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第23章
第 23 章
當天便是立夏,數了幾天手指頭的孫小喆終于把它盼了來。照前些時候約定好的,她早早的等在大門前,不時伸長了脖子往門裏看。都快過巳時了,劉霏才姍姍來遲。
孫小喆一見她,目光不由得往下瞟停留在她唇上。
“等很久了吧。”劉霏問,依然是一身白衣,傾城模樣。
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孫小喆搖頭。
“祭祀快開始了,我們走吧。”
立夏是一年中很重要的一天,就連皇帝也會帶着文武百官到郊外去迎夏,并在城內舉行迎夏儀式,以表達對豐收的企求和美好的願望。
街市上早湧滿了人,從各個城鎮來的,附近村鄉趁着節日來做土買賣的。各個酒樓都看着興頭,暗地裏擡高了價,以醉星樓為首的,一個小菜竟要到平日裏三倍的價錢,可依然是早早的就住滿了客人,無一間空房。
劉霏二人站在人滿為患的酒樓前,孫小喆有些發愁,這裏離臨安寺最近,二樓視野開拓,風景也是最好的,本來早就想來訂個位子,卻被那件案子耽擱了,這下可麻煩了。
兩人商量還是去街邊吃點小吃,正打算走,裏面的夥計迎了出來。
“老板娘給二位留了最好的位置,要我在這兒候着,二位快随我裏面請。”
兩人對視,孫小喆先笑了起來:“薛姐想得真周到,一會兒可要請她酒謝禮才是。”
店小二卻答:“老板娘昨兒就出城說是有要事,明兒個才回來,要二位不必等她。”
“奇怪,別人都拼了命的進城來,她卻是出城去。”孫小喆笑。
劉霏卻不在意:“她這人本來就想起一出是一出。”
進了樓,房間果然是一等一的舒适,除了進來的門,四周全是大扇的窗,直起窗架,擡眼就是蔚藍的天,萬裏無雲,一群鳥兒飛過,美極了。低頭看,樓下人頭攢動,一應景色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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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端上菜肴,除了指定的菜以外,還有五色飯和囫囵蛋,每到立夏家家戶戶都會吃,祈願無病無災。
樓下有一商戶圍滿了人,仔細一看,原來是在秤人。一個臺門前挂起一杆大木秤,秤鈎懸一根凳子,大人都将小孩子放在上面打秤花,說着吉祥話。
孫小喆笑:“我小時候爺爺也給我稱過說是會帶來福氣,好懷念啊!你也稱過吧?”回過頭來卻見到撇過臉的劉霏。
“怎麽了?”
“小時候,父親對我很嚴厲,不能出去玩,也不能和別人說話。每年立夏不是在念書就是在習武。”就連小書童也是個啞巴。
劉霏垂着眼,默默嚼着飯。
看着這樣的她,孫小喆放下筷子,牽起她的手嘻嘻一笑:“走,我們下去。”
被那燦爛的笑晃了神,等劉霏再回神過來,人已經被孫小喆牽着往樓下走去,被那只溫暖的手握着,不習慣的劉霏掙了掙手,還是沒松掉,就幹脆任由她去了。
孫小喆牽着劉霏從人群中擠了進去,從懷裏掏出銀子遞給商戶,就要推着劉霏去坐秤。
“我不去,不去。”劉霏臉上發窘,四下瞧着看熱鬧的人,“都是小孩子玩的,我不去!”
見她一跳躲得好遠,孫小喆有些心疼那幾個銅板,歪頭想了想,說:“好吧,那我們不坐秤,跟我來。”
被她牽着走,劉霏抿唇笑,不知她這次又想什麽鬼主意。
兩人到了橋河邊,孫小喆借了個木桶放在河水邊,讓劉霏站上去,看到這裏劉霏自然明白了她的用意,雖然方法借鑒了古人,顯了幾分笨拙,但這份用心,讓劉霏心生暖意,唇角勾起的笑久久未曾散去。
鬧市上各式小吃香氣撲鼻,勾得剛才沒怎麽吃飽的孫小喆口水直流。瞄準了一家烤羊肉串,那鮮嫩的肉被刷上一層辣醬,放在火炭上烤得吱吱作響,颠颠的走過去,卻被身邊的人拉了回來。
“羊肉是發物,你後背有傷,不能吃。”
“薛姐的藥膏很有效的,我現在已經不疼了。”香味直往鼻尖蹿,眼睛瞅着那一串串的羊肉,孫小喆直吞口水,看得到吃不到的滋味該有多痛苦。
劉霏不說話,只拿眼瞧她,看得孫小喆最後苦着臉,耷拉着腦袋。
知道她不高興,劉霏淺笑,“趕明兒傷好了,我們再來,你想吃多少我都不攔你。剛才我已經叫醉星樓的夥計炖上鴨湯,一會兒我們回去喝。”
話裏帶着連她自己也未察覺的一絲寵溺。
雖然有些戀戀不舍,孫小喆還是聽話的點頭。
突然人群中變得熱鬧起來,所有人都朝着前方湧,孫小喆的注意力馬上就被吸了過去。
一只儀仗隊浩浩蕩蕩、大張旗鼓的穿行在大街上,前方十幾人扛着飄揚的大旗,然後又是十幾人吹着樂器走過,十幾匹高頭大馬并肩而行,騎在馬上的是威風凜凜的禦林軍,當首一位就是曲浣逸,俊逸的面容傲視前方。
在他身後是兩架華麗的辇車,厚厚的紗帳看不清裏面坐的人。所有人在看到辇車後無一不跪下參拜,只見着呼啦啦身邊的人都矮了一截,原本喧鬧的大街變得一片安靜,孫小喆兩人站在大石柱後,劉霏沒跪,孫小喆也幹脆的杵在那。
等儀仗隊走過後,街上才恢複剛才的喧嘩,孫小喆笑着去看劉霏,卻見她一臉戒備的四處探看。
“怎麽了?”
“我總覺得從我們出了醉星樓就一直被人跟蹤。”劉霏擰着眉說。
聞言,孫小喆也擡頭張望,四周除了人,就還是人……
“沒道理啊,誰會跟蹤我們?會不會是最近都沒有好好休息?所以想得太多,神經太緊張了?”
聽她這麽一說,劉霏也覺得近日睡得很少,除了昨晚……很難得的一覺到天亮。
“……也許吧……”
……
鬼影
六扇門裏一間立在角落處的小房間。
門前挂着一塊歪向一邊的匾額,“仵作間”。當初挂上這麽一塊牌匾時,那七個小老頭還很抑郁,他們想了一天一夜寫的滿滿一疊紙的好名字被全部否決,竟然就取了這麽個名兒。可孫小喆說了,是什麽人就做什麽事,只要心中無愧,否則就是取名叫奉天殿,也是白搭。
小小的房間裏,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下棋、打牌、賭牌九,名副其實應該叫棋牌室。
管事的趴在桌上,耷着腦袋看外面的夕陽,門外進來一捋須老人,
“管事的,時辰到了!”
孫小喆高興的立馬跳起來:“真的啊?太好了,你們留一人守夜,其他人該回家的回家,該喝酒的喝酒!”話說完,人就閃出了門外,留着七個小老頭商量該誰留下。
莫之正往外走,就聽見一人也急急忙忙的跑過來。
“小跟班,你每天可真準時啊。又去接霏兒?”
“你怎麽在這兒?”看到莫之身上的包袱,孫小喆問:“要出遠門?”
“說是杭州那邊出了點事,讓我去看看。那邊絲巾綢緞花式多又漂亮,怎麽樣?你求求我,說不定我能幫你捎幾樣回來。”莫之跟她打笑道。
孫小喆翻了個白眼,這家夥還真奇怪,總想看自己去求他,這是什麽怪癖啊?
“那你一路順風吧。慢走不送。”
看她一副不耐煩走掉的模樣,莫之笑眯了眼,這丫頭,人前人後還真是兩個樣。
這段時間,白天孫小喆就呆着那個小房間裏,每天換值時辰一到就馬上跑去找劉霏,不是一起吃飯就是陪劉霏巡街,一來二去整個六扇門的人都知道劉捕頭身後跟了個小尾巴。
樂呵呵的跑到東市,果然就見到正往回走的劉霏,時間恰的剛剛好。
老遠就見到朝她奔來的孫小喆,人一走近劉霏就遞給她一袋花生:
“聾婆送的,我又不喜歡,你拿去吃。”
孫小喆毫不客氣的接過,笑:“好啊!”
以往這個時候劉霏總要再巡一次街才會回府休息,孫小喆也陪着一起走,開始劉霏還勸她早點回去休息,後來說的次數多了,劉霏也就不再說了。
兩人并肩往回走,路過平時經常去的那家新豐客棧就幹脆坐下吃晚飯。
剛走進去就看見一大群人圍着一個桌的客人小聲議論,連店小二也在那紮堆,孫小喆叫了好幾次才颠遛着跑來,賠笑:
“二位真是對不住,今兒又想吃些什麽?我們店裏今天的魚可新鮮了,來一條?”
劉霏點點頭,瞧了眼還圍成圈的一桌,說:“不管是聚衆賭博、圍打鬥毆或者是鬧事的,一旦被抓可都要在牢裏呆上幾天的。”
“哎喲,劉捕頭,瞧您說的,我們可沒有做那些事啊!”店小二皺巴着臉說:“那全是在說東郊鬧鬼的事,大家夥的都很好奇,我也耐不住那心,不就湊着也去聽嘛。您瞧……”
後面的話被劉霏一個手勢止住了。
“知道你們是本分的人,剛才只是吓唬你的。去忙吧。”
店小二得令,立馬去別桌忙活了。
“鬧鬼?”孫小喆睜大了眼睛,也好奇的側頭去瞧那桌的人。
劉霏抽出筷子遞給她:“離東郊不遠處有一片墳地,時不時就會有鬧鬼的傳聞,最熱門的就是看到鬼火,其實不是螢火蟲就是磷火,所謂人血為磷者,信不妄也。前人早就給我們解釋了不是嗎?只是鄉野地方,大家都迷信罷了。”
“原來是這樣。”孫小喆點點頭。
出了門來沒走幾步,一個轉角處竟圍滿了路人,不時從人群中發出嘆服的聲音。兩人對視一眼往人群裏走。
距人群兩米遠站着一名身穿大褂的道士,雙手合十正念念有詞,一名年輕人正跪在他面前不停的磕頭。
片刻,道士念完經讓那年輕人站起身,遞給他一張符說:“只要按照我教你的去做,我保證那鬼決不會找上你。”
年輕人千恩萬謝的接過符紙,從懷裏掏出一貫銅錢交給他。
道士面有難色:“我這道符可是很難畫的,一貫錢似乎……”
年輕人見他這樣,又從懷裏掏出碎銀子:“我,我就只有這些了。”
道士正欣喜的要接過那些碎銀子,眼前一花,錢沒拿到剛才還在手上的一貫銅錢也不見了影蹤。
将銅錢丢給那年輕人,劉霏沉着臉:“辛苦掙來的血汗錢,可別讓這種人給騙了。”
道士正欲發火,卻見到劉霏手中的劍和那一身官服,立馬腳軟,說起話來也沒有了剛才的神氣勁。
“捕頭大人,您,您可冤枉我了啊。我沒騙他,我今天坐在這裏都沒人理我,是這年輕人他自己突然跑過來要我給他畫張符的,不信您問他!”
劉霏轉頭看向那年輕人,後者果然拼命點頭:“他沒騙我,是我要他畫符的,大人您別抓他。”
孫小喆不解,問:“你明知道這符不靈,為什麽還要花錢買?”
“你有所不知,我,我遇鬼了!”年輕人哆嗦着身子,一臉慘白。
“我是新豐客棧的夥計,家住小田村,每次回家都要路過東郊那片墳地,昨兒晚上關門晚,等回家的時候天早就暗下來了。那條路我從小就走,可那晚走着走着卻像是走岔了路,竟走進了那片墳地裏!我當時就有些怕,可沒想到,黑暗裏的墳地突然冒出了鬼火!還有女人一邊說話一邊哭的聲音!我當時就吓得尿褲子,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跟頭才跑回家,回去就發燒一直到今兒中午才退了燒,我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都能聽見那女鬼的哭聲在我腦子裏!我是真怕了,我怕那女鬼來纏着我,所以……所以才想着個辦法來求個安心啊!”
說着說着,一個堂堂七尺的男兒竟是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