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初次淺談
第10章·初次淺談
夏日飄飄忽忽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秋日,岑媚已經是華泱身邊最紅的人,貼身侍婢這個身份本就頗有暧昧色彩,幾次外出便有了些好事者的傳言,華泱在京都的形象也從高嶺之花的神壇上拽下,染了些紅塵的旖旎傳聞。
這倒是左右不了當事人的想法,不管華泱怎麽想,岑媚還是依舊的樣子,府上人對此中傳言倒是接受良好,或許是近距離接觸過岑媚,大家都想着與其讓個不知底細的姑娘成為主母,還不如知根知底溫和寬容的岑媚好。
“此案有趣,要看嗎?”華泱從書中看到個新鮮事,已經養成了和岑媚分享的習慣。
岑媚正在擺弄窗邊白玉瓶中的花枝,聞言頭也不回道:“奴婢想擺個好看的樣子,王爺先看吧。”
華泱也不說什麽,扭臉繼續看了下去,連冉第一次看二人的相處也是驚了一下,曾經的王爺就像是天邊月,淩厲飄忽沒有人情,在京都結識了岑媚後,多了些令人意外的閑适。
“王爺,你聽說過江南岳府的案子嗎?”岑媚擦拭着華泱面前的小桌,在上面續上新的茶水。
岑媚眼神帶了些試探和打量。
“江南岳府,自然知道。”華泱拿着書,翻了一頁:
“岳府是江南第一富商,十年前,府上十八口一夜間全部被殺,現場留有一封血書,諷刺岳家在江南傷民斂財,被異族舒家同化,雖然當堂被皇帝駁斥,但是這封血書将岳家的身後名敗壞徹底。皇帝将之定性為懸案。”
華泱将書放下,看着手上動作已經停下的岑媚,接着道:
“此案牽扯人命甚廣,卻只清剿了江南水匪,其中定有朝中高層官員作保,故而才會成為懸案,我的好友藺秋淼曾想重新查探此案,但是卻被直系上司所攔,據說是最好不要觸碰此事。”
岑媚心道果然。兩世以來,她第一次得知此事在朝廷中的定性,卻不想是如此生冷近乎殘忍的評價。她前世曾在太子那裏詢問過,太子的第一反應是好奇,第二反應便是問了她一句話:
——“聽聞江南岳家的小女岳舒眉長相甚美,不知比起你來如何?”
岑媚閉了閉眼,将愚蠢的太子抛諸腦後。
“你同岳家有淵源?”華泱問道。
“不算有,我是江南人。”岑媚回答道,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她前世自己搜羅到了許多證據,已經确認了自己家的滅門是朝中大員所為,但這個幕後真兇岑媚并不能确定,現如今已經能确認不是華泱。
岑媚一雙羽睫微濕,她在旁邊心不在焉地續茶,一不留神,将微燙的茶水滴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啊。”岑媚甩了甩手,被華泱拉住淋了些涼水。
岑媚一時沒反應過來,待她注意到時,手上的燙意已經幾近愈合。
華泱看着身側又有些失神的岑媚,眼神微動。
岑媚今日正值休沐,因為在王府許久都沒有動靜,她身邊已經沒有監視的人,這次她就是來見一個人。
“舒眉!這邊。”一個熟悉的面龐從三春茶樓後門探出,帶着些欣喜與激動。
“小姨!”岑媚快走兩步,鑽進了門。
兩世以來,二人終于可以肆無忌憚地擁抱。
“舒眉,這麽多年,你過得怎麽樣啊?”小姨舒雨琴流出眼淚,一雙與岑媚相似的眼眸中透着心疼與悔恨。當年岳府出事,她帶着姐姐的小女兒出去踏青,也就逃過了滅門之禍,可是一路逃避追殺,路上她将人引開,回來卻發現外甥女已經不見。
“小姨,我還好,一切都還好。”岑媚看着比前世她身死前年輕許多的小姨,終于有些忍不住哭出聲來。
前世她想起得太晚,與小姨相認也是在她時日無多的時候,或許正是因為遺憾太多,才會讓岑媚重活一世。
“舒眉,你怎麽穿着侍女的衣裳?”舒雨琴将岑媚安置下,讓手下上了許多茶點吃的,邊照顧邊說:
“這是我一個好友的地方,在這裏你安心說話。”
岑媚喝了口茶水,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小姨別擔心,我是在孟廣王府中當差,想要查探一下當年的事情是否牽涉到孟廣王。”
小姨聞言舒了口氣:“那還好,跟他沒關系,你還不知道吧?孟廣王的母親慎妃娘娘也是西域羅部的人,與你媽媽和我都是一個族,大家關系都很好,是手帕交。”
“啊?”岑媚倒是愣了神。
“這個事情我在西北運镖時查到一些,似乎跟朝中大員有關,但是這件事情牽扯太多,非你我現在的力量所能解決。”舒雨琴握住了岑媚的手,有些失落道。
二人又敘話一陣,舒雨琴才有些驚訝:“你是從太子手下出去的?那豈不是……”
“對,在太子那裏我還是個細作。”岑媚有些難以啓齒。
舒雨琴轉了轉眼珠,漂亮優雅的臉上露出幾分凝重:“那不行,太子此人我不大了解。但是太子身後的蘇皇後可不是善茬,她同她那位姑母孔太後一樣,都是陰險狡詐的,你我身份敏感,你還是早做打算,從孟廣王身邊出來吧,你現在也改了名字,再改一個他們也找不到你。”
“我知道了小姨,我會,早做打算的。”岑媚輕聲道,心中卻飄飄忽忽,沒有着處。
“最近我要去西川運镖,跟錢家的公子一起去,大約明年春日才會回來,你若有事找我,就來這裏遞信,或者去驿站往望舒镖局傳信,都可以。”
舒雨琴囑咐道,将給岑媚準備的東西也拿了出來。
“這是什麽啊小姨?”岑媚好奇地看包袱裏的小玩意。
“這是輕便的毒針暗器之類的,我聽你剛才告訴我你會輕功和部分的武功,有時候還是暗器好用;還有這個小薄刃和匕首,都是防止意外發生的。”
“對了,”舒雨琴湊近岑媚,輕聲囑咐,語氣卻很是嚴肅:
“若是孟廣王這麽多年變成了個浪蕩子,想要欺負你,你就盡管将他閹了,然後趕緊跑到茶樓,這邊我有人手,會将你立刻送出去。”
岑媚嘶了口氣,驚恐地接下舒雨琴塞進手的漂亮精致匕首。
“記住了嗎?舒眉,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不要怕,只要你還活着,什麽事情都算不得嚴重。”
“好,我記住了,小姨。”岑媚用力點點頭。
這次會見小姨十分順利,岑媚回府也沒有什麽異常,依舊在華泱身邊侍候。
對于很多伺候的人來說,華泱其實是一個很省事的人,身上威嚴很重卻沒有世家子弟喜歡挑刺的毛病,岑媚近身侍奉也大多都是做些小事,而且華泱見多識廣,談吐非凡,岑媚與之談天也時常有意見相左的地方,難得可貴的是華泱會耐心聽完後說出自己的意見,并不會随意駁斥不同于自己的想法。
岑媚從小姨那裏得知華泱在母親那輩與自己母親還有些淵源,心中對華泱的防備少了一些,但小姨說的确實有道理,就看什麽時候她找機會離開了。
“怎麽你今日總是走神?”華泱問道,他蹙着眉頭,倒是沒有不滿。
岑媚告了聲罪,坐在華泱身側繼續繡着荷包。
華泱也沒法責備,看着岑媚在燈下捏着荷包,修得也是慣常用的,有些好奇地問道:“又是這個黑煤球,你很喜歡貍奴嗎?”
“這是奴婢母親教的,只是我一直繡得不大好。”岑媚捏着荷包,用食指摸索了一下。
在華泱看已經繡得很好了,荷包上圓頭圓腦的可愛貍奴坐在草叢,一只飛蝶落于鼻尖,不僅栩栩如生,且趣味十足,十分可愛。
但華泱看着岑媚露出些懷念的側臉,垂了垂眼,也不再過多言語。
“對了王爺,奴婢前幾日打了個絡子,你看看。”岑媚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從自己身上挂着的荷包裏取出個青黛色的絡子,樣子精巧漂亮,顏色也選的沉穩,上面還墜着幾顆血紅的珠子,十分特別也十分好看。
華泱接過,在手心擺弄了一下:“給我的?”
面上的表情生動了些。
“嗯,要是王爺不喜歡,奴婢就拿去給……給連小哥。”岑媚随手一指,指到了在外看守的連維身上,連維不敢回頭。
華泱輕笑一聲,也沒說什麽,但絡子卻被收了起來,挂在了自己的腰間佩玉旁。
岑媚低頭勾了勾嘴角。
秋去冬來,岑媚也已經在王府呆了快滿一年了,這段時間她嘗試着給小姨去過幾封信,只是去西川路途遙遠,回信還一封沒有收到。
夢袅和郭兆也在岑媚的生活中消失,沒有拿傳遞消息這件事來煩惱岑媚,岑媚也樂得清閑,繼續在華泱身邊,表面上做華泱身側紅袖添香的貌美侍婢,內裏卻是借機打探了些朝中的派系。
她對這些還是有些陌生,她曾經想的是查到幕後黑手,幹脆拼着一條命将人解決了,只是越打探越發現,此事似乎并不是她所想的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