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053 愛慕
密集的枝葉不斷擦身,身下是起起伏伏的軟泥腐植,等小河結束長長的下滑,咚一聲落底時,真叫是個頭暈目眩。
身前的景致也越發夢幻。
密密匝匝的高竹,包攬一方小空地,空地中心,是一座小竹屋。竹枝間,湖那邊的燈火穿林,投進來漂浮的光,游移這空境。
“這是……?”
“小玉!”
突然而來一聲喚,打亂小河的不解,也消散她的不安。
“顧老!”小河拍地,“你能不能別這麽吓人啊!”
顧老站她身前,花花綠綠,兩手攪握,很有些不安。
“我,我有話想跟你說。”
“說!”小河站起拍身,衣服是髒透了,“說完了趕緊走!”
“嗯……”顧老垂頭,還有些扭捏,“那,那你來。”
小河跟着顧老去。
顧老領着她,到了竹屋外,站在了窗邊。
“你看。”
窗敞着,顧老指窗裏。
小河看進去。空蕩蕩的,沒人。只有一張大床,一張小桌,連個零碎小件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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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老問:“喜歡嗎?”
嗯?這個問題……
“這是我送給你們的。”
果然。霸總承包專用問句。
小河:“送我們?”
“對,你跟阿良今天大婚嘛。我想着,你們不是說喜歡永翠山?所以就籌備了這個竹屋,想讓你們住下……你,你不喜歡?”
小河點頭,“喜歡。謝謝你。”
顧老笑了,喜悅顯而易見。
小河又看進竹屋,真覺這小屋,很是幽靜可人,只是不知,是确有這樣的淵源,還是顧老又在癡人說夢?
“還有這個。”
小河聞聲回頭,一看清顧老遞來的東西,額頭跳了跳。
“送……”
顧老話未完,“小玉”就搶走了他的禮物。
“我收下了很喜歡謝謝!”小河一連串說完道,“請絕對不要再跟我讨回去!”
省得到時候打起來,說她不尊重老年人。
“不會不會!”
顧老還在使勁擺手,小河速速把白玉镯套上手腕。
到底是莫雪留下的東西。
她要好好對待。
“憐辛镯。”
小河一頓,又聽顧老道:“我給它起了名字,叫憐辛镯。”
又是這個名字,小河凝眉,擡眼看顧老。
顧老還看着镯子。
“本來,是叫連心镯的。就是心連心。但因為想起你總說世人多辛勞,你說得那麽溫柔,這镯子又是送你們的,那就叫它憐辛吧。”
小河摸着玉镯,有點愁,“你到底……”
“還有還有,”顧老笑起來,很獻寶,“這個镯子很神奇的。現在摸起來很普通對不對?可是啊,你一會兒,用血把它浸濕,有點吓人哈?但你聽我說完。浸濕了,等上一夜,血就會消失,變成環內的一個小紅點,玉镯也會變得冰涼。然後你就可以把它送給阿良了。”
小河怔愣,顧老笑了起來。
“我吓到你了?但是啊,從那以後,這個镯子就會陪着你最愛的人。你在時,镯子是冷的,因為有你暖他。你……去了,镯子感應到,就會變暖。人已逝,便用我的血,暖我所愛之人。”
顧老道:“大婚夜送你這個,可能聽着不好?你不要介意啊……上次醉酒,我,我聽到你跟阿良說,你擔心自己會先他走……我就想到了這個。”
顧老見小河面色不好,有點慌,“你,你生氣了?”他苦臉,“我剛剛,送阿良镯子的時候,還留意問了他。他說生死之事,你們不會介懷,還說很喜歡這禮物。我就以為……”
小河澀了嗓子,“你送了別人,阿良,憐辛镯?”
“啊,”顧老見她肯說話,忙點頭,“連心連心,是連兩顆心嘛!另一個我送給阿良了。兩個镯子一模一樣,你們以後,可莫要戴錯啊!”
小河有點亂。
真的嗎?
顧老糊塗,不管镯子還是她,都時認時不認的。
可要說假?
竹屋在,玉镯的故事,也沒人比他說得透徹。
小河揉捏着玉镯。
“小玉。”
顧老又喚她。
“嗯?”
“小玉。”
“你說。”
小河擡起頭。顧老見她看他,就笑了。
“小玉,我愛慕着你。”
小河徹底愣了。
顧老道:“從第一眼見你,我就愛慕了你。這沒什麽不能說的,你也千萬不要為難。我知道你心裏的人是阿良。我也喜歡他,不,不不!不是那個意思,我也喜歡客君的!不,不是!也不是那個意思!”
顧老把自己說笑了。
“我只是……因為我知道,你們都是這世間不可再得的人。我愛慕你,也喜愛他們。我一點點小小的遺憾,遠遠不及我的開心。今日是我一生中最美的日子。我愛慕你,這愛慕和你,都那麽好,所以我想要說出來,讓你知道。”
“小玉,這是我的祝福。我想要你的一生,都如此夜。”
小河抿了抿唇。
怎麽辦?
不好辦。
說她不是小玉?
可顧老告白得真誠。這麽傷人心,有必要?反正他過會兒也就都不記得了。
小河做了決定,正解開了眉鎖,想要說話。
嘣!
她被敲了個腦蹦兒。
“顧老……顧少?”
顧老抱臂笑,“都說了讓你別為難啊,不要皺眉。”
不為難?
處理不是給你表白的表白,你來試試?
“小玉,你那麽通透的人,怎麽偏偏心這麽軟。你随便說說什麽,應付過去就好了啊?”顧老笑,“偏偏你總喜歡那麽認真。有時候我都懷疑,你是明知被人騙,還上趕着給人騙。”
“诶!”顧老突然揚聲,“上次那裝腿傷騙你的男人,再來纏過你沒?”
“就是那叫什麽莫迴的。”顧老揮起拳頭,“他要再敢來,你一定要告訴我!我非真把他腿給他掰折了不可!”
“這兒?”
季少跟着老廖,到了滑道口。那洞口都是泥土枯葉。
季少蹙眉,“沒有幹淨點的入口?”
“原本是有的。”老廖嘿嘿笑,“但老爺怕人闖入,把其它的都封了。”
見季少為難,老廖問:“要不,就我下去?”
“算了算了!”季少擺袖,“她要是有事兒,我多的地兒都沒法交代。走吧!你打前面。”
刷刷刷刷——
兩道滑動聲起落,兩人到了竹林裏。
“小玉!”
方落穩,就被顧老的喊聲一驚。
一看,更是大大吃驚。
顧老被綁在竹子上?!
“老爺!”
老廖忙沖過去。
他家老爺理都不理他,只朝竹屋裏喊,“小玉!你到底要找什麽?”
季少好奇,走到竹屋窗前,往裏一看,有個熟悉身影在忙碌。屋裏大櫃小櫃都被她敞了開,她确實是在找東西。
“嘿,”季少叩叩窗,“找什麽呢?”
小河回頭,滿眼火焰在燒。她不理季少,繞出門,直沖向顧老。
她撥開還沒解開繩的老廖。她結的可是游方死結,解?不存在的。
小河摁上顧老肩膀。
“說!”她狠聲,“裏面的東西呢?!”
“小玉我不知道呀!我都不曉得這個屋子!怎麽會知道裏面的東西呀!”
小河使勁晃他,“你給我清醒點!顧遠堂!”
老廖惱了,“莫小姐!”
季少也悠悠道:“過分了啊。”
小河咽下氣,回頭,“那如果我告訴你,這和莫迴有關呢?”
季少稍頓,離開窗,站直身。
他道:“說清楚。”
床榻幹淨,季少才願坐下。窗外,季少聽到一半就不許他再解繩的老廖,和警惕着季少的顧老,齊齊坐在地上,朝屋裏望去。
季少聽完,搖晃折扇,并沒有立刻開口。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小河舉起腕子,“而這憐辛镯,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再往上,又是她母親留給她的。你說,這意味着什麽?”
季少合扇。
“老廖!”他朝窗外喊,“這屋子建了多久了?”
“回四少,三十多年吧!”老廖也大喊,“我只是聽老爺這麽說過!”
小河推算,“三十多年前,我母親也差不多出生。”
季少不動如山。
小河:“你還是不信?”
“我沒有不信,”季少收起折扇,“我只是覺得,有很多種可能,而你定論得太快。”
季少一掃混亂的房內。
“在找什麽?”
“痕跡,小玉他們留下的。”小河道,“只是這裏什麽也沒有……”
“老爺收走了。”老廖在窗口冒出來,“有一年,有個流浪漢誤入,用了裏面的東西。老爺氣得不行,狠揍了他。把他趕走以後,又把所有物件都帶回了宅裏。路什麽的,也封得只剩那條水渠滑道了。”
季少:“東西在哪兒,你能找到嗎?”
指望顧老是不可能了。
老廖:“應該能,不在別院就在老宅。”
“行,”季少問小河,“回去看看?”
小河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季少:“順帶,你也問問楊先生上一輩的事情,他總比你清楚。”
“……先看了東西再說吧。”小河往門走,瞧見竹前的身影,“顧老他……對不起。我當時忙着找東西,他一直亂……那個是死結,得用刀割。”
老廖呵呵笑,什麽都不說,過去割老爺的繩子去了。
季少又展扇,遮了半張臉,眼兒彎着。
“你說說你,着什麽急呢?”
小河垂眸,“我的身世是個要緊事。”
季少雖入局,事實上,卻不盡然知情。
他試着問:“是……姚宮裏的事兒?”
小河點頭,但道:“不止。”
“怎麽說?”
“我們先去看了,才清楚。”
小河道:“就我們仨,先別吵到楊先生,別吵醒順兒,他們……該是都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