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唐月舒坐在沙發上沉默很久了, 空蕩蕩的房子裏就只有她一個人,沒有說話的人,也沒什麽說話的必要。
她想了很多。
但真正意識到他們這段關系需要發生變化後, 她又陡然生出些無力感。
回來之前, 她從別人口中聽到了男友的其他消息。
那位姓張的公子哥,唐月舒已經忘記了他的名字,如果不是他又來了一次自我介紹,唐月舒估計很難想起以前的一些事。
對方和他說起林川,說他好事将近。
未婚妻是誰, 唐月舒不知道,但肯定不會是她。
顯然唐月舒不是一個沒思考能力的人, 對方和她說了這個消息,自然沒安什麽好心。
張彥銘給她看了幾張截圖, 那種新聞報道類的。
唐月舒沒有關注港媒的習慣,盡管她知道林川有時候會出現在上面,但是她始終認為他們之間對彼此都有一定的分寸感,她對他工作上的事并不是很好奇。
那幾張截圖看着很唬人, 但唐月舒知道媒體的尿性,真真假假很難說。
“我說這幾條新聞怎麽反反複複被改,林家人上報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他那個堂哥時不時就有花邊新聞,林川以前也被拍過類似捕風捉影的東西,也沒見這麽大陣仗,”張彥銘說着看唐月舒的臉,“原來是怕被你看見啊。”
他的話聽着輕飄飄, 但每句話都寫着“居心叵測”。
“和你有什麽關系嗎?”唐月舒反問了一句。
張二少不是個好人,但也坦坦蕩蕩:“沒什麽關系, 我就是單純看他不順眼,想給他找點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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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姐,你覺得我有沒有成功給林川找上麻煩呢?”
他說話聽起來賤賤的,讓人容易生出給他一巴掌的沖動。
唐月舒沒有再理會他。
張彥銘自然沒有追上去死纏爛打,他是吃教訓的,林川說到底不是他能惹的,只不過他之前心裏憋着一口氣,總要想辦法出的。
暗戳戳的手段怎麽了,像林川這種平時身邊沒什麽女人的,只要是有了人,絕對能給他找麻煩。
張彥銘性格确實有點賤,他不僅特地蹲着唐月舒給她說了這個,還跑去目前最有可能成為林川未婚妻的人選那說了這個事。
溫小姐知道林川有女友,但不知道對方近期來了港城。
張彥銘給她帶來了林川女友的消息,溫小姐看到了對方的信息,随後溫婉笑了:“張少,告訴我這個做什麽,等我去找人家姑娘的麻煩嗎?”
“聽說林家的老爺子很喜歡你當他的孫媳,但林川這個人,保不準還真玩上真愛這一套,”張彥銘給對面的女人倒了茶,接着道,“你不打算讓她知難而退?”
溫若儀聽完之後,垂眸似乎在想什麽,片刻後道:“張少,很感謝你來告訴我這些消息,林川這個女友倒是比我想象中好上不少。”
張彥銘聽着挑眉:“溫小姐之前就知道?”
溫若儀沒回答這個問題,她扯了一下嘴角:“不過張少可能誤會了點什麽,我确實在物色聯姻對象,但林川并不是唯一的人選。”
女人嘛,在男人面前總要演一下,演得非他不可才好。
她不是傻子,合作上都有plan A和plan B,聯姻這件事上怎麽能沒有。
“我确實對林川有意思,但這不代表我非他不可,”溫小姐的聲音很是溫和,“他有正牌女友,我以什麽身份去勸她知難而退?是未婚妻還是小三?”
前者的話八字沒一撇,後者的話她不屑。
溫小姐的觀點是,她挑選聯姻對象是為了自己的事業,不是為了當小三。
這場合作能不能成,主要還是看林川,矛盾并不存在于她和他那位女友身上。
林川和他女朋友最後即便分手,誘因也不可能是她。
“溫小姐聽着就不像是會為情所困的人,”張彥銘笑着道,“既然你不是非林川不可,不如考慮一下我們張家?”
“張家?”溫若儀聽着還思考了一下,“我記得你哥哥已經結婚了。”
“我不還沒結嘛。”張彥銘當着她的面來了個自我推銷。
溫若儀:“……”
“張少別開玩笑了。”溫小姐很委婉。
“怎麽,看不上我啊?”張彥銘啧了聲,“我長相也沒很差吧?之前還有人在會所将我認成男模來着。”
“溫小姐嫌棄我哪一點?我可以改。”
溫若儀一開始大概也沒想到這樣一個普通的邀約能變成相親,她的耐心不多。
“倒不是嫌棄,”溫小姐難得誠實說了句話,“就是比較怕得病而已。”
她的嫌棄溢于言表。
張彥銘:“……”
人都是多面的,溫若儀的知性大方不假,但她找男人又不是完全不挑。
——
老爺子的身體大概是真不太好,林川一直沒有回來,唐月舒幹脆就在家裏翻找了一下港媒對林川的一些報道。
她往前翻了很多,甚至都翻到了他幾年前剛進入公司不久談下的生意,大概在圈子裏算是比較震憾,成交金額稱得上巨額,對于一個剛畢業不久的年輕人來說,算年輕有為。
那份報道上還有林川那時候的照片,西裝革履,全身上下連發型都做到了一絲不茍,在面對媒體的采訪時神色平靜,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
那時候的林川看着和現在是有區別的,更年輕也更青澀些,很萬衆矚目。
唐月舒想了一下,自己六年前大概還是剛高中畢業上大學的時候。
那會兒唐大小姐還沒為錢的事情煩惱過,那時候最煩的大概是她爹突然生了一個兒子,小孩哭鬧煩不說,那些親戚或者有心之人看她的眼神也不太對。
在唐允祥出生之前,京市那邊的上流圈層還有人開玩笑說過最理想的聯姻對象就是唐月舒,獨生女,入贅給她都願意,但有了個弟弟之後,身價就比不得從前了。
當然,說這話的人後來讓唐月舒親自上門找麻煩去了。
沒長腦子就出來張嘴說話,張口就給自己意淫了一出大戲。
唐月舒剛成年那會兒脾氣比現在差好多。
不過對比一下這幾年後,人家說的話居然還真沒說錯。
挺諷刺的。
林川這幾年時不時會出現在一些財經報道上,都是比較正經的采訪,不過她還是看到了之前林川說那條和同性朋友的緋聞,聽他說過之後再看到之前的報道截圖還是有點說不出的喜感。
原來的報道早就被删除,這些是網友截下來的圖,還有人提起他去找主編麻煩的事,評論區都在笑,大概意思是說港媒碰到林川算是踢到鐵板了。
唐月舒一路搜着看了很多,直到近期的,或者說是今年的。
關于林氏集團繼承人好事将近的傳聞好像一直都有,只不過每次傳聞裏的女主角都不太一樣。
唐月舒通過這些媒體或者網友的言語認識到了自己一直沒有接觸過的林川生活裏的另一些內容。
顯然,到他這個年紀被催婚是很常見的事。
這再正常不過。
林川晚上的時候來了消息,很抱歉地說他今晚也不回來。
他這個時候已經從醫院離開,陪老爺子住在老宅,爺孫倆各自在怄氣,沒有要各退一步的意思。
唐月舒的機票在後天,林川承諾說明天會回來。
倒也還來得及。
唐月舒放下了手機,開始思考。
今夜無眠的人不止一個,在互相說過晚安之後,各自失眠。
情緒是很奇怪的東西,唐月舒清楚自己的心境一直很平和,她也清楚有些現實是要面對的,只能拖延,但始終跨越不過去。
但她還是失眠了。
倒不是想不明白事情,就是覺得有點很淡的難過始終萦繞在心頭。
林川說第二天回來,但其實是傍晚時分才回來,他身上西裝革履,像是去談了生意或者見了比較重要的人。
明明是回自己家,他站在門口按了門鈴。
唐月舒從門後看到電子顯示屏,林川站在外面。
她開了門。
“怎麽按門鈴了?”唐月舒問。
外面是指紋鎖,林川不x可能進不來。
門外的人看見她時笑了聲:“想試試有人在家為我開門的感覺。”
有點神經。
林川進門就抱了唐月舒幾分鐘。
兩天沒見了,說不想念是假的。
林川垂眸看了她一會兒,想低頭親下來時,唐月舒躲開了。
“飯菜都快涼了,先吃飯吧。”唐月舒說。
她的冷淡引起林川的注意,他問了一句:“生氣了嗎?”
他設身處地想一下,她飛來港城就待一周左右,有兩天時間見不着他,生氣也是正常的。
“等下吃完飯,我帶你出去玩?”
唐月舒坐在餐桌上,雙手捧着臉仰頭看他,那雙眼睛看着很漂亮,林川還是有點想親她。
“不出去,”唐月舒說,“晚上我想和你聊會兒天。”
不是在床上聊的那種。
“好。”
阿姨做的飯唐月舒已經吃了幾天了,沒吃膩,但今天吃着吃着的時候又紅了眼眶。
林川有點想明天将阿姨一起打包送巴黎去。
可惜他雇的這位阿姨是土生土長的港城人,估計是不願意的。
唐月舒平時沒有很在乎什麽儀式感,但她總覺得今晚應該正式點。
林川從廚房洗了水果放到她跟前。
只不過當他想要坐到她身旁時,唐月舒坐開了些。
她身上散發着的疏離并不作假,林川對她的情緒感知也不算遲鈍。
他看着唐月舒盤腿坐在沙發上,朝着他的方向,語氣很平靜,平靜到她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對勁。
“林川,有人和我說你要結婚了,是真的嗎?”
這句話說出口,周圍的空氣仿佛也跟着沉寂下來,兩人之間的氣氛徹底凝固。
林川的神色頓住,他不知在想什麽,片刻後擡眸看唐月舒,道:“假的,你聽誰說的?”
聽誰說的其實不是很重要。
唐月舒不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但她也不是一個揣着明白裝糊塗的人。
“那你告訴我,有什麽是真的?”
他們對彼此的私事知道的都不算多,唐月舒以前不會過問男朋友的家庭和對未來的規劃,但想來不是每個人都和她一樣,叛逆到抛下一切離家出走的。
林川沉默了一會兒。
唐月舒想起之前好像都是他很耐心地等着她去回應,沒想到現在,也輪到她有耐心了。
她以前耐心也一般,但在巴黎留學的這兩年時間硬生生給她的性子也磨煉了一遍。
成長是需要代價的,唐月舒清楚這一點。
乃至她現在等林川的回答時,她覺得好像也不算是很大的事。
“你想從哪裏聽起呢?”林川問她。
他大概想過現在這一幕,兩個人坐下來聊起他現在的困境,但在林川的計劃裏,在唐月舒來港城的這段時間,他希望她能夠有一段愉快的旅程,他自己的煩心事沒必要牽扯到她身上。
“你前天下午說要去老宅,是因為報道的事嗎?”唐月舒問。
她看到了那天新聞的截圖,雖然原文被删除,但要找截圖并不難,而且張彥銘給她看的截圖裏有。
那天下午在樓下時,林川的表情看着明顯心情不算好。
“是,”林川說,“我去老宅和爺爺吵了一架,将他氣進醫院了。”
他倒是坦誠:“媒體說的那些聯姻,都是假的,我沒有未婚妻。”
話說到這裏,唐月舒也就明白了。
“你家裏催你結婚了是嗎?”
一個即将而立之年的男人,被催婚再正常不過,何況家族裏比他年紀小的都當爹了,林川面臨的問題其實不僅僅是催婚,之後的催生才是重中之重。
唐月舒見林川沒有否認,她自己掰手指算了一下。
“我看那些新聞,好像拍了不少你和別的姑娘一起的照片,你以前相親很頻繁嗎?”
林川:“……”
“和你在一起之前,我家裏安排過一些,有些是我單獨赴約,有些是他們約好吃飯,我去到才知道是家裏長輩給我介紹女孩。”
唐月舒發出靈魂一問:“這麽多都沒有喜歡的嗎?”
“沒有。”林川說。
他說話時看着唐月舒,眼神中不見心虛。
“那和我在一起之後還有相親嗎?他們說你的未婚妻是溫家的千金,家裏做珠寶生意的,和你也算般配。”
林川雙手交疊:“我沒有未婚妻,溫小姐是我們公司的一位合作方,我爺爺和她家中有交情,想撮合我們。”
關于相親的話題,林川沉默了一下,之後道:“我們在一起之後,我有過兩場相親,一位的溫小姐,另一位是我母親朋友的女兒,我到場之後才知道她帶了人過來。”
他道了歉,說這些不應該瞞着她。
但唐月舒大概明白,即便再來一次,林川大概還是不會和她主動交代。
他清楚自己的女朋友其實游離在他的圈子之外,前兩天給她介紹朋友,才算是踏入他真實生活裏的第一步,林川主動坦白那些,只會給他們帶來矛盾。
唐月舒并沒有計較相親的事。
“要和一個人結婚,應該先經過大概半年的相處,才能大概知道這個人合不合适,萬一這個不合适還得再談下一個,”唐月舒說着一頓,擡眸看林川,“如果你想三十歲或者三十出頭結婚,确實應該着急了。”
“什麽意思?”林川問。
唐月舒和他對視:“林川,難道你打算和我結婚嗎?”
她不知道他,但起碼唐月舒沒想過,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其實沒想過未來。
“我還沒有要結婚的打算,甚至不一定結婚,如果你要結婚,我們現在就應該分開了。”她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了這樣的話。
林川大概沒想到他們今晚的聊天來到這樣的走向,他說:“我沒想過分手。”
這句話是真心的。
“你又要結婚,又不願意和我分手,”唐月舒頓了一下,重新擡眸看他,“難道你要我當小三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林川看着她,“我現在沒有要結婚的打算。”
“然後等你想結婚了,然後再和我分手,是這個意思嗎?”唐月舒問。
她沒等林川的回複,先站了起來。
“林川,我們認識雖然還不到兩年,但你應該明白,我不是死纏爛打的人,我理解你的處境,但是你在這件事上的處理上确實很糟糕。”
糟糕到她竟然要從別人口中得知男朋友的消息。
林川拉住了她的手,擡頭看她:“月舒,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處理好的。”
唐月舒垂眸看着他,其實她願意相信他的話,林川也許會處理好。
“今天晚上我睡客房吧。”唐月舒說,她心裏膈應,不想和一個也許未來不久會成為別人丈夫的人睡在一張床上。
林川的卧室全然是他存在過的痕跡,她也不想待,只能換一個房間睡。
“還有明天也不用你送我去機場。”唐月舒補充道。
之後林川就在客廳看着她将自己的東西一點點從他的卧室搬到了另一個房間。
唐月舒還沒有不理智到要立刻搬出林川的房子,但她已經在和他劃清界限。
林川看着她做完這一切,沒有說話。
這是他們在一起之後第一次同在一個屋檐下卻睡在兩張床上。
他想說句什麽,但是到頭來發現自己說的話都很蒼白。
正如唐月舒說的那樣,他不能一邊留着她,又一邊在自己的立場上搖擺。
這一晚自然也沒睡好,兩個人都是。
林川還是給唐月舒安排了司機,他自己沒親自送,她不讓。
“下飛機後給我發消息。”他本來想說打電話的,但是想着她現在可能不是很願意和他說話。
唐月舒上車前還是回頭看了林川一眼,他的目光還落在她身上。
只是她還是收回了視線。
失眠的兩個晚上她想了很多,也很詭異地想了一下她和林川的未來。
兩個人長長久久在一起,很難的。
航班直飛落地巴黎,陡然回到生活了兩年的環境,唐月舒還覺得有點恍惚。
港城的一周多時間就像是一場夢般。
她确實接觸到了林川生活的冰山一角,只是光這一角,就讓她不得不遠離。
落地後沒多久,手機彈出了林川的消息,問她有沒有順利到達。
現在國內的時間,應該是淩晨三四點了。
他不睡覺在等她落地。
唐月舒這會兒不太想說話,但又覺得應該報個平安,于是回了:【1】
林川的消息緊接着:【回到就好,好好休息】
唐月舒回到巴黎之後的幾天都很忙,工作堆積了不少,有些必須等她處理的x。
忙碌起來确實沒什麽心思去想別的事。
但再忙其實也有稍微閑下來的時間,唐月舒看着手機上關于林川的消息,沒有回複。
他們現在算是進入了冷戰期,也許算得上吧。
唐月舒想了很多,她不是不了解豪門法則,一路成長過來都是用的家族資源,在婚姻大事上不自由些,也是合理的。
就連她自己當初和老唐吵成那樣,最主要的原因不是聯姻,是他沒和她商量,更是因為他安排了一個在唐月舒看來上不得臺面的男人。
林川的家族要求他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很合理的。
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就是這樣,得不到時會遺憾,失去時也會遺憾。
唐月舒覺得時間和距離都是良藥,能讓人慢慢脫敏。
她在想自己住在林川的這個房子,是不是也應該搬出去了。
找房子很麻煩,有點讓人頭疼。
林川後來也給唐月舒打了不少電話,她沒接,林川這麽懂人情世故,他應該明白她的意思。
七八月份的巴黎是一年裏最熱的時候,
唐月舒和別人合作籌辦了一個服裝秀,很忙,有時候忙到晚上九點十點才回家。
累得腦袋空空,甚至沒心思想別的事。
這一天來得毫無預兆,唐月舒又一天晚上十點左右到家。
她開了門,随後開燈,屋子裏靜悄悄的,但是燈亮起的那一瞬間,她看見沙發上坐着一個人。
唐月舒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但看清對方的臉後又冷靜下來。
“你怎麽來了?”唐月舒的語氣裏有點抱怨,“幹嘛不開燈坐這裏吓人?”
沙發上的人站起來,徑直走向她,唐月舒難得從他身上感受到了壓抑。
林川的眼神沉得可怕。
她被抵在門後,林川湊近,像是要吻她,唐月舒下意識伸出手去推他。
但是林川沒有低下頭來,他只是将她堵在門和牆體的那個小角處,看了她幾秒,終于才開口道:“月舒,消息不回,電話不接,在跟我冷戰嗎?”
“是要和我分手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