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妖女
妖女
話都說是月下美人，餘栖枝略帶些怔然的望着前方的少年，他整個人都罩在玄色的鬥篷中，但依舊掩蓋不住那幾乎發出光來的容貌。
餘栖枝在某種程度上也稱得上是自戀。
她偏愛着與她本人相似的事物，但與此同時卻又厭惡着對方，若是真出現了一個同她一模一樣的人，恐怕最先下手的就是本人。
可宿星柳和她這麽像。
無論是來自本該是至親之人的厭惡，周圍人的排斥，還是對待旁人的态度都如此相似，輕慢又高高在上。
縱使餘栖枝言笑晏晏的同人講話，可她眼裏也是沒有人的。
但又這麽的不一樣。
他的本性同她是如此的相似，殘忍中帶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天真，仿佛生下來就是惡人，血液中都混合着不佳的因子。可他現在這麽乖這麽溫馴的站在她面前，又讓餘栖枝覺得一點都不像了——她是永遠都不會這麽做的。
餘栖枝心想，她永遠也不會喜歡什麽人，更別提交心，她覺得自己沒有心。
像他們這樣的人。
一旦喜歡上了什麽人。
就離死不遠了。
如果宿星柳真喜歡她的話，扶南就不該這麽放任他。
如果是将她養大的教主碰上了同樣的事情，只怕會先殺了她喜歡的那個人——不，恐怕還沒等到教主動手，餘栖枝就自己動手了。
沒有人性的怪物，一旦有了人性，她還能活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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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為了強行适應而卻改變自己。
按照她的處境來看，這有何找死有什麽區別。
餘栖枝很少可憐過什麽人，也很少會為什麽動容。
她不是會因為他人的痛苦而産生動容的人，就算這不幸是由她本人造成的。
缺乏同理心，這對常人來說是糟糕的事情，對餘栖枝來說卻該感到慶幸，正因為她缺乏正常人的情感，她才能活的這麽好。
可事到如今，她卻忽然對宿星柳感到了一點不幸。
這大概率是因為，他們之間那點兒微妙的相似導致了餘栖枝的同感，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為他當真符合她的審美，外貌也好性格也好都是她會喜歡的類型。
但對利用他，甚至是傷害他這件事情本身，餘栖枝是并不會感到愧疚或是其他類似的情感，她對此接受良好，并且希望能順利的繼續。
“阿柳說的我都要害羞了。”
她望着對方低垂的，過于長而顯得溫馴的眼睫。
忽然回憶起了第一次望見雪花時的樣子;冥南教的地理位置決定了她很少能看到雪，那年還是教主要去京城辦事，帶上了她，她才能目睹到那場難得一見的大雪。
她饒有興致的守在路邊，看着那樣奇妙的事物一點一點的化開掉，教主也并不阻攔，甚至好脾氣的容忍着她的長時間停留。
當真是美極了，她心想，然後看見了化開的雪下一只僵硬的，泛着青白色的人手，指甲裏還有着血污，以那樣一個扭曲的姿勢不甘的探出來，甚至可以想象到死之前的痛苦。
餘栖枝沒有說話。
她眨了眨眼睛，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站了起來，想象中驚恐或是不耐的情緒變化，則是一個都沒有，平靜的就像是無波的古井。
這麽美麗的事物，卻和它本身的姿态一樣，冰冷又無情。
她抱着一種，夾雜于悵然和冷漠之間的情緒，問宿星柳: “阿柳喜歡我嗎”
“喜歡。”
他想也沒想的回答。
大概都不知道這是需要感到羞赧的事情。
“可我做錯了事情，”她慢慢地說，低垂着眼睑，從纖長的眼睫下一點點的去看宿星柳， “我是說，我可能會做錯事情，惹宮主生氣。”
她的樣子顯得很可憐，有種示弱的楚楚動人。
可茫然的宿星柳看上去比她還要可憐，他望着餘栖枝的眸子微微睜大了一些，顏色越發顯得純淨極了。
“不會的。”他帶着點遲疑地說。
“那如果，我惹宮主不高興了，怎麽辦”
宿星柳很快的搖搖頭， “你是伽羅的客人，師兄不會對你生氣的。”
“但如果我做了很過分的事情呢”
她眼睫低垂，細白的臉頰像是柔軟的花瓣，眼角眉梢裏都流露出一點兒可憐的動人，似乎真的和她表現出來一樣害怕。
“我害怕，阿柳。”她輕輕地說，這句話似乎一吹就散，捎帶着點不安， “我害怕……我想回冥南……師父還在等着我回去……”
宿星柳張了張口，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但也似乎發覺了事情的真相。
餘栖枝越是可憐，越是楚楚動人。
就代表着她想得到的越多。
所以她才會擺出這副姿态來——她只是在試探他的底線。
不，這甚至不能算是試探。
這只是單方面的讨要;就像是個很讨人喜歡的小姑娘，知道自己有多麽惹人喜歡，所以她甜甜的乖乖的伸手向大人讨要她想要的糖果。
她是這麽可愛這麽乖巧，怎麽能拒絕她呢
至少宿星柳發現自己是拒絕不了的。
他從一開始就做好了飛蛾撲火的準備，縱使被燒死，那也是他的宿命，為此宿星柳心甘情願。他不想通過扶南暗示的方法去得到她，他知道自己那樣是得不到的。
他采用那種方法，期待着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家人，尤其是那個對他惡語相向的母親——是，他對對方沒有多少感情，可他想要。
母親對他來說也并不是大衆概念上的親人，而僅僅是代表着，他想要得到的那樣東西。
就是這樣輕蔑的存在。
可他最後也沒有得到。
這樣是得不到的。
宿星柳用對方自殺的代價明白了這個事實，對此他既不抱歉，也沒有絲毫愧疚的意思，僅有的惋惜，大概是因為失去了理想中的—— “玩具”。
而現在對于餘栖枝。
他也很喜歡她。
比喜歡“玩具們”還要喜歡。
多到快覺得整顆心都放不下的程度，所以他很有耐心，也很有野心。
他想表現的乖一點，再乖一點，變成餘栖枝喜歡的樣子。
期待着對方能夠喜歡上自己。
如果這個人能夠真的為了自己而笑起來。
宿星柳只是想想，都覺得原本色調寡淡的世界，瞬間明亮了起來。這對他的意義不一般，非要說，只能用死生無憾來形容。
“我會送栖枝回家的。”宿星柳說。
他的神情還同原來一樣。
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化。
餘栖枝真想問他，真的明白剛剛承諾出去了什麽嗎
顯然，他是明白的。
他甚至擡起頭來，那張熟悉的面孔依舊很漂亮，無論是因為缺乏色素顯得過于冰冷的眸子，還是精致得無話可說的五官，但此刻餘栖枝卻沒法再去欣賞對方賞心悅目的容貌了。
“栖枝也喜歡我嗎”
“喜歡哦。”
餘栖枝眼都不眨的回答。
她的笑容還是那樣溫柔和氣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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