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可你真的喜歡他嗎?
第24章 可你真的喜歡他嗎?
聚會地點在韶華酒店,算得上是北縣數一數二的地方,幾乎承接了這個小城裏大部分人的喜宴嫁娶。
周懷生把車停在門口,卻沒跟她一起下車。
溫姝宜關上車門時後知後覺,彎下腰在車窗前看向他。
“你不跟我一起去嗎?”
她以為他會陪同的,畢竟都送了一路,自然也是要去的。而且她方才出門前看到他特地換了套新的西裝,連皮鞋都仔細擦過,她雖沒什麽心思在鏡子前打扮自己,但周懷生所表現的确實鄭重到她以為他要跟她同去。
“我還有點事要處理,忙完了在一樓咖啡廳等你。”
末了,他又對上她的視線,話語輕緩:“好好玩兒,結束了我來接你。”
溫姝宜囑咐他注意安全,提了提肩上的包包鏈條,轉身走向門口的臺階。夜色将她輪廓染上一層邊暈,背影也更清淺,高跟鞋踩在石板上不太牢固,每走一步他都緊鎖視線,直到她徹底進入大廳,這才驅車離開。
車子駛離酒店不遠,周懷生找了個地方停下來。
他沉思片刻,還是拿出手機撥通了任原的電話,對方接通的很慢,慢到他要将耐心所耗無幾,打算挂斷的前一秒,任原的聲音隔着聽筒傳過來。
“懷生,怎麽了?”
“你不是回北縣了嗎?”
周懷生并未回答任原這兩句話,單刀直入切入話題。
“蔣澈……”他頓了頓,“他現在還在醫院嗎?”
幾番猶豫不決,周懷生到底還是問了,他這人表面裝大度,其實自她走後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盡管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有什麽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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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還是覺得,不問他這一次不能放心。
那旁的任原笑了笑,“我以為你找我是什麽事,合着是打聽他啊?”
他在心裏暗诩周懷生沒出息,但也能明白愛人之心令人盲目無措,于是如實同他交代。
“他兩周前就辭職了,我聽人說他跟那女朋友也鬧掰了,他們科的人說他回了老家,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畢竟醫院這麽大。”
任原實話實說,也很有分寸,多餘的話一句不問,解答完他的問題就再也不多說一句,周懷生說了句謝了,挂斷電話後卻失了神。
他降下車窗,過分熟練地從儲物格裏拿出一盒煙。周懷生知道的,他擔心的不是蔣澈,而是他自己。他這雙眼曾見過溫姝宜熱烈真摯愛向一人時的感情,見過她這段青澀懵懂的初次悸動,他怕什麽呢,他怕溫姝宜有朝一日回頭看看,發現自己對他不過是敗于現實而妥協的事實。
那這樣的婚姻,又有什麽樣的意義呢?
*
溫姝宜并沒想好再見老同學應該如何開場,不過她剛進包間,張倩就興沖沖起身迅速走到她跟前,熱情地拉起她的手臂。
“咱們班花來了啊,大家快歡迎歡迎!”
溫姝宜迎着目光去看,滿桌座無虛席,三十個座位幾乎全滿了,倒還真是一次齊全的同學聚會,就連蔣澈也在其中。
他穿了件淺色毛衣,淡然坐在幾個發福的了男同學之中,一眼看上去竟有種別樣的松弛和安靜。
盡管,她覺得他從來都不是個松弛的人。
“大家好久不見。”
溫姝宜客套一句後落了座,只剩下一個空位,也不知道是誰安排的,蔣澈就在她左手邊。
她一坐下,身旁便響起不大不小的起哄聲,上學的時候大家都知道他們兩個之間的關系,多年過去時過境遷,卻也逃不過被人戲弄。
溫姝宜不喜歡這樣的方式,主動将椅子往外面挪了挪,她目不斜視,從進門到現在并未看向蔣澈一眼。
是漠視,又像是毫不在乎。
這一動作落入身旁的蔣澈眼中,他的臉色幾乎是瞬間就暗了暗。
“我們姝宜現在可是不好請,要不是我前幾天在超市碰見她跟她老公,恐怕還不能見到她呢。”
張倩主動說是自己邀請她,但衆人的注意力很快被旁的事情吸引了。
“姝宜你結婚了啊?”
“什麽時候的事,怎麽都沒通知我們一聲,大家都可高興參加這樣的喜事了。”
“對了,那你老公今天怎麽沒來?”
幾個女同學叽叽喳喳說起來,一言一語十分熱鬧,她安靜坐在一旁,并未打算回答,但有時候越安靜,反而越給旁人刨根問底的機會。
眼下實在不是個适合八卦她私事的好時機,她找了個空子,不給旁人過多窺及的機會。
“也是前不久的事,過陣子辦酒了我會告訴大家的。”
至此,再不多言,只坐在一旁看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跟她說起這些同學的近況。
有人成家,有人創業,也有人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日複一日做些自己厭煩但逃離不開的工作。大家看起來都不怎麽快樂,借着酒杯述說着各自的艱難和不如意,倒是難得真誠熱烈的一副場景。
大概人長大的代價是要舍棄一些情緒。成年人連開心的時間都少之又少,更別提從前義薄雲天提起的理想。那些在年少時被高高吊起的水晶夢想到了如今也只能是酒杯碰撞破碎的聲音。
一頓飯下來,溫姝宜說得寥寥無幾,倒是聽了旁人的許多故事,她聽着,看着,覺得人長大真是沒什麽意思。
蔣澈也跟這些人喝起酒來,成杯成杯的白酒落了肚,人也開始不太清醒,溫姝宜坐在他旁邊,每一次伸手夾菜,他都能看到他手上過于晃眼的鑽戒。
那顆閃耀的石頭像一把鋒利的刀尖,在光下,在衆人視線中明晃晃插入他肺腑深處。
他身旁的男同學也快醉了,看蔣澈的目光一直在溫姝宜跟着流連,他借着鬧哄哄的氣氛對他開了口。
“你倆當年為什麽分手啊?”
聲音不高不低,離得遠的人或許聽不清,但溫姝宜清清楚楚一個字都聽到了。
屋內悶得很,她如坐針氈,也不想再聽這樣的話,找了個借口先走了。
出了鬧哄哄的包間,蔣澈卻跟在她身後一起走了出來。
溫姝宜停下腳步,回頭看看,蔣澈也停下腳步,站在走廊牆邊離她不遠。
他五官很好,即使是在頂光下也并不遜色分毫,分開這四年,他确确實實成長不少,以前看起來弱不禁風,現在,身上倒也有棱角了。
環境,環境最造就人。
“這就走了?”
他開口,話音懶散,是喝了酒後的模糊,有幾分頹然。
連帶着看向她時的眼神也不太清明。
“不走在這幹什麽,看一群別有用心的人跟你聊過去談感情嗎?你知道,我沒這麽閑。”
她到底是不該來的,這樣的聚會又有什麽意思,不過是被人利用滿足了這群人強烈的好奇心,她有心念起過去的同學感情,但旁人并未像她這般真誠。
也是,都長大了,從前在回憶裏的人,自然也沒什麽可說的了。
蔣澈卻笑了,覺得這兩句話很像她,于是又往前走了兩步,幾乎就站在她尺寸之間。
“姝宜……”
她往後退了退,退到一個合适的安全範圍內。
“你是不是還在怪我?”
這一動作卻好像惹到他,蔣澈看她良久,聲音啞了幾分,藏在心裏這些年的情緒在這一刻好像崩了盤。
那些被他苦于掩飾給外人的,如今在她面前悉數敗了下來。
“我從沒怪過你,我們兩個之間沒什麽好說的了。”
溫姝宜語氣平和,實在想不明白他現在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避開他的視線,“你喝多了,早點回去吧。”
她不鹹不淡的關心又是一道利劍,他聽不下去,任由體內叫嚣的酒精将自己意識逐漸沉迷,沖上前,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到牆壁之間。
溫姝宜擰眉掙紮,“你發什麽瘋?”
“我沒發瘋,我清醒得很。”
蔣澈開口,覺得心髒快要窒息,眼看着她冷漠甚至是嫌棄的面對自己,他不甘心,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麽輸的這麽徹底,明明她從前是很喜歡他的。
明明他們,也曾有過美好的回憶的。
她用了很大力氣,拳打腳踢,手腕處被攥得通紅,拼命用力卻始終紋絲不動。
他的力氣實在驚人。
溫姝宜閉上眼,沉沉道:“蔣澈,我結婚了。”
這一句話,将他猛地拉回現實。
他松開手,退到方才跟她的安全距離。
蔣澈低着頭,不敢直視她,胸腔那把刀子到底還是變得血肉模糊了。
冬至那天他匆匆忙忙出現,其實是想給她過個生日,可她到底還是不願意見他的,他回北縣也不是巧合,是想重新追回她,按照以前她說過的,過簡簡單單的日子。
他聽到母親跟旁人說她結了婚他都是不信的,同學聚會,他也許多年沒有來過。
今天這遭,完完全全是最後一搏。
可溫姝宜這句話,是徹底給他斷了最後的念想。恍如夢醒。
“可你真的喜歡他嗎?溫姝宜,我們之間才是愛情,盡管當時分手的時候存在了些誤會,但我跟她真的不是你想得那樣。”
他恢複理智,跟她講起從前。
“我有苦衷,我必須站穩腳跟才配得上你。”
“我不在意,結婚了也可以離婚的。”
蔣澈醉得徹底,什麽胡話都說了出來,絲毫不顧及眼下的體面。溫姝宜看他這般,倒也覺得他有點可憐。
沉默良久,她還是擊潰他最後一層夢境。
“你清醒點。”
溫姝宜的眼像懵懂清澈的小鹿,柔聲的話卻将人拉入深淵。
“蔣澈,我們兩個一開始就都是假的,是你想要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