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得貼近一點
第12章 你得貼近一點
林楊的疲态很明顯,揉着太陽穴問他網吧在哪,崔裎報了個位置,直接叫人上車。
林楊看着他的機車後座,猶豫了一下,還是騎上去了,也沒說什麽我自己去之類的話,倒叫崔裎很舒暢。
崔裎的後座從來沒坐過人,重量壓上來的那一刻他還有些愣,沒想到林楊看着挺高,居然這麽輕,撐着地的勁兒都白費了。
機車尾座的坐墊要高一些,林楊坐上去之後兩人之間還有大概三十厘米的距離,他沒有再動作,叫崔裎:“走吧!”
崔裎沒有發動車子,而是叫他:“你得貼近一點。”
林楊問他:“怎麽貼?”
“你有什麽不能碰別人的潔癖嗎?”
林楊:“沒有。”
“那你就貼着我的背,手沒地方放可以抱我,或者抓着我衣服。”說完,崔裎把頭盔遞給了他:“戴着。”
林楊看了眼那個頭盔,沒有拒絕。
他接得毫無負擔,崔裎懷疑他可能是對自己的技術不太信任。
但他沒說什麽,只想着待會自會證明。等到後背上貼上一具溫熱的軀體,他才慢慢發動車子。
背上的人存在感很強,但不至于到幹擾他駕駛的地步,他不習慣機車後座有人,起步時有些慢,像在慢慢适應。
過了一會兒,機車速度慢慢上來,帶着轟鳴的聲音在道路上疾馳。崔裎突然感覺到腰上一重,是林楊摟住了他。
幾乎是瞬間,他的脊背僵直,差點沒把穩方向,林楊不知道有沒有感到他的緊張,但應該是感受到了那一瞬間機車的輕微震蕩,反而抱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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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可能更不相信他的技術了。
崔裎心跳有點快,不知道渾身在燥熱個什麽勁兒,可能是從來沒被人這麽抱過,有些反應過度。
林楊的手搭在他的腰上很規矩,只是虛虛的摟着,但夏天的衣服太薄,無法阻隔體溫,崔裎仍舊能夠清晰得感受到林楊的手臂和手掌放的位置。
在他的側腹,那裏燒燙一片。
崔裎低低在心裏罵,早知道當年他那些狐朋狗友勸他玩女人的時候他不該以覺得無聊的借口拒絕,要不然也不至于女朋友甩了十來個,現在還能因為一個男人抱他把方向給甩歪了。
他崔裎自騎機車以來,還沒遇到這樣的滑鐵盧。
十分鐘後,兩人到達目的地,崔裎松了口氣,将車停穩,提醒林楊下車。
林楊先将頭盔摘了才跳下車來,先打量着前面的建築,眯着眼,站在昏黑的天空下,瘦削的背影看着竟然有幾分末日頹喪的藝術氣息。
崔裎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昏黑低沉的天色,也下了車,說:“快進去吧,待會兒下雨了。”
網吧在二樓,上樓時崔裎已經三兩句和林楊說了他和陳耀遇到的經過,說到陳耀以為他是林楊找來的時候林楊輕微皺了皺眉,問他:“他後面怎麽說的?”
“後面”崔裎回憶了一下:“好像罵你是人販子。”
林楊腳步頓住。
崔裎見後面的人沒跟上來,問他:“怎麽了?”
林楊搖搖頭,低聲說沒事。
網吧還是那個小黃毛在前臺當網管,沒想到他居然還記得崔裎,看到他先和人打了招呼:“喲,老板,今天也開機嗎?”
林楊聽見黃毛叫他老板,瞟了崔裎一眼,崔裎沒察覺,徑直問網管:“今天不上網,和你打聽點兒事。”
“昨天,在你店裏,我追個小孩出去,你有印象嗎?”
黃毛問:“哪個小孩啊?長啥樣”
崔裎想了想,描述了一下當時見到陳耀的樣子:“八九歲的樣子,紅色的短袖,前面印着铠甲勇士或者奧特曼什麽的,頭發很短,人黑黑的,看着兇兇的。”
聽着前面黃毛都沒反應,說到看着兇,他就一拍腦袋想起來了:“你說那個,我有點印象,但他當時跑出去了就沒再回來過,我也沒看見過。”
崔裎一聽,心沉了一半,看向林楊。
林楊進來時就蹙着眉,現在臉色也很不好,臉色蒼白得厲害,崔裎甚至怕他馬上倒下去。
沒想到林楊卻開口了,問黃毛:“他沒有身份證怎麽開的機”
“哥,你問這個就不禮貌了。”黃毛說:“他當時來的時候有身份證,但明眼一看都知道不是他本人,我們這一行,要賺錢就不能壓這麽死知道吧,有身份證就行,誰還管看是不是本人……”
“他身份證刷的是誰你知道嗎?”林楊問得有些急,就連崔裎都少見他這樣,黃毛似乎也意識到不是什麽小事了,臉色嚴肅了些:“不記得了,但是我可以給你在系統查查上機記錄。”
林楊看着他:“麻煩了。”
卻又突然問:“這裏有廁所嗎?”
黃毛指了指一個過道的位置,林楊大步邁過去了,步子走得有些慌亂,崔裎看見了,以為出了什麽事,連忙跟上去,沒想到看到林楊一進廁所就扶着牆躬腰下去,吐了。
崔裎跑過去看着人躬下的背和繃緊的後頸,那裏的傷疤因為嘔吐更紅了。
“林楊,你沒事吧?”
林楊臉色煞白,吐得昏天黑地,好半天,崔裎都以為他要翻白眼了,才看到他眼仁轉過來,看着崔裎說:“煙味,聞不慣……”
他吐得厲害,可崔裎對于照顧一個嘔吐的人實在沒有經驗,只記得自己小時候偷喝酒醉了老爺子拍他的背,于是把手放在了人背上,克制着力道拍了拍,手掌放在人蝴蝶骨上,摸到一把硬硬的骨頭。
沒想到林楊這麽瘦,他甚至能摸出來骨頭的走向。
他拍了一會兒,林楊似乎緩過來一些了,啞着聲音說:“別拍了,再拍又吐了。”
崔裎連忙收了手,又聽林楊說:“幫我拿張紙,謝謝。”
崔裎抽了幾張紙給他。
林楊擦了嘴,似乎終于緩過來了,才慢慢直起身子來,說:“沒事了。”
崔裎站在他後面,從鏡子裏看到他眼角濕潤了一點,泛着紅。
林楊吐完了,站在洗手臺前喘着氣,雙手撐在洗手臺上,手背上的血管因為用力凸了起來,和蒼白的膚色映襯起來,顯得有些詭異。
崔裎看得心一顫,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林楊像要死了。
但林楊吐過之後好像好了很多,甚至很快走出了衛生間,崔裎再三确認人真的能走穩了才跟着出來。
黃毛正夠着身子往衛生間看,見到人出來邀功似的,“查到了,身份證名字叫張選義,剛滿十八。”
林楊除了臉色白了點,其他好像沒什麽不正常,他朝黃毛一點頭:“謝了。”又叫他拿了瓶水,走了。
崔裎在後面跟着他:“林楊,你真沒事”
林楊擺了擺手:“找人要緊。”
進網吧不過幾分鐘,外面的天色又深了幾度,眼看着已經有“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氣勢,一場大雨蓄勢待發,甚至已經起了風,路邊的半吊着的招牌被吹得沙沙作響,不遠處的天空上還飄着一個白色塑料袋,被風卷的很高。
與此同時,崔裎的手機響起來,他掏出來看,林楊站在斜後面的垃圾桶前漱口,也看到了手機上的消息,是天氣預報的暴雨橙色預警。
兩人都明白這意味着什麽。
林楊将嘴裏的水吐了,掏出手機來,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崔裎聽到他叫對方鄭警官。
然後問對方有沒有權限查高鐵和火車站,叫人幫他攔截一個叫張選義的人。
對面的鄭警官似乎是負責本次失蹤的民警,又問了幾句林楊細節,過了一會兒,不知道他問了什麽,林楊說:“我不敢保證,聽天由命吧。”
林楊的聲音帶着一種詭異的平靜,聽得崔裎心裏一驚。
如果人是昨天失蹤的,算上崔裎最後一次看到人的時間,到現在也已經過了24小時了。
就算知道綁架的可能性很小,但其他的可能,也不敢多想。
林楊挂了電話,臉色看起來倒是很平靜,雖然皮膚白的有些不正常,但說話的聲音倒是實了,他對崔裎說:“得麻煩你幫我個忙。”
崔裎:“你說。”
林楊看着他停在不遠處的車:“送我去舊貿市場。”
崔裎跨步上車:“帶路。”
林楊卻沒有動作,看着他的臉色很平靜:“我先說好,要是沒在下雨前趕回來,你可能得……”
“快下雨了,林楊。”崔裎說。
林楊跨步上車。
其實從一開始,林楊就對陳耀失蹤有所猜測,福利院的老師也說陳耀是自己從福利院跑出來的,因為他走的時候帶上了自己的私人物品:一條小石子做的項鏈。
前一天晚上知道人不見時,福利院的楊老師還沒報警,因為陳耀平時也經常夜不歸宿,跑出來不是騷擾林楊就是去以前的老房子待着,老師大概也是習慣了,打電話給林楊的時候還很尋常,問人在不在他那,林楊說了不在之後就說大概是在老房子裏,就沒管了。
還是林楊覺得不對勁,跑去老房子看了一眼,沒瞧見人,才給楊老師打電話。
楊老師估計也被陳耀折磨透了,知道人沒在老房子時沒忍住罵了一句,然後大半夜爬起來跟着林楊找人。
最開始他們只是在附近的區域找,可以過夜的網吧、橋洞、24小時店鋪什麽的,直到天亮時,搜索範圍擴大,仍然沒有找到人,楊老師才報了警。
警察立案後也迅速開始在附近區域搜索,本以為只當是陳耀叛逆跑出去哪裏躲着,會很快找到,沒想到找了一天,居然一點音信也沒有。
警方最後一次在監控畫面裏看到陳耀,就是昨天中午,時間只比崔裎遇見人晚了不到十分鐘。
聽到崔裎說陳耀罵他是人販子時,他才确認了陳耀是真的逃跑。
如果他沒遇到什麽事,大概會借那張不知道哪裏來的身份證去嘗試買票,他身上錢不多,最可能的買的是火車票,但以防萬一,林楊還是叫鄭警官連高鐵站也一起盯着了。
但如果他遇到什麽,就只有可能在一個地方:舊貿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