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麽
第22章 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麽
誠如周懷生所說,确實是托她的福。
午飯前所未有的豐盛,比他之前每一次回家都要隆重,就連幾十年下廚次數屈指可數的周奶奶也為了她起早準備。雖然在鄉下不如城市方便,但這老兩口是竭盡所能的讓她感受到非一般的重視程度了。
以至于,溫姝宜落座時有點不好意思,她甚至想說一家人不用那麽客氣,但看着忙忙碌碌的爺爺奶奶和滿桌的佳肴還是将話吞了回去。又覺得自己在一旁幹坐着不太好,打算幫忙把碗筷拿上桌,結果剛起身就被周奶奶強行按到座位上。
“姝宜你不要動,讓懷生去,回家了你就是要歇着的,幹活的事都交給他們男人。”
周奶奶出嫁前是家裏的獨生女,一直被家裏人衆星捧月長大,結婚後也一直沒進過廚房,她是中醫世家出身,事業心極強,退休前一直在醫院工作到最後一刻,也許是因為不曾在家務上費心,年近七十看起來卻很不像,尤其是那雙手更是保養得當,整個人的精神面貌乃至心态都非常年輕。
她以前就很喜歡溫姝宜,覺得這丫頭很聰明,就是身世可憐了些,若不是太早經歷人生的風霜,受着庇護長大,那性子自然比現在還要有趣的多。
“懷生跟我們說你現在口味跟以前不大一樣了,我跟你爺爺也不知道做的菜合不合你的胃口,多少吃一點,女孩子太瘦是會生病的。”
最後一道菜上了桌,周奶奶也順勢坐在溫姝宜身旁,她醫術高明,望聞問切只用第一步便能看穿她近期心緒紛雜,食欲平平,想到她母親如今生着病,倒也沒懷疑到是什麽別的原因。
“您別聽他說的,我口味一直沒變。”
溫姝宜看一眼圓木桌上滿滿當當的菜,笑着解釋。
“而且我很喜歡吃爺爺做的飯。”
周奶奶也慈愛看向她,示意動筷,一家人吃飯沒什麽拘束,席間給她夾了好幾次菜,嘗完這個又嘗那個,嘴裏的還沒下去碗裏的又滿了。
三四塊排骨進了肚,溫姝宜實在有點吃不動了,只能在周奶奶不間斷的夾菜中求助周懷生。
她看他時眼裏很無辜,瞳孔閃着光好似琥珀,他心領神會,挪了挪椅子到她跟前。
“奶奶你看看外面是不是下雪了啊,別再凍壞了你放在外面的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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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懷生彎彎嘴角,聲東擊西開了口,在奶奶起身時眼疾手快将浮在她碗裏上面的那幾塊肉一一夾到自己碗裏。
撞上對面爺爺意味深長的目光,他也只是坦然一笑,末了又給了爺爺一個眼神示意他不要說。
周亭岸撇嘴笑笑,絲毫不理會他們夫妻倆這些小技倆。再看看自己的老婆子,正站在玻璃門前看着外面,到底有些無奈。
“懷生開車累了眼神不好,外面沒下雪你放心吧。”
溫姝宜也覺得此情太有趣,逗笑之餘倒也覺得他實在太多計策,于是悄悄到他耳邊問他這樣是不是不好。
他卻刻意凜了神色,假裝很委屈地看向她,低聲道:“我這是為了誰啊?”
她說不過他,心情好起來,最後吃了兩碗米飯。
吃完後溫姝宜強烈要求去幫忙刷碗,但又是剛站起來就被人強行帶走,這次是周懷生。
他把她帶到沙發上,拿了遙控器放在她手裏,臨走時還摸了摸她的頭。
“歇一會兒,我來就好。”
她待不住,眼睛怔怔地瞧着他。
周懷生想起關鍵的,提醒她買的禮物還沒拿進來,溫姝宜恍然大悟,從他手中接過車鑰匙又回車裏拿了趟東西。
再進屋時,周亭岸和安江都坐在沙發上,廚房裏只有周懷生一個人。
她從廚房經過,瞥見他寬闊挺拔的後背,他似乎總有這種能量,光是一眼便能讓人安心。
溫姝宜給二老一人買了一件羽絨服和羊毛圍巾,她一一拿出來讓爺爺奶奶去試,安江覺得她亂花錢,在鏡子面前穿上時卻很開心的笑了笑。
“以後沒事經常回來,我跟你爺爺都很挂念你。”安江拍了拍她的手,一臉慈愛。
“我給你媽媽制了個食補的單子,已經給了營養師了。”
溫姝宜心下一暖,“謝謝奶奶。”
“一家人別總那麽生分,我早覺得你該是我孫媳婦。”
安江圍上圍巾,從鏡前轉過身來,拉過溫姝宜的手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悄悄話。
“你在外面那幾年,懷生跟丢了魂兒一樣,有好幾次回北縣都是灰頭土臉的。”
“他這人從小到大就是一根筋,以為自己瞞得很嚴實,其實我們早就知道他的這點小心思了,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總是麻煩的,可能還少不了要互相包容,但既然做了夫妻就要坦誠相待,你說對不對?”
她點點頭,心不在焉看向廚房裏的周懷生。
是的,她對他确實還不算坦誠。
可要怎麽說呢,說她心中經年不散的陰霾,說她無法輕易對旁人敞開的心扉,她總以為,這世上沒有人能讓她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坦然,自然也不會卸下裝飾多年的盔甲。
盡管,她也覺得這樣對他很不公平。但現在,她确實沒法做到。
安江穿戴整齊叫上周亭岸出去散步了,溫姝宜推開門進了廚房,他只剩下最後的收尾工作,碗筷洗好瀝幹放進櫥櫃,拿起抹布擦幹淨水池邊沿。
周懷生完全沒聽到,回身時看她站在門口還有點驚訝。
“不是說好在外面等我嗎,怎麽進來了?”
溫姝宜走到他跟前,拿了紙巾給他擦手,如實回答。
“我想看看有什麽能幫你的。”
她還在想方才奶奶的話,很認真的幫他擦手,低垂着眼,他怎麽看都覺得她不太對。
“不開心?”
他收好紙巾,定神瞧着她。
“是不是想回去了?”
周懷生竭盡所能去辨認她此刻露在外面的情緒,試圖從她的神态中找到些蛛絲馬跡,他漸漸彎下腰,雙手輕輕托起她的臉。
他的目光實在清澈,溫姝宜默聲同他對視,好一會兒才回答了他的問題。
“沒有。”
“我在想,怎麽樣才是對一個人好。”她聲音放低,自己也有點沒底氣了,“我覺得我現在對你好像并不好。”
彼此坦誠第一步是要真實的表達自己,她本來沒想說最後一句話,但想到方才奶奶的話還是說了。
他聽完後卻笑了。
“你覺得你自己對我不好?”
溫姝宜照實點頭,周懷生覺得現在有點像以前的她了,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不用因為旁的原因有所顧忌,這話突如其來的,他聽了卻很高興。
看着她還是一臉嚴肅,他心情愈發明朗,伸手輕輕攬過她的肩,帶着她走出廚房。
他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傳過來。
清冽,溫柔。
“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麽,姝宜。”
對一個人好或不好的評判标準不在自己,而在對方。一開始他就對她說過的,他們兩個之間,他願意做低頭照顧她的那個,只希望她能發自內心做回自己,不為了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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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周懷生帶她去逛了逛村裏,第一次來,溫姝宜看哪都很新鮮,雖然在北縣長大,但她一直很少踏進下面的鄉鎮,記憶力對村莊的記憶不過是高山和果樹,還有一望無際的麥田。
但冬日裏,群山荒蕪田地空蕩,所到之處都是停滞的。連人也是,仿佛都被寒冷凍住不出門了。
“這村子并不小,房子也很多,怎麽都不見人出來?”
溫姝宜也是好奇,每經過一家就能看到大門緊閉,她以為爺爺奶奶是愛熱鬧的人,如今覺得這村子不止清淨甚至還冷清得很。
“都出去工作了,聽爺爺說在村子西邊有一個農産品工廠,估計這會兒都去忙了吧。”周懷生說。
再往前走,果然看見西邊一排灰色彩鋼瓦的廠房,也不知道裏面做了什麽,竟然升起炊煙,遠遠看過去在周遭荒山中格外顯眼,她想起小時候讀過的課文。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如今天邊并沒有暮色。
外面溫度實在低,他倆待了沒一會兒就回去了。
溫姝宜一到冬天就手腳冰涼,在戶外待不了太長時間,雖然穿的很厚但還是從腳下浸出寒意,進屋後沒多久就覺得小腹墜痛,算算日子快到生理期,拿了東西到衛生間一探究竟,結果還真是。
她最怵的就是每個月的這幾天,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尤其是近幾年,每次都疼得出冷汗,只有吃止痛藥才能勉強緩解。她默不作聲一直堅持到晚飯,最後還是被安江一眼看出不舒服來了。
一碗粥喝了一半,安江讓周懷生扶她進屋休息。
溫姝宜疼得迷迷糊糊,弓着身子蜷成一團。她偶爾睜眼看到他一臉擔憂和着急,伸出手去晃晃他的手臂。
“我沒事。”
他蹙眉,心疼的厲害,又覺得是自己帶她出去沒考慮到她,十分懊惱。
“我不該帶你出門的。”
話音剛落,奶奶煮了滾燙的姜茶端了進來,又囑咐他務必讓她都喝掉,溫姝宜稍稍直起身,靠在床邊就要去拿。
周懷生先一步接過碗,像上一次照顧她生病那樣喂她。
窗外天已近墨色,村子裏沒了市中心的萬家燈火,只有靜谧的夜晚。周遭萬籁俱寂,溫姝宜擡起頭看向外面,卻難得的見到了許久沒見到的星星。
她無端想起,記憶深處擱置多年不敢回想的一個數九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