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你不害怕?
你不害怕?
江家的書房很大,當那泛着淡淡油光的上好木門關上的時候,只發出輕輕的咔噠一聲響,将這寂靜且偌大的隔絕環境留給了江臨霧和江若綏。
靠窗的木桌上已經煮好了滾燙的紅茶,其上鑲嵌着金色牡丹花的茶盞托着白瓷金邊茶杯,棕紅色的茶泛着淡淡的白沫,配合着袅袅的輕煙,微苦的茶香和書香交織在一起,莫名讓人心神寧靜。
“坐着說吧。”江臨霧在沙發上坐下,擡頭示意站在他身邊的江若綏。
江若綏順勢坐下。
“這是上好的正山小種,嘗嘗吧。”
江若綏坐在江臨霧身邊,垂眼盯着桌面上的紅茶,微微皺着眉不說話。
江臨霧看着他,半晌輕輕嘆了一口氣:
“知道你喜歡喝白茶,其中又最愛白牡丹,但人活一輩子,總要換換口味是不是?”
江若綏聞言回過味兒來了,心說這是在點我呢,于是便笑道:
“二叔。”
他不想廢話,直入主題:“我們說說正事吧。”
“行吧。”江臨霧好看的眼睛一挑,只比江若綏大一歲的他因為這個動作而透出些許風流肆意來,和一板一眼的江若綏是兩個極端:
“你想知道什麽?”
“我和雲月安離婚的原因。”江若綏問:“我去見過雲月安,他說是他做錯了事……。究竟是什麽事?”
“你去見雲月安了?”江若綏一句話差點把原本悠然品茶的江臨霧幹破防,一口茶水差點噴到地毯上:
Advertisement
“我不是讓你別見……。”
他話音還未落,餘光看見江若綏面無表情的臉,剩下一句話卡在嗓子裏,轉變為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你……。咳咳咳……。。”
“二叔,保重身體。”江若綏安慰的很不走心:
“要是身體壞了,可就找不到二嬸了。”
江臨霧自己給自己拍拍胸膛,順了順氣,順帶瞪了他一眼,将茶杯放在茶盞上:
“小孩子家家,要你操心。”
江若綏不置可否。
“你們離婚的具體原因,其實我也不是太清楚。”江臨霧也緩緩将話鋒轉回:“你性子要強,從來習慣自己解決問題,甚少和我們提起婚姻隐私。”
江若綏:“那……。二叔這就是不清楚的意思了?”
“那還是查出來了一點的。”江臨霧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江若綏不說,他就不知道。
他站起身,走到書房裏面的內間,搗鼓了一會兒,又捧着一個盒子走了進來,放到江若綏面前:
“這裏面都是從你和雲月安的房間裏搜出來的針孔攝像頭。”
江若綏看着這滿滿當當的一盒,挑起半邊眉毛:
“這麽多。”
“不止。”江臨霧道:“你的手機裏也被裝了定位。”
江臨霧一邊說,一邊已經徹底沉下臉:
“雲月安這個變态,已經偏執到在你的房間和辦公室裝了攝像頭,每天觀察你的一舉一動,還将所有的錄像上傳到機密筆記本裏,也不知道每天要看上多少回。”
江若綏遲疑:“……。。也還好吧。”
江臨霧轉頭看他:“在你家的浴室裏也裝了。”
江若綏立刻改口:“那确實是有點變态了。”
江臨霧咬牙切齒:“是很、變、态!”
江若綏看着他,默了默,片刻後拿起那些針孔攝像頭,用指尖反複摩挲把玩: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和他離婚的原因,是因為我不想天天被他監視,所以怒而提出離婚?”
“你沒說,但證據充足……反正我是這麽理解的。”江臨霧仔細回憶:
“當時你和我說,原話說的挺委婉的,大概是……。你不想再看到雲月安再這樣下去,想給彼此一點冷靜的時間,等到彼此都成為更好的人了,再遇見……。。?好像差不多是這樣吧。”
江若綏心想這确實像是自己會說的話,有一種說了又等于沒說的美感。
但他并未因看到這些針孔攝像頭而減少心中的疑慮,反而不解更深:
“二叔,雖然雲月安是偏執了一點,但他面對我的時候也挺乖的,從沒做過任何傷害我的事情,你為什麽不讓我見他呢?”
江臨霧一雙漂亮的桃花源倏然瞪圓,不可思議道:“他……。。很乖?”
江臨霧一臉見了鬼:“你和我認識的是同一個雲月安麽?到底是我失憶了還是你失憶了?”
“……。。”江若綏無言地看了他幾秒:“你失憶了。”
“冰塊臉,開不起玩笑。”江臨霧收了臉上的表情,正色道:
“沒那麽簡單的,若綏。”
他無視了江若綏對“冰塊臉”三個字的不滿:
“兩年前,你們的婚姻就似乎搖搖欲墜。而恰在此時,雲月安的事業也出了點問題。”
江若綏問:“什麽問題?”
“十一歲就震驚畫壇的天才少年竟然畫不出畫了,這難道不是個可怕的問題嗎?”
江臨霧喝了一口茶,苦澀的茶在舌尖緩緩回甘:
“他就像天賦用盡的人,再也畫不出一點東西。”
“後來,你帶他出去散心,但不知道為何,旅途中你們倆忽然大吵一架,後來便瞞着家長分居了。”
“這些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江若綏思索:“那後來呢?”
“再後來,雲月安便在你的家中安裝了無數的針孔攝像頭。你大概是發現了,便提出了離婚………再後來,你在離婚當天出了車禍,雲月安便更瘋了。”
“我當時怕他再傷害你,便謊稱你死了,不過……。。”江臨霧表情不屑:“不過在你“死”後,雲月安的藝術天賦就像是又突然覺醒了,他兩年間不間斷創作了十幾幅畫,有些還得了什麽什麽藝術獎,還在互聯網上瘋狂營銷什麽為愛癡狂的美貌寡婦人設,吸引了一大批不懂事的人粉他,從此之後,他的事業也青雲直上………”
江臨霧嘶了一聲,感覺想不太起來雲月安那些獎項的名字了,索性直接跳過,總結道:
“反正大概是那個意思——升官發財死老公?”
江若綏:“………。”
雖說話糙理不糙,但這也太糙了。
江若綏使勁兒回想,但奈何對于過去的事情,他是實在想不起來了,只能從蛛絲馬跡裏捕捉這些事情裏的聯系,半晌,一個不妙的感覺陡然從心裏浮現:
“二叔,你的意思該不會是說……。。”
“雲月安這樣的天才藝術家,我就老覺得他不正常。”江臨霧說:
“你看過《地獄變》嗎?裏面有一個畫家為了完成一個作品,親眼目睹自己的女兒被燒死在馬車裏,最後才獲得了舉世無雙的靈感。”
江若綏說:“所以你是想說,雲月安為了得到繪畫的靈感,所以特地制造了這場車禍?”
“不是沒這個可能。”江臨霧說:“畢竟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精神病。”
他怕江若綏不信,還補了一句:“他畫的那些畫你不是看過了嗎?挺陰森的吧?我看久了都犯怵,就……。正常人哪裏畫得出這種東西啊?”
江若綏:“………。”
若是雲月安真的做出了這種事……。。
一想到自己被這樣一個精神病變态長期監視,最後成為激發對方靈感的養分,江若綏就覺得毛骨悚然。
可………。雲月安會嗎?
他真的會這麽做嗎?
他會為了找到那些靈感,亦或者是……。。真的偏執到愛極生恨,在他們離婚當天,就讓人開車撞了自己?
這算什麽,得不到就毀掉?
如果真是這樣,順着這兩個思路想下去,在江家這樣的勢力範圍之下,即使沒有監控,那個肇事的人又是怎麽躲起來兩年,沒有被搜查到呢?
是雲月安在幫他嗎?還是另有其人?如果雲月安真的策劃了這場車禍,除了這兩個原因之外,是否還有其他目的?他真的能做到兩年來不被發現一點蛛絲馬跡,不露出一點馬腳,做到滴水不漏嗎?
當初兩年前,兩人是因為針孔攝像頭的事情在吵架嗎?
看着江若綏徹底沉默,陷入了深思之中,江臨霧緩緩站起,走到江若綏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現在知道我為什麽不告訴你兩年前的事情了吧。”
他說:“那些恐怖又惡心的東西好不容易忘了,為什麽要再執着地想起來?”
江若綏聞言,擡起頭,看着江臨霧,片刻後笑道:
“二叔,我沒那麽脆弱。”
他的語氣很鎮定:“莫說沒有證據證明雲月安就做出了那種事,就算他真的做了,那我既然沒死,日後有資格清算、查明這一切的人是我,而不是他。”
江臨霧聞言,有些怔然:
“他………你不害怕?”
“不怕。”江若綏簡短道:
“只要我活着一天,那麽在這個世界上,就只會有別人怕我江若綏的份。”
“等着瞧吧,”他說:“不管是誰策劃了兩年前的那場車禍,我都會将他揪出來,讓他付出他應該有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