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胡州暫居
第46章·胡州暫居
華泱下意識将雙眼移向了岑媚,又被日光刺了一下,緩了半晌,這才眯着眼又看過去:“沒事,我就在馬車中坐着吧。”
看出岑媚有些不解,華泱壓低聲音道:“你要同我,在你下屬面前共乘一匹馬嗎?岑媚,這不大好。”
聞言岑媚臉上登時有些泛熱,也怪自己多嘴,岑媚有些懊惱,也沒再說話,驅着馬走到了前邊。
華泱透過窗子看向岑媚的背影,輕嘆了聲,嘴角卻是勾着不大明顯的笑意。
岑媚聽着耳邊噠噠的馬蹄聲,感受着耳邊吹拂過的細涼微風,臉上的熱意這才消散了些。
離着華泱的馬車遠了一點,岑媚才開始反思起來。
她對華泱确實太随意了,不論是日常的相處還是話語間,再熟悉他也是個王爺啊,他們兩個身份天差地別,若不是機緣巧合,他們二人也不會成為如今這樣的關系。
岑媚嘆了口氣,也是因為她對華泱已經有了兩世的相處,難免生出些習慣來,而且這一世似乎因為有了同生死共患難的經歷,致使她對華泱似乎更加信任了些,況且自己的身份華泱雖沒承認,但似乎已經猜到,卻依舊沒有說什麽,反而囑咐岑媚要愛惜自己,這就讓岑媚對華泱更加欣賞了起來。
岑媚緊了緊手裏的缰繩,本來想勸着自己最好離華泱遠些,但卻下意識列出了一堆華泱的優點。
“啊,好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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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
皇帝華淮将茶盞砰的一聲砸在地上,旁邊侍候的太監宮女都瑟瑟縮縮,不敢發出一點動靜。
昌國公孔連生走了進來,将身邊的人都屏退,孔連生這才抱了抱拳,草草給皇帝行了禮。
“怎麽連這麽點小事都做不好!若不是清查宮中的人,怎麽會放出去一個知道那些事情的人!”華淮的怒火在看到昌國公草率地行禮後猛地爆發出來。
孔連生是華淮母親、已故去的太後孔舒芳的弟弟,襲了家中的爵位,幼時就喜歡和京城纨绔花天酒地,到了如今這個年歲,依舊是個混不吝的,沒有正式的職位,只靠着自己姐夫華淮每年發的俸祿和家底過活。
“陛下莫氣,此事也是姐姐疏忽,誰知道那曾院首會放出去一個小醫官。”孔連生不在意地擺擺手,“既然曾院首的去處已經查到,那邊才是大頭,至于那小醫官,陛下多派點人不就解決了嗎?”
“朕派過許多,連孔存都派了出去,只是最近這批人一個都沒回來。”華淮嘆了口氣。
“孔存?他是個愛偷懶的。陛下确定那人知道那些事情嗎?”孔連生問道,在他看來,當初那件事隐瞞得不錯,不該是個小醫官所能知道的。
至于孔存那老頭,是他表叔送到皇帝身邊的下人,跟他不對付,死了最好。
華淮搖了搖頭:“朕也不确定,但他那個時間太巧合,更何況他似乎已經成了民間的神醫,若真的知道,萬一什麽時候爆出來那不就麻煩了。”
“那必須先殺之,此事不妨讓臣代勞?”孔連生道,接着又似想起什麽,“陛下,孟廣王的屍首找到了嗎?”
華淮肉眼可見地又煩躁起來:“沒有,也不知清兒怎麽搞的,打亂了關奕然的步調,還折損了手下,不知道怎麽那麽蠢,要是直接就讓華泱葬身虎腹,哪有這麽麻煩。”
孔連生轉了轉眼睛,扯出個讨好的笑:“反正陛下如今正值壯年,不妨再培養一個?微臣看賢妃娘娘的大皇子和三皇女都不錯。”
華淮斜着眼看了孔連生一眼,賢妃是孔家旁系,他原也想将大皇子立儲,可壞就壞在當時他成事時有蘇家的參與,所以蘇家才咬死不放儲君之位。
“大皇子整日飲酒作樂,窩在他那個封地都不出去,不行;溪兒最近确實不錯,只是她耳根子太軟,學識也不是最拔尖的。”華淮嘆了口氣。
“陛下莫急,你可知,娘娘已經懷了四月的身孕?”孔連生嘿嘿一笑。
華淮驚喜異常,二人這才談起其他事情。
門外守着的太監悄悄後退,穿過繁複的回廊進入了蘇皇後的宮門前,對着宮女耳語幾句,便又立刻離開。
這宮女匆匆走進屋中,告罪一聲便附耳告訴了蘇皇後。
“什麽?!”蘇皇後一拍桌子,下首坐着的太子華清和側妃周夢雪,良娣周夢芙都是一驚。
“母後勿要生氣,當心鳳體。”周夢雪溫溫柔柔道。
周夢芙瞪了眼周夢雪,也立刻安慰幾句。
蘇皇後按着額頭,擺了擺手道:“雪兒和芙兒先去園子裏看看,本宮同殿下說些話。”
“是。”周夢雪和周夢芙只能離開。
蘇皇後将宮女傳來的消息挑挑揀揀告訴了華清,只見剛剛還溫和有禮的華清面上霎時間攏上昏暗。
“母後,這該如何是好?”華清焦急道,他本以為上次禁完足父皇就會放他一馬,卻不想如今卻令他的地位更加岌岌可危起來。
“別着急。”蘇皇後安撫地拍了拍華清的手,“陛下不會如此薄情,你就将自己該幹的事情幹好就是。”
嘴上雖然這麽說,心中卻是想着其他。
待華清一行人離開,蘇皇後才詢問身側宮女道:“前些日子派出去的人呢?”
“奴婢正要禀報,那些人跟着陛下的人進入城裏就消失了。”
蘇皇後深吸一口氣,有些頭昏:“本宮還想搞清楚陛下瞞着什麽,沒想到自己的人手也折了進去。”
思考片刻便擺擺手:“算了算了,你吩咐人下去看好清兒,還有他身邊那幾個不安分的,再讓波兒晚上來宮裏吃飯,就說我同他有要事相商。”
宮女應是離開。
蘇皇後摸着手上的珠串,眉眼沉沉,想起賢妃被冷落這麽久居然還能重獲榮寵懷上皇嗣,一時不禁咬牙切齒。
“懷了又如何,能好好生下來養大才算得上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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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媚一行人從初夏趕到盛夏,如今已經進入了胡州。
剛一入城,便感受到胡州不太一樣的氛圍。
“此處多山匪,我們帶兵不足,就在此處暫住一宿便立刻離開吧。”華泱吩咐道,随從應是,岑媚為了趕路方便穿了男裝,只是沒有在細微處做其餘的修飾,故而進入客棧後,掌櫃還詢問岑媚是否和華泱一間房。
“一間上房。”華泱插話道,安撫地拍了下岑媚,二人上了樓,其餘的镖師與華泱的侍衛避免目标過大,與華泱二人分開訂房。
“我們來時沒什麽人注意,但還是要小心,我就在你外間,若是有事,我們也好立刻回合。”華泱道。
“我知曉,只是,你的眼睛還沒好,還是你住在裏間吧。”岑媚認真道。
華泱盯了會岑媚認真的表情,無奈地點了點頭。
是夜。
因為最近趕路,岑媚幾乎一挨床就困意萌生,不過片刻便沉入夢鄉,華泱在裏間的小桌上看着書冊,裏外間沒有屏障,華泱借着燭光一眼就看到了在榻上睡着的岑媚。
華泱現在的視線仍舊沒有完全恢複好,于是,他走近了些。
将垂在地上的薄被提了起來,輕拍兩下蓋回了岑媚身上,而後注視了一會,便離開了。
岑媚毫無所覺,不知是不是勞累過度,她今晚難得做了夢,只是并不好受。
她夢到了兒時,最為難忘的場景。
身側是肩膀受了傷的小姨,二人浸沒在冰冷的河水中,面前時一大片蘆葦。
岑媚勉強讓自己挨着小姨的肩膀,顫抖着看着對岸來來往往的提刀官兵。
“小眉,噓聲。”虛弱的氣聲在岑媚耳邊想起,岑媚勉強止住了嗚咽。
河岸上搖晃的人影是追殺她二人的人,本來開心去找小姨的岑媚玩完一天和小姨早上回府,卻不想走到門口,就發現了大門微敞的岳府,舒雨琴預料到什麽,趕緊捂住了岑媚的眼睛,将岑媚迅速抱離了門口。
岑媚只記得眼前一片血紅,幼時她不知那是什麽,現在才知那是家人的鮮血。
岑媚還記得小姨驚慌的臉上挂着淚痕,小姨先将自己安置在客棧,一人前去報官,只是後來身上挂着傷口返回,目光中透着痛苦。
沒有回應岑媚的疑問,拉着岑媚就離開了客棧,岑媚只記得她們二人藏在街對面的巷口,一批官兵不多時進到了她們落腳的客棧,領隊的是個常來她家做客的叔叔,此時不像是平常那副慈愛的表情,面上透着殺意與迫切。
身側的小姨不錯眼直勾勾盯着那人,而後抱着岑媚從巷尾離開。
“姨姨,我們到哪裏去?”
“走一步看一步,姨姨帶你去四處轉轉好不好?”
小岑媚點了點頭,被灰土和污漬沾濕的發絲貼在臉上,被舒雨琴愛憐地撫開。
“姨姨,爹和娘呢?”
“...”舒雨琴輕輕嘆了口氣。
“姨姨,為什麽不回家?”
岑媚像是個旁觀者,目睹着這一切,她輕嘆一聲,眼中透着傷感,說出的話與舒雨琴重合:
“沒有家了。”
“沒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