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賒一包紙
第42章 賒一包紙
一個月不見,崔裎變了蠻多。頭發剪短了,剃成了寸頭,不過看起來剃了有一段時間了,長了一點發茬子出來,臉也黑了幾個度,顯得五官更深邃,人也瘦了,衣服穿在身上都有些空落了,整個人的身形好像與從來截然不同了,卻又好像哪裏都沒變。
林楊看着人好半天沒說話,還是崔裎走過來,笑着問他:“怎麽,不認識了”
“沒,”林楊輕輕嘆了口氣,不知道呼吸是更松還是更緊,只是問他:“你怎麽來了?”
“放假了。”崔裎說:“國慶,放七天。”
林楊始終看着他,那種眼神是純粹的、柔和的,卻也帶着幾分難以言喻的情緒,崔裎看出來了,林楊大概和郭老頭一樣,以為他一去不回了。
可崔裎的眼神就直白很多,帶着狂熱的思念和侵略性,不知名的情緒在兩個人之間纏繞打圈,兩相對視,林楊居然覺得有點熱。
兩個人就這麽沉默地站着,最終還是林楊先妥協,問他吃飯沒有。
崔裎緊緊看着人說:“沒,我下了課就來了。”
林楊心情複雜,卻什麽都沒表露,帶着人往裏走,繞過幾個貨架便看到院子裏支起小桌,同時,崔裎也一眼看到了坐在桌邊的郭老頭,以及……尤溪。
崔裎一頓,心底有莫名的情緒漲起,目光先落在郭老頭身上,又掃了一眼尤溪才轉回來,笑着喊:“郭大爺!”
郭老頭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人,好半天才确認眼前的人是崔裎,“喲”一聲站起身來,筷子都掉地上了,臉上是逐漸放大的笑意:“小崔,你咋個回來了?”
崔裎說:“國慶放假了。”
郭老頭笑得合不攏嘴了:“還以為你小子不會來嘞!”說着就起身廚房給崔裎拿碗和筷子,林楊落後幾步在後面,桌上只剩尤溪和崔裎。
兩人對視一眼,尤溪笑了笑,崔裎也扯起半個笑意,想了想,說了一句:“你也在。”
尤溪“嗯”了一聲,顯然有些尴尬,這時候林楊跟在崔裎後頭進來了,說:“你來得正好,趕着飯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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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裎一下課就趕着高鐵回來了,正是最餓的時候,看見桌上的菜已經食欲大開,但他一想到這菜估計是因為尤溪在才做的,又有些不是滋味,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今天菜色這麽好。”
林楊頓時蹙眉,不明意味地看他一眼,崔裎沒再說別的,還挂着笑,如果不是林楊聽出來這人情緒不對,都要以為崔少爺已經是個看見土雞肉就能說菜色好的人了。
郭老頭興奮過頭,拿着飯碗出來遞給崔裎,崔裎笑着接過,林楊給人拿了凳子,崔裎看了一眼才坐下。
林楊便也挨在崔裎身邊坐下,桌子小,兩個胳膊碰胳膊,膝蓋碰膝蓋,入秋沒有熱汗,但崔裎居然往旁邊挪了一點,林楊注意到了,沒有說話。
郭老頭見崔裎回來太高興,細細打量人一番,最終得出結論:“瘦了。咋了?學校吃得不好”
回來的喜悅不知道被什麽沖淡了,崔裎冷靜了很多,只說:“軍訓,訓了一個月。”
林楊看着人手臂上的肌肉,有幾分了然了。
郭老頭本來有意多問問崔裎的大學生活,可崔裎不知道怎麽了,态度一下子冷了,問了幾回都是不痛不癢的幾個字,郭老頭不知道哪兒惹着他了,觑他一眼,也不問了,轉頭又和尤溪說起來。
崔裎本來餓得狠了,可現在卻一點食欲沒有。桌上添了個人本該更熱鬧,但卻不知道怎麽搞的,氣氛更尴尬了。尤溪和崔裎不熟,也沒有話說,林楊更不可能說話,只有郭老頭剃頭挑子一頭熱,可尤溪只尴尬地應一兩句無關痛癢的話,郭老頭還以為是小姑娘害羞,将原本還藏着三幾分暗示的話挑明了,和尤溪說:“反正小羊真不錯的,你們倆要是有這段緣分,我肯定是支持的。”
話音才落,崔裎丢了碗起身:“飽了,慢吃。”
三個人齊刷刷擡頭望着他,崔裎去門口拖了行李箱,說:“我去酒店了。”
林楊站起身來,“我送你出去。”
崔裎已經拖了行李箱往外走:“不用,你吃你的。”
郭老頭也咂摸過味了,這小子剛開始那派頭顯然是餓了,怎麽半碗飯下肚就飽了,肯定是鬧脾氣!但他搞不懂崔裎鬧的哪門子脾氣,林楊去哄了,便覺得是和林楊的事,便不再管怕,朝尤溪笑笑,說:“小崔脾氣暴躁點,不過也懂事嘞,小羊一哄就好了!”
尤溪笑了笑,覺得太尴尬了,原本還覺得郭老頭是長輩不太好拒絕,現在是不拒絕也不行了,禮貌地笑着,截斷了郭老頭的話:“那個,郭大爺,您可能誤會了,我和林楊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就是同學,他以前幫過我,我很感激他。”
郭老頭看着她,笑着說:“小尤不用不好意思。”
“真不是害羞,”尤溪索性說:“而且我暫時也沒有談戀愛結婚的打算。”
郭老頭定定地看着人,瞧她目光真摯不似作假,也回過神來自己是鬧了個烏龍,但還是不甘心地又确認了一遍:“真嘞安”
“真的,”尤溪說:“不過還是謝謝今天的款待了,我吃好了,明天回家東西還沒收拾,就先回去了。”
尤溪走了,郭老頭坐在原地想了想,覺得剛才這倆人大概還真的不是他想的那樣,還好也就是吃了頓飯,也不影響個什麽,索性林楊年紀還小,慢慢來也行。
崔裎拖着行李箱沒走多遠就被林楊截住了,林楊抓着人手腕,兩個人僵持着,沒有人說話。
好半天,還是林楊先說:“是郭老頭叫她來的。”
崔裎斜着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林楊補充說:“如果你是因為這個的話,這是我的解釋。”
尤溪出來時,林楊和崔裎還在店裏,兩個人面對面站着,原本在說什麽聽不清,但尤溪出來就都止了話頭,尤溪也覺得尴尬,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等人走遠了,崔裎才說:“郭老頭以前做什麽事從來不會強求你,如果沒有你的默認,你們怎麽坐在店裏吃的飯”
林楊拉着崔裎的手突然松了,崔裎心空一瞬,後知後覺自己其實也沒立場生氣,可已經鬧成了現在這樣,怎麽收場都難看,他看着林楊,可林楊再多一句解釋都沒有了,崔裎只好給了自己臺階下:“算了,我本來也沒有資格生氣。”
林楊還是默然,崔裎只覺得胸腔裏住了只發瘋的貓似的,抓心撓肝的難受,天知道他一下課就跑去趕高鐵,一路過來多累,他原本還想回來怎麽也得騙林楊留宿,親不上總要抱一抱才算慰藉了他這一個月的心不安,可現在鬧成這樣,他連上前拉人的手都不敢了。心裏酸漲,又不知道該找誰算賬,難受得他想罵娘,偏偏林楊這幅樣子,叫他脾氣也沒處發,只能憋在心裏難受。
恰在這時,林楊手機響起來,才算打破了這陣莫名其妙纏亂的思緒。林楊輕嘆了口氣才接起。
人都走了,飯也算吃完了,郭老頭把碗收了放到廚房去,出來時看見崔裎和林楊站在店裏,崔裎板着個臉,林楊在接電話,郭老頭怕兩人又鬧矛盾,走過去提醒崔裎:“不要吵架哈!”
崔裎見他出來,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郭老頭看他那副氣鼓鼓的樣子,跟個大型犬似的,又看了林楊一眼,無奈搖了搖頭,走了。
電話沒講幾分鐘,林楊挂了電話才擡眼看人,目光平靜,沒有任何波瀾,問崔裎:“你還想要什麽解釋”
崔裎冷着臉,沒有說話。他明白林楊原本就沒有答應他什麽,他實在沒有資格鬧脾氣,可還是覺得生氣,或者正是因為沒資格,才覺得更生氣。
林楊見人不說話,便打算去處理電話裏的事,有個客人明天要去看望病人,問他店裏有沒有禮品裝的八寶粥或者燕麥粥之類的,給他留着明早來拿。
這種貨一般不算暢銷,貨架都靠裏,囤貨也不多,林楊記得只有一盒了,便想着過去給人拿了放到一邊,免得被人買走,沒想到崔裎不說話,倒是一直跟着人。
直到到了貨架,林楊蹲下來找東西,崔裎突然靠近,一把把他抵在了貨架上。
林楊一怔,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崔裎往後壓,後背抵在了貨架的邊緣,剛好撞上那盒禮品裝的八寶粥。林楊掙了掙,被人撞得氣息不穩,崔裎原本就是練過的,力氣大,軍訓回來整個人更精瘦幾分,林楊根本掙脫不過。他喊人:“崔裎!”
崔裎只緊緊看着他,不說話,眼底流轉的情緒透露出幾分危險。
林楊本來是蹲着,現在是背靠着貨架半坐着,崔裎壓着人越靠越近,到後面林楊的腳後跟已經被折疊到抵到貨架,林楊終于覺得有些不對,問崔裎:“你要做什麽?”
腳踝被崔裎抓起來握住,崔裎的氣息逼人,呼吸開始有些變重,語氣裏還有難以覺察的怒意和委屈:“你不是同性戀嗎?為什麽還和女人相親”
“我要驗一驗。”
“驗什……”
話音才落,崔裎的吻就落了下來,奪走了後面一個字。
一開始這個吻還很輕,崔裎小心翼翼靠着林楊的鼻尖慢慢磨,嘴唇輕輕地貼着,不過幾秒,他的呼吸便越來越重,吻也完全亂了章法。
兩個人的呼吸交纏,惹得崔裎眼底燒紅一片。
他像發了瘋的小獸,簡直要将林楊拆吃入腹般,林楊被親的呼吸全亂,眼角甚至洇濕了一點紅和濕,直到他感覺到崔裎抓着他腳踝的手開始往上,于此同時,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下巴,讓他連反抗都做不到,林楊沒忍住,悶哼出聲。
崔裎的呼吸瞬間變得粗重,原本只是想欺負人,現在卻有些收不住了,吻分開,他抵着林楊的額頭,指尖在抖,他開始覺得心燙起來,胸腔也跟着飽脹,他聲音沙啞地叫着林楊的名字,最終還是遵循了主人最原始的想法,探了下去。
林楊一把抓住人往下的手,終于有些慌亂:“你要驗什麽……嗯!”
話音未落,林楊的尾音就變了。
崔裎的手好涼,林楊想叫人拿出來,可崔裎的視線已經不在他臉上,手也堅定,轉而下移,從脖頸,一路順着他的傷疤,到胸膛。
指尖粗糙的觸感本該讓人反感,可此時卻叫崔裎眼底燒了火,理智全然崩潰了,他一寸寸碾過那些傷疤,眼底已經染上了紅。
那些陳年舊傷從來沒被人觸碰過,更遑論崔裎這樣四處點火的摸法,林楊有些受不住,整個身子熱起來,可崔裎根本不管,自己掌握着頻率和林楊細碎的呼吸。
沒多大一會兒,兩人的呼吸便都像在水裏浸過,濃重又帶着水汽。卷簾門還沒關,兩個人僅靠一排貨架與外界相隔,只要有人進來買東西,立馬就能發現他們倆靠在角落裏姿勢奇怪。
林楊怕有人進來,連呼吸都壓抑着,崔裎卻絲毫不顧忌,動作還越來越快,滾燙的呼吸湊在耳邊,帶着潮濕的氣息鑽進他耳蝸,用氣聲問他:“林老板,能賒賬嗎?”
林楊撩起眼皮看人,話都說不穩:“賒……什麽
指尖也熱了,崔裎的話卻燙起來:“賒,一盒……。”
林楊瞬間回神,連眼神都清明幾分,他想推開崔裎,可根本推不動,手抵在人胸膛,推拒綿軟無力,連拒絕的語氣都顯得不是那麽心甘情願了:“崔裎!不可以……”
可下一秒,林楊崩潰了,聲音染上霧氣,眼底也是濕潤的:“…紙……”
崔裎終于滿意笑起來:“好,那就賒一包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