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妖女
妖女
第二十二章
餘栖枝用一種很奇異的眼神注視了面前的少年半天。
他整個人的蒙在鬥篷裏，只有雪一樣純白的發絲稍有些淩亂的探出一點痕跡來——宿星柳依舊很怕光，但已經比原來好了許多。
餘栖枝甚至能感覺到，他一日比一日更無畏，再也沒有初見時面對光源的躊躇不前和膽怯，只是過于強烈的陽光依舊會燒灼他的皮膚，刺傷他的視線。
可他不在乎疼痛。
他甚至是個對痛感近乎于麻木的人。
并不是說他無法感覺到，而是他根本就不在乎這種程度的傷害。
也許一開始的時候，他只是在說服，甚至是欺騙自己，想要強行克服這個弱點——因為他想和餘栖枝正大光明的走在白日裏，他也不想再讓她看見她如此膽怯的時候。大抵喜歡一個人總是這個樣子，不願意将自己不堪的一面顯露出來。
可到了最後，或許，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
——他已經一日比一日更加的适應良好了。
餘栖枝一開始并沒什麽感覺。
就算是對方這麽艱難的去克服心理上與生理上雙重的障礙，她也是沒什麽感覺的——感動這種情緒不可能出現在她身上。
這妖女是純然的水仙花，既自我又自私，半點也不會考慮他人的感受。
就算是有人為她去死，也是覺得理所當然。
難怪前世落得那個凄慘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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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人，對他人沒有半點同情心。
在某些情況下，就連對自己也是殘忍的令人瞠目——只要達到目的，哪怕去賭一點機會，她都不會對自己手軟，旁人就更別說了。
宿星柳這麽做。
擺明了就是因為她的緣故。
正常人就算不感到愧疚，多少也會有些動搖。
因為很少有人能對那樣一張漂亮的面孔無動于衷，可偏偏她就是鐵石心腸，就算看到了也若無其事，半點沒有被感動。
有的時候甚至還言笑晏晏的湊上去推波助瀾，生怕人家的傷口不夠嚴重不夠痛一樣。
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宿星柳不在乎。
他這麽做是因為餘栖枝，因為她才會去改變。
可他從來也沒想過他這麽做了餘栖枝就要給什麽回應
——這不是很正常嗎
如果換了他，他也一樣不會有半點動搖。
因為這樣單方面的努力，得不到回應，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他早就知道餘栖枝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可這也并不妨礙他喜歡她。
他們在某種程度上一模一樣的自我——我喜歡你，和你有什麽關系嗎
就是這樣讓正常人不太能夠理解的思考回路。
餘栖枝甚至懷疑宿星柳想過要怎麽把她廢了武功，打斷手腳筋關起來，誰也不能見，全心全意的看着他一個人——因為她也曾經這麽想過。
而且她還不是喜歡宿星柳。
只是因為對方的容貌完全是她喜歡的類型。
如果不是這塊骨頭實在是太難啃，餘栖枝早就動手了。
她是不介意多一具美貌的人偶的。
如果對象是宿星柳的話，就更值得誇耀了。
推己及人，餘栖枝不信他沒有這麽想過，
所以她一直保持着提防，這倒不僅僅是因為宿星柳，餘栖枝疑心病很重，她不可能信任世界上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将他養大的教主。
但宿星柳似乎真的沒打算這麽做過，這就讓她有那麽點兒驚訝了。
她不覺得自己看錯了他。
他有着和她一模一樣的眼睛。
所以就只能有一個解釋了——那就是宿星柳比她想象中還要喜歡她。
這個答案也很讓人驚悚。
但如果是真的，對她就太有利了。
而現在呢，這個被判斷了很喜歡她的人，居然說如果沒有另一個人的話，就沒有活着的理由了。
就算那個人是扶南。
就算她并不完全相信宿星柳的喜歡。
那也足夠讓餘栖枝不高興了。
她有種自己的東西被搶走的感覺——盡管無論從時間還是從身份上來看，都是她從扶南手裏搶走了宿星柳，這把鼎鼎有名，冰冷無情的刀。
餘栖枝慢慢的笑了起來。
她的笑容有點兒像是浮在水面上的月光。
溫柔的同時也帶着揮之不去的寒意，而且極其的容易破碎消逝。
“為什麽呢”
她低低地說: “我真的……沒法想象呀。”
宿星柳茫然地擡起頭來，正撞上她冰冷的視線。
她似乎也不打算再玩溫柔那套把戲了，那層似是而非的溫柔假象早就被高高在上的冰冷所取代，即使被這樣注視着，宿星柳也一點都不覺得被冒犯。
反倒下意識的開始慌亂了起來。
他大概覺得她又要生氣了。
可餘栖枝真的沒有生氣。
她甚至沒有生氣的意思，她只是非常不能理解——
一個和她如此相像的人，一個和她幾乎有着如出一轍的眼神的人，為什麽甘願為了另一個人而死，還心甘情願的被利用。
這是沒有經歷過上一世的餘栖枝所無法想象的。
她的生命中最重要的就是自己。
哪怕是将她撫養大的教主，也得不到她的絲毫關切——這朵活體的水仙花，目光只會停留在自己身上，不屑于給旁人一個眼神。
她嘆了一口氣。
剛剛險些就将那句話問出口了。
可話到嘴邊，還是被咽下去了。
宿星柳願意當扶南的刀，願意當對方忠心耿耿，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這又管她什麽事呢
難道每一個人犯賤她都要去勸嗎
她不在旁邊叫好就已經是寬容了，餘栖枝自認自己沒有這麽高尚的品德。
“那麽我呢”
她細白的面孔猶如沾染着露水的花瓣，明媚中帶了些惹人憐愛的動人，那雙過于妖異的碧色眸子也低低地斂着，似乎真的傷心極了。
側目瞥他的時候，那點兒神氣都帶着些哀色。
宿星柳聽了很多次她說話，溫聲軟語的，不動聲色中就能讓你心甘情願的将命都掏給她，還無怨無悔的魔力。
可從來也沒有哪次比這個更加動人。
動人到，似乎她真的在為此而難過傷神。
“我就不堪到……讓你一點兒都不願意為我活下去嗎”
……
宿星柳說不出話來。
他怔怔的看着她眼角含淚的盈盈望過來。
似乎已經被他的話傷透了心，眼眶也是通紅的，眸子裏蓄滿了淚水，再也沒有那副高高在上，驕傲到瞧你一眼都不屑的神氣模樣。
可沒有一刻，她比現在更美，更讓他慌亂無措了。
宿星柳無話可說。
他現在，竟然連自盡的勇氣都消逝了。
仿佛那顆将墜未墜的滾燙的淚珠，已經融化掉了一切。
餘栖枝低垂着眼睫。
心想。
她只要能讓這把效忠于扶南的刀。
心甘情願的為了她向前任主人揮劍相向。
那麽就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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