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田螺郎君·謝
第44章 田螺郎君·謝
一瞬間, 亓楊張口結舌, 臉上仿佛像是煮沸了的水一般, 騰地燒了起來。
喂飽……什麽……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朗朗乾坤之下,貍奴居然就這麽當面說出這種話來, 亓楊只覺得羞得擡不起頭來,張口結舌了一陣子,才跟蚊子似的擠出來一句哼哼:“你……”
正當此時, 謝庭春笑着閃開身子, 露出身後整齊的一列馬車,每一輛上都堆着滿滿的糧草。
“知府大人帶着糧草來勞軍啦!”
雖然亓楊從夷國人那邊撈來不少糧食辎重, 但是畢竟夏國軍隊人數衆多,又舟車勞頓遠征在外,将士們都是半大小子餓死老子的年紀,哪有不饞的, 此刻一見裝着滿登登軍糧的馬車,興奮得不知如何是好, 立刻大聲歡呼起來, 一擁而上便朝着糧草車沖了過去。
一瞬間,謝庭春便從衆人心目中手無縛雞之力的酸儒文官, 變成了全營最受歡迎的人!
原來……是這個意思……
亓楊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只覺得自己活了兩輩子, 還沒有這麽丢人過。
身側不斷有小兵連跑帶颠兒的撲上前去, 一邊跑還一邊大聲贊頌謝庭春的一片心意, 那家夥還真的擺出一副愛兵如子的知府大老爺模樣, 笑容滿面地同那些将士們寒暄。
只有一邊的亓楊兩只腳仿佛被釘在了地上一樣,片刻後忽然耳朵漲得通紅,轉身快步走遠了。
“嗯?”
應付完了熱情洋溢的小兵們,謝庭春剛擡起頭來準備同自家大哥來一個久別重逢的深情凝視,沒想到卻看到了亓楊匆匆離去的背影。
怎麽回事?
出征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難道有人在大哥那兒說了些什麽不該說的東西?
謝庭春的心髒突突地一陣狂跳,片刻之後才勉強鎮定下來,趕緊走到一邊僻靜處叫出了謝一和謝二。
“最近大哥有沒有碰到什麽特別的事情?”謝庭春皺着眉冷聲道。
一方面是基于謝庭春不想讓人黏着亓楊太近的小心思,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行軍在外并不方便,謝一謝二已經保持着遠遠護衛着亓楊的狀态好一陣子了,本來謝庭春也沒抱太大希望,然而沒想到的是謝一謝二忽然尴尬地對視了一眼,又仿佛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傷眼睛的東西似的嗖地扭過了頭,兩張臉上都泛起了詭異的紅暈。
最終還是謝一挺身而出,看了看謝二那副恨不得把自己塞回娘胎裏重新生一遍的模樣,硬着頭皮站出來道:“昨日……昨日小亓将軍夜裏散步時,遇到了一對野合的……額,男子……”
……野合的男子?!
“然後呢?”謝庭春臉上的表情差點沒有撐住。
“然後我們就不知道了。”謝二一臉大義凜然地站出來擋在了謝一面前,一張臉紅得仿佛要滴血:“亓将軍出聲訓斥了他們,随後就先行回了營地,等我倆也回去的時候亓将軍已經睡下了。”
謝庭春聽着聽着……忽然在腦海中冒出了一個幾乎不可能的想法。
剛剛亓楊匆匆遠去的背影再度浮現在腦海中,這次冷靜下來的謝庭春仔細回想了一番,發現自己遺漏了一個小細節——亓大哥快步走開的時候,耳朵整個從後面看都是紅的!
是他太貪心,所以想太多嗎?
可是這怎麽看怎麽不像是生氣了。
倒是……有點兒像是在害羞?
心跳在這一瞬間加速。
大氣不敢出的謝二忽然聽到頭頂傳來噗嗤一聲輕笑。
他小心翼翼地擡起眼簾,驚悚地發現自家主上臉上露出了一種堪稱夢幻的表情,還帶着幾分小小的得意,整個人瞬間陰轉晴天,沖他們擺擺手之後便轉過身,哼着小調信步走向了遠處的營帳。
**
羞憤不安的亓楊沒理會謝庭春直接回到了營地,片刻之後卻又覺得在營帳中都坐不住,他現在臉上餘溫未消,還有些不好意思面對謝庭春,便索性點了數隊兵馬,提前出發前往了甘華關巡視。
數日內,在亓楊的指揮下,甘華關外夏軍的小規模攻(sao)勢(rao)幾乎沒有停下來過。
“怎麽樣?”亓楊翻身下馬,看着甘華關前一片狼藉的戰場,開口問道。
“末将也無能為力。”索天縱噘着嘴,一張臉看起來更像個小娃娃了:“夷國人不知道是吃什麽長大的,真是會玩兒鐵,盔甲也罷,如今連箭頭都改良過了,能飛四百步遠。咱們的火箭兵一直沒有辦法推進到最佳射程內,打中了幾次,都不痛不癢。”
亓楊微微眯起眼睛,向甘華關眺望過去。
這甘華關素來有小長城之名,是古往今來夷國最為堅固的一道屏障,東起丹嶺,西至桐州,背靠着饒河,水源充足,地勢險峻,是夷國人耗時百年建造的心血之作,高達五十尺,整個關卡由青磚、黏土、糯米等等建造而成,就連夏國的“火箭”在遠距離內都只能給厚實的牆壁留下一個淺坑,可見其堅固程度。
關內各種守城器械看起來應當是一應俱全,亓楊粗粗一看,便見到了關外戰場上數條深深的壕溝,除此之外還布滿了鐵蒺藜、鹿角木和陷馬坑,大夏騎兵的速度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根本提不起來,沖擊力大大減退,一時都有些一籌莫展。
亓楊沉吟片刻,将前線兵力點了一下,為了消耗甘華關內将士的體力,他将手下兵力分成三組,日夜不休輪流攻城,此刻手邊有足足一萬兵馬,稍作思索便當機立斷:“棄馬,步兵推進,我們火攻!”
“昨天夜裏試過火攻了,關內應該是打了不少口井,儲備了很多水袋還有噴水的唧筒。”索天縱有些無奈:“還不等燒起來,就都被澆滅了。”
“無妨。”亓楊點點頭,一揚手,身後推着猛火油櫃的将士們便一路小跑上前:“油水不相融,咱們用石油助燃,且看看效果如何。”
“果然不愧是小亓将軍!”
索天縱身邊跟着的一個小兵瞬間露出了星星眼,用崇拜感慨的目光看向了亓楊。
“這是末将新提拔的副官。”索天縱皺眉看了一眼,似乎覺得有點丢人:“平時他并不這樣……”
腦殘粉副官沒理會自己心塞的上峰,樂颠颠地按照偶像的指示,帶領着猛火油櫃大軍向前壓上。
唧筒發出咔咔的響聲,小股石油在壓力下噴射而出,火苗順着城牆飛速攀升,沾滿了易燃油脂的麻繩随着箭矢飛上石牆,迅速燃燒起一片火海!
守城的小兵們見狀,趕緊分組提起水袋灌救,可是哪裏能想到水潑下去,那熊熊烈火絲毫沒有熄滅的趨勢,反而“呼——”的一聲,順着水勢蔓延開來。
一時間城牆上奔走呼號之聲不絕于耳。
“又是神火!”有小兵鬼哭狼嚎的聲音傳來:“紅将軍來啦!他使妖術了!”
正當亓楊和大夏軍都做好了雲梯攻城的準備時,城牆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高大的絡腮胡将領的身影,只見他身上一片髒污,手中扛着滿滿的兩大桶泥漿,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城牆最外端,大喝道:“不要慌!這不是妖術,只是燒了火油而已!快把麻搭沾了泥漿丢下去滅火!”
此人正是夷國如今關內碩果僅存的大将烏星!
在烏星的呼喝下,夷國小兵找到了主心骨,齊心協力用沾了泥漿的麻搭撲滅火焰,後面一排又開始不斷地朝着夏國軍隊齊射箭雨。
“将軍有何指令?”索天縱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頗為懇切地說道。
此刻夏國軍隊狀況尚可,雖說火攻沒有奏效,但是已經逼近到了城牆下,強行攻打也不失為一個辦法,但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多年,亓楊心中的直覺卻隐隐告訴他有些問題。
他豎起一根手指,比了個安靜的手勢,屏氣凝神,豎起了耳朵。
夏國夷國士兵的呼喊聲,火焰畢啵聲,麻搭拍打牆體的啪啪聲……很是吵鬧,但是在這鬧哄哄的一團中,亓楊還是捕捉到了幾聲微不可聞的木頭摩擦聲響。
吱呀——吱呀——
不好!
亓楊瞳孔一縮,當即大聲傳令道:“馬上撤軍!”
夏國士兵訓練有素,聽到指令後,飛快遁走,直直撤出一裏地遠,正在此時,數枚巨石轟鳴着從身後飛來,在距離斷後的亓楊和索天縱不到五十步的地方重重墜地,在尚未開始融化的堅實的凍土地上砸出了許多個巨大的坑!
若不是剛才亓楊下令及時,此刻攻城的隊伍便已經傷亡慘重了!
全體夏國士兵全都倒吸一口冷氣,趕緊在索天縱的組織下加速撤離到了安全區域。
亓楊回頭望去,只見火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變小,甘華關城牆之上,一座座高高的竹樓正在飛速架起,頂端的投石機張開了危險的角度。
他就說從這些天的戰鬥來看,烏星是個難得的将才,怎麽會犯下如此明顯的錯誤,果不其然,真的殺器還在後頭!
亓楊擡起頭,目光幽深地投向城牆頂端。
在那裏伫立着一個身影,烏星一身狼狽,面色蠟黃,卻腰杆筆直,目光炯炯,似乎在向他下達着戰書。
**
一天下來,又是火攻又是水淹,可攻關并沒有取得太大的進展,盤點之後,夷國那邊傷亡略多,但是烏星指揮有方,夏國這邊兒亓楊也沒能占到太多便宜。
雙方再次後退,進入了對峙階段。
亓楊帶領大軍撤下,換上新的一波人馬來繼續圍城。
一路往營地回撤的時候,打頭的一小撮人之間氣氛有些沉默,只有索天縱的副官還在滔滔不絕地表達着對亓楊的崇拜。
“今日近距離觀看小亓将軍指揮,真是用兵如神!可惜我沒能參加惠陽山口和莫林雪山的兩次戰役……将軍,你是怎麽知道那烏星在城牆上有埋伏的?”副官喋喋不休,一臉興奮。
不等亓楊回答,他就已經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可惜縱然他有智計千重,也抵不過我們将軍未蔔先知……”
彩虹屁吹成這樣,可這甘華關還是沒有攻下來,亓楊實在是有幾分羞恥,有心讓這小副官先停下別叨叨,卻在擡頭的一瞬間,發現身邊身後所有的大夏官兵們,眼中竟然都帶着差不多的神采。
怕什麽,有我們百戰百勝,用兵奇詭的小亓将軍在呢!
就連索天縱,也是不時點頭,一臉信賴地看着自己,仿佛一點也不擔心這甘華關會久攻不下似的。
亓楊瞬間覺得肩上沉甸甸的,滿是責任。
這些人……正在如此的信賴着他啊!
只是一想到烏星和甘華關上夷國士兵面上帶着菜色卻依然咬牙堅持的模樣,亓楊就無法放下一顆心來。
都說哀兵必勝,他不覺得像烏星那樣成名已久的大将會真的只有這幾把刷子。
甘華關地勢險要,如今看來,夏軍主動攻破可能性很小,那……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讓夷國人棄關而出呢?
亓楊按了按太陽穴,只覺得似乎有什麽靈感一閃而過,倏忽之間卻沒能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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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了索天縱等人,亓楊邁着沉重的步子走向自己的主帳,望着天上一輪皎潔明月,這才忽然間想起今日還是自己的生辰。
從小到大,也只有爺爺會在這日為他燒一碗長壽面。在爺爺去世之後,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生辰的概念了。
如今他終于有了新的家人,只是義父此時卻不知身處隴北荒漠的何處,今夜對于他來說,大概又是一個通宵看輿圖,對影成三人的夜晚。
在營帳前站定,亓楊擡起頭默默地朝東邊看去。
視線的盡頭只有無盡的荒原和山丘。
此去千裏之外,正是他的故鄉,可惜的是五原村已經在當時鞑子襲擊的時候化為一片焦土。
自從那以後,為了方便起見,他便常駐軍營。永嘉帝曾經賞過他不少金銀財物,地契宅屋,只是他單身漢一個,住那麽大的房屋既不方便,也無必要,便放在一邊任其閑置,一心撲在了軍營中。
平時不覺得,今夜仔細想想,竟然有些感慨。
偌大的天下,竟然只有這軍營還是個真正屬于他的家。
長嘆一聲,亓楊搖搖頭将所有胡思亂想抛諸腦後,随手掀開了營帳的門簾,卻驚訝得瞳孔一縮。
一股子飯菜香氣撲鼻而來,營帳中已經煥然一新,熬夜時被他随手堆放的雜物如今整整齊齊地排列着,營帳正中間的床鋪被重新鋪過了,如今變得大了一倍,蓋着松軟的錦被,帳中還燒起了火炭,溫暖而充滿了……家的煙火氣息。
亓楊呆呆站在帳口,只見謝庭春坐在營帳正中,衣袖挽着,露出兩截雪白結實的小臂。見他掀簾子進來,嘴角立刻大幅度上揚,一雙黑眼睛在跳動的燭火下,顯得特別專注。
好像自己便是他的全部一般。
“你回來啦,大哥。”謝庭春一邊笑,一邊将面前的一個瓷碗往前推了推,柔聲道:“喏,剛做好的長壽面。”
“祝大哥生辰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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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氏追男法則之——要從各個角度全方位多層次地喂飽
—-感謝數字君的地雷~~~以及感謝不知是哪位但是沒顯示出名字來的小天使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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