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勒痕
勒痕
第22章
江頌不懂童漁這是做什麽,但小小的驚訝之後,他熄滅手機屏幕,又躺了回去。
黑暗中他眨了眨眼,過了一會,他吃力的擡了幾下手,甚至把手放在胸口處,當然都是帶動童漁的手一起,折騰了好一會兒,童漁還是沒醒,睡得香甜。
江頌放棄了,把手放回了原處。
晚上想了太多事,自然導致第二天醒得晚,床旁邊的位置已空,綁手腕的鞋帶自然也撤了。
江頌換好衣服從房間出來,沈叔上班去了,沈姨在廚房忙碌,童漁在餐桌上吃東西,望見江頌,他心虛似的垂下眼角。
沈姨給他們端來牛奶和雞蛋,笑眯眯道:“你倆午飯能自己解決不,我今天要去朋友家,要下午才能回來。”
“嗯嗯,可以。”江頌在餐桌邊坐下。
童漁也道:“江頌去我家吃,我爸說中午吃咖喱蟹。”
“行,那我不管你倆了啊。”沈文虹挨個摸摸腦袋,拿起牆上的包包出了門。
江頌等着童漁自己解釋昨晚的事,但他一直沉默,如果不是因為這反常的表現,他都快覺得昨晚是幻覺了。
“吃什麽呢?”還是江頌先開口。
“桃酥。”童漁把剩下盒裏的都推過來,“沈叔他們昨天去婚宴帶回來的伴手禮,裏頭還有喜糖,吃嗎?”
“你自己吃吧。”江頌慢條斯理的剝着雞蛋。
童漁于是又低頭小口小口啃着桃酥,好像那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只有江頌看出來他明顯的做賊心虛,突然覺得很好笑,起了想捉弄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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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江頌故意頓了頓,又誇張的轉了轉左手腕,“也不知道撞到哪兒還是怎麽回事,手有點疼。”
“是,是嗎?”
江頌繼續道:“嗯,有點奇怪,手腕還有一道紅印子。”
“疼嗎?”童漁問。
“倒是不怎麽疼,就是不知道怎麽弄的。”
“你睡覺壓着了吧。”童漁把剩下的桃酥一口塞進嘴裏,拍拍手,“我回家寫作業了,你中午記得來。”
江頌瞥到他外套口袋裏的小鼓包,應該就是“作案工具”了。
童漁走出門沒多久又折返回來,“你待會就來,來我家做作業,聽到了嗎?”
江頌道:“我待會要去一趟幹洗店。”
童漁:“那我跟你一起。”
江頌:“然後還要去圖書館,之後還要去超市。”
童漁:“我也去我也去。”
江頌無奈的看着他:“你不相信我啊。”
童漁的視線落在腳背,鞋子在地上畫圈:“我就是,剛好也要有事做。”
“我不會走的,根本也不想走。”江頌認真的對他說,“如果她真的又來了,我一定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讓你保護我,行不行?”
童漁使勁的點頭:“行!”
“那相信我了?”
“相信。”
江頌這才明白,童漁是為了怕他走才那麽做,可是,也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吧。
晚上,童漁再次來到他房間要求留宿,目光堅定的讓人無法拒絕,但江頌留了個心眼,一直沒有睡着,等啊等啊等,等到他終于準備放棄的時候,他聽到身旁傳來了低低的呼喚:“江頌,江頌?”
熱熱的呼吸撲到他耳朵裏,喚着他的名字,江頌強忍着才沒動彈,心說昨晚是睡得多死啊,這樣的打擾都沒把他驚醒。
之後童漁确定他是睡着了,悄咪咪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手電,放在嘴裏咬着,再次拿出了鞋帶把倆人的手給綁上了。
江頌心裏默默的想,人和人之間的信任就這麽脆弱嗎,明明白天都還說相信他,到晚上就開始整這一出,他剛準備和童漁問個明白,就聽到他小小聲的嘀咕:“對不起哦江頌,我還是放不下心,我只是想睡個好覺,不想再做噩夢了,你原諒我吧。”
随他去吧。
江頌頓時就洩氣了,看他能綁多久。
沒想到,一向做事三分鐘熱度的童小漁,把這事連續堅持了三十天。
這期間江頌還默默的算過,他換過三次鞋帶,還用過一次細麻繩,很痛,用過一次綁蛋糕的絲帶,一般般,還有一次用粉色長襪代替的,不痛,但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當然外人只知道童漁留宿的事,連不愛八卦的沈應山都跟着開童漁的玩笑:“小魚這是發奮學習了,還是太喜歡黏着你哥哥啊。”
江頌比童漁大幾個月,別人看這倆孩子好得跟親兄弟似的,童漁卻不喜歡叫哥哥,當然有些時候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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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頌左手腕的淡紅印漸漸變得深紅,最近還有點變紫的架勢,打眼一看就像個特別的傷口。這天倆孩子在項文田藝家看電影的時候,田藝就發現了,問道:“你這兒在哪裏弄的,被門夾了?”
江頌随意道:“不清楚,應該是體育課上打球撞的吧。”
田藝道:“不疼嗎?你自己都不記得啦。”
項文擺擺手:“我上學的時候也這樣,放學回家洗澡的時候才發現身上有傷,有時候是刀口,有時候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男孩子磕磕碰碰正常的。”
童漁心虛的吃着葡萄,坐過來遞給江頌一串:“哥哥你也吃。”
田藝在旁邊笑:“咱們小魚今天這麽乖呢。”
“我本來就乖。”童漁嘟囔着。
江頌吃葡萄的時候往旁邊瞥了一眼,童漁的手腕也有一道相似的勒痕。
看完電影後,項文照例又找法制節目看,田藝對那些案件沒興趣,只是陪着看,但有時候一些根本真實案例改編成的短劇,田藝倒是蠻感興趣,催着項文道:“快,看看昨天那個續集播了沒有。”
“什麽續集?”童漁問。
田藝興致勃勃道:“我跟你說這個老好看了,講的是一對夫妻,丈夫因為——”
“哎,現在別跟他們講這些吧。”項文阻止道。
田藝卻說:“他們這年紀可以了,哪能一直生活在童話世界,我上小學的時候就愛看恐怖故事了。”
“我也愛看。”童漁底氣不足的說,又加了一句,“得有人陪我。”
江頌偏頭笑了一下。
“那你聽我講這個······”續集已經開始了,田藝一邊看着畫面,一邊飛快給童漁補充大致劇情。
講的就是有一對夫妻,丈夫每晚都給妻子的牛奶裏下安眠藥,等她入睡後再拷上手铐,妻子某天晚上發現了,和丈夫提出離婚,丈夫假意答應,提出一起過最後一晚,當晚卻将妻子殘忍殺害······
續集裏補充了更多的細節,比如這個丈夫平日就是個占有欲極強的人,妻子早就被他管得太多而不耐煩,而當初兩人戀愛時,妻子有過一次出軌行為,和丈夫坦誠後想分手,丈夫明确表示原諒她還跟她求了婚,但婚後更加變本加厲的控制。
童漁聽着聽着表情就不自然起來,田藝以為他害怕,安慰道:“沒事兒,你以後戀愛多長個心眼就成,帶來給我們看看,我看人可是最準的。”
童漁弱弱的說:“可那個丈夫才是變态。”
田藝道:“哎,我們上次還看了一個差不多的‘殺夫案’呢,變态都是無性別的。小魚你這麽愛哭又心軟,以後免不了要吃戀愛的苦喽。”
“跟你上學時一個樣。”項文冷不丁的說。
田藝踢了他一腳,又哼了一聲:“對哦,所以我也吃了不少苦頭呢。”
項文撓撓頭,不自然的站起身:“兩個小同學要不要吃冰淇淋啊,我去拿。”
童漁心裏一直惴惴的,悄悄的扭頭看江頌,他的側臉在暗光下有些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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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江頌睡着的時候,今晚的月光很好,童漁不需要手電筒都能看清,實際上這麽多天的經驗,他摸黑都能把倆人的手拴在一起。
可今晚他有些犯難,他覺得,嗯,自己應該不至于那麽變态吧。
不過江頌的傷口還真是蠻吓人的,這樣下去會不會永久留疤啊。
童漁呆坐在床上,愣神了好久,突然聽到江頌的聲音,“要不要我給你兩個建議。”
童漁此刻坐在床沿,吓得身體後仰,差點一頭栽下去,幸好江頌及時抓住他,把他拖回來。
打開燈,兩人在床上對坐。
童漁慢半拍的問道:“什麽建議。”
江頌道:“第一,你應該打死結。第二,不要覺得綁了手就萬無一失,睡覺留一根神經,別睡太死。”
記不清有多少次都是江頌先醒,還要故意弄點動靜出來讓童漁醒過來,方便他銷毀“罪證”。
童漁哦哦的點頭,過了一會才瞪大眼睛:“你早知道我綁你啊,什麽時候發現的!”
“很早了。”江頌又躺下來,舉起他的左手,又閉上了眼睛,“給。”
童漁猶豫了一下,又熟練的把鞋帶綁上,瞥見那道勒痕時,有些不忍心,抿抿嘴,還是撤了帶子,關上燈,躺在旁邊的枕頭上。
“不綁了?”江頌的聲音輕輕,在夜晚還有幾分溫柔的味道。
“嗯。”童漁應着,揪着手裏的鞋帶,頓了頓問道,“江頌,你不會覺得,我也有點變态啊。”
江頌輕笑了一聲:“你怕你像那個案件裏的丈夫啊。”
“我沒有。”童漁弱弱的辯駁,随後又承認道:“好吧,我是有點害怕,主要我沒想過,還有人會跟我有一樣的做法,還,還做得那麽絕。”
“不算一樣。”江頌道,“你做這些我都知道。”
“那你不害怕嗎?我?”童漁問。
江頌突然又有點想笑,“就,一開始有點莫名其妙吧,之後就想看看你能堅持多久,如果我真的怕你,很多個機會可以跑掉。”
“你跑掉我就找不到你了。”童漁說,他真心覺得,江頌那麽聰明,躲人的技術應該也很厲害。
“不過,你之前不是說相信我嗎?”江頌說,“怎麽還是不放心啊。”
童漁嘆着氣:“我白天是相信的,可晚上就特別容易害怕,如果睡着了,什麽事都抓不住了。”
“那怎麽不繼續綁了?”江頌問。
“因為我突然發現,我最近還睡得挺好的。”童漁說,“而且我也不能一直賴在你房間吧,最近好多人都笑話我。”
“沒人笑你,睡吧。”江頌輕聲道。
這三十天莫名其妙的行為,倒是讓江頌快速适應了和人一起睡。而他手上的勒痕,也在一周左右就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