月安猛地一擡頭,“真的嗎?”
“嗯。”江若綏道:“行了,別哭喪着臉了。讓我覺得麻煩的人,還沒出生呢。”
“那我奶茶分老公一口,老公別生我氣。”
雲月安一時間也想不出補償江若綏的辦法,情急之下只能捧起江若綏給他買的奶茶,借花獻佛:
“老公喝嗎?”
江若綏:“……。”
看着雲月安期待的眼神,江若綏頓了頓,随即俯下身,唇咬在那吸管上,就着雲月安喝過的奶茶,喝了一口。
………甜嗖嗖的。
江若綏看了一眼開心眯眼的雲月安,心道,果然是垃圾食品。
甜的有點讓人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