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第10章
第 10 章
熱鬧的大街上,一家裝飾華麗的當鋪內,管事的正低頭扒拉着算盤點着今早的收支。不經意間擡眉就瞅到隔欄外正站着個人,這人低着頭站在陰影處看不清臉,也不吱聲,跟個幽靈似的倒把管事的吓了一跳。直到管事的停下手中的活,打量着他,這人才抖擻着将袖口中的東西掏了出來,遞上隔欄內的臺桌。
管事的瞅瞅他,又看了看桌上的東西,這才挽上袖口将東西拿在手上掂量。
是一枚扇形的玉墜子,玉墜通體成翠綠色,無半點雜色,雕琢精美,小巧可愛,是個好貨,怎麽說也要值二十兩銀子。
偷瞄了一眼站在欄外的人,那人皮膚黝黑一身短襟裝束,腳下還着一雙黑色布鞋,微微馱着的背時不時還向大門口張望。這人一看就是個下人,怎麽可能有這麽貴重的物件。一定是從什麽地方摸來的。
“掌櫃,怎麽樣?這可是個好東西,值不少錢吧?”那人有些等不及,開口問道。
管事的裝作仔細查看的模樣在心裏掂量了幾分,打定主意後才将東西放下,漫不經心的道:“這東西成色一般,也就值個二兩銀子。”
“什麽?才二兩?您看錯了吧?怎麽也該值個十兩才是。”一聽東西當不了幾個錢,那人有些急了。
“二兩都是給你高的了,你要去別家還沒這個價呢!你要麽去領銀子,要麽就拿上東西走人。”管事的氣勢十足,頗有幾分不耐。
那人一看管事要趕人,忙出口挽留:“別、別介啊!二兩就二兩,總比沒有的強。”
管事的心中得意,就要拿上東西取銀子,門外卻有一女子清冷的聲音傳來,
“玲珑閣出的翠玉材質上乘,做工精巧,才值二兩?您怕是太欺人了吧。”
從門外一前一後進來兩人,說話的正是劉霏。當東西的便是她們跟蹤而來的栓子。此時栓子見這兩人來了,心下一驚,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兩人走至他跟前,劉霏厲聲喝道:“你都知道些什麽,還不快老實招來。”
趴在地上直哆嗦的栓子這才開了口。
原來,栓子有個好賭的毛病,家裏的積蓄都被他給敗光了。栓子娘每月掙的那點錢還不夠他花,只能從趙府偷摸着些首飾出來過日子。栓子今早去接母親,誰知母親竟死在村子口,悲痛萬分的栓子便請人去報了官,在等官差來的時候栓子發現他娘左手裏緊緊拽着個東西,扳開一看就是這玉墜子。偷竊是重罪,栓子怕被官府知道後會查辦他,便将東西藏起來不敢上報,為怕夜長夢多,于是在官府前腳剛走,他後腳就來了當鋪打算換銀子,卻不想自己早被起了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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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小人真的只是藏了玉,絕沒有害家母啊!”跪在地上的栓子一個勁的磕頭,想來是擔心劉霏會直接将他指為殺人犯交差。
“你起來吧,我知道不是你,不用再磕了。可是你私藏他人物件,也是要判你刑的。”劉霏轉身對孫小喆說道:“你帶他去縣衙,讓府尹判個盜竊罪。”
孫小喆點點頭又問道:“那你呢?”
劉霏從畢恭畢敬的管事手裏接過玉墜兒,玉片透過光在細嫩的掌心折射出一片翠綠。
“我得為這東西,找找失主。”
寬敞的縣衙府邸,孫小喆站在空蕩蕩無一人的縣堂上發呆,過了好一會兒府尹才一身酒氣的在師爺的陪同下從內堂走了出來。
做了交接,孫小喆趕緊走人,剛出到縣衙門口,當值的衙差正靠在門上打鼾。相比忙得夜以繼日的六扇門,這縣衙還真是閑得都快要長雜草了。
孫小喆想到某個忙得連飯也吃不上一口的人,搖搖頭,一腳踏出門檻,就聽見有人叫她。
是六扇門的張捕快,和他走在一塊的人穿着紅色官服虎背熊腰,個子竟有孫小喆兩個那麽高,這人一杵在街上,能将大路堵上一半。在他們二人身後還跟着一行人擡着白布蓋住的草席。
張捕快一身風塵仆仆,見只她一人出來,問道:“劉捕頭呢?怎麽沒跟你一塊?”
“她去了趙府,你找她有急事?”
張捕快愣了一下,“趙府?她去趙府了?”
“怎麽了?”
“她昨晚讓我辦的事我查到了。路上還碰見了出城辦事回來的周縣尉。這枚暗器,是泉陽城外北華山上一夥山賊慣用的武器,他們一貫的伎倆就是躲在暗處放暗器殺人,然後再奪財物。”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包打開來,是那枚險些刺穿她臉的菱形利器。
……山賊……怎麽會在趙府?
孫小喆心裏有不安在蔓延,她從張捕快手中接過用布包住的暗器,手指輕撫過兩頭尖長的鋒刃處。
……是了,就是這個!能一瞬刺穿栓子娘咽喉的兇器!
孫小喆皺着眉,重新将東西包起來,她必須盡快趕到趙府,把這事告訴劉霏。
“慢着。”一直沒吭聲的周縣尉叫住了急欲離去的孫小喆。“你剛才說劉捕頭去了趙府,所謂何事啊?”
“跟一件人命案有關。去趙府例行詢問。”
周縣尉點了點頭,想了想,又看了看天,就是半天不說話,可把孫小喆急死了。可再怎麽說別人也是個縣尉,自己要是就這麽走了,這城裏的人氣小心窄,還不知道要怎麽說劉霏。即使着急,也只有幹瞪着。
周縣尉張了張嘴。
“你是說又出了件命案和趙府有關?”
又?什麽意思?
看出她眼中的不解,張捕快搶在周縣尉前開口:“事情是這樣的,昨日,縣衙上接到人報說在奉順和泉陽交界處發現很多死屍,于是,周縣尉便帶着人去現場勘查。可事情卻遠比想象的複雜。死者竟是趙府新過門妻子的送親隊。”
孫小喆驟然一驚:“趙老爺新過門的妻子?”
“正是,發現時新娘身上只着了內衫,而且死了有三天了。仵作已經仔細的驗過屍了,不會有錯的。我聽聞後也覺得奇怪,如果這才是趙老爺真正的妻子,那現在趙府裏的那個人會是誰?是什麽人假扮成趙老爺的妻子?有什麽目的?我和周縣尉商量過,本來打算先禀明府尹,然後再和劉捕頭商議一下如何查辦。要知道這趙府在我朝商賈中還是舉足輕重的。若是因此而不小心傷了趙老爺,那可就難辦了。”
孫小喆緊握手中的小布包,臉上神情越發凝重了,一轉身就要往趙府跑,眼前的路卻被橫站在眼前的周縣尉擋了去。
“你要去哪?”
“趙府。”
張捕快忙上前勸道:“你去也無用,反而只會打草驚蛇,何況劉捕頭武藝高強,一定能顧全大局。我們先在這裏部署好一切,就能将他們一網打盡。”
捏成拳的兩只手緊了緊,一向漾着笑意的臉帶着與以往不同的陰鸷,竟讓這幫與血腥殺戮為伍的漢子震懾。
“我可不管什麽大局,商賈,我只要她無事。”
說完,便往空蕩處鑽去,回過神的周縣尉伸手去阻,卻被她靈巧的借力一跳,沖進了大街上擁擠的人群。
“這不是添亂嘛!”
周縣尉擺動着高大的身子,忙召集人手去追,只餘下張捕快還怔在原地。
“這丫頭……好厲害的眼神。”
趙府
客室內只有三人在,鄧主簿與劉霏相對而坐,趙老爺坐居上位笑臉盈盈的說:“勞煩兩位走這一遭,可家奴之事,老夫确是不知,一會兒定多加詢問,若有疑處定差人去府衙禀告。”
趙老爺的目光望向左邊,鄧主簿立馬應道:“是是是,突然造訪确有不妥,一個家奴而已,有手有腳的誰還能管她上哪去不是,這又怎麽能和貴府扯上關系。哈哈,可是劉捕頭為人盡職,非要來看上一看。”賠着笑,鄧主簿向對面遞着眼色“現在已經查實,我們也該回了,是吧,劉捕頭。”
輕掃一眼袖口裝着重物的鄧主簿,劉霏心下了然,也就這麽坐着不回話。
坐在上位的人顯然有些焦躁,輕咳兩聲,鄧主簿張了張嘴,劉霏卻先他開口:“趙老爺,不知夫人近來身體可安康?”
“勞劉捕頭挂念,內人身體已無大佯。”
“是嗎?”劉霏兩指輕捏起茶蓋,撇了兩下茶杯內的茶水,“可為什麽依在下上次所見,夫人身體似乎有疾,而且似乎與趙老爺一樣……傷在左腿!”
音調忽然轉高,剛才還捏在手裏的茶蓋,已被一股氣力擲向坐在上方人的左腿上。可還未靠近,就被人用袖口甩向了一邊。
還未等茶蓋落地,一個人影已晃到趙老爺眼前,徒手一抓,卻被他快速的閃到一邊,身體騰空而起左手一伸,已有物件飛想劉霏。卻見她掏出劍身一擋,“叮”的一聲脆響,東西已飛離了出去。正是那枚菱形暗器。
見暗器被人擋下,趙老爺眼角瞟向早已躲在桌子低下的鄧主簿,正欲将他擒住,卻被劉霏一個劍尾挑了開。淩厲的劍招向他畫來,偏又動作輕軟,不似一般中規中矩的招數,倒像是在翩翩起舞,一步步将他逼入死角處,在他側身避開劍鋒的同時伸手一點,便已将他擒住。
走到他面前,劉霏仔細觀察他的後,左手在他耳後輕輕一撕,一張人皮面具被扯了下來。
“這,這是怎麽回事?他不是趙老爺?”驚魂未定的鄧主簿看着事态發展到這樣,越加糊塗了。
孫小喆沖進無人看守的大門時,整個趙府上下的人都已被制服,鄧主簿神氣的指手畫腳讓他手下那幾個衙差将人都綁上。
眼神在人群中找到那抹纖細的背影才緩下緊張的情緒,松一口氣。
“你怎麽會看出破綻的?”面具下的是頂着趙夫人名號見過劉霏一次的那名端莊女子。
“正是因為你掩飾的很好,才讓我起了疑。”劉霏微勾唇角,“你的腳受了傷,可早在假扮趙老爺時就讓我發現了,為了不讓我起疑,所以,為了不讓人懷疑趙府根本就沒有新娘,你便現身來見我,為了消除我的疑慮你一直坐着,試問,盡顯了一個大家閨秀知書識禮的人,怎會在客人離開之際不起身見禮的?”
“……就只是因為這樣?”
“單憑這點雖然覺得奇怪,但也不能證明什麽,而讓我肯定你是假扮的,是因為氣味。”
“……”
“趙老爺雖性喜習武,可也是年過花甲的老人了,我見過他幾次身上都有一股老人特有的氣味,可是這次見他,身上非但沒有,反而若有似無一股香味,一股和我夜探趙府接到的那枚暗器上一樣的香味。”
聽完,那女子露出原來如此的神情,重新看向劉霏的眼裏有着欽佩之意,揚起的一抹淺笑倒有幾分容色。
“這也能讓你發現,果然觀察入微。我還真不該小瞧了你。”階下之囚卻還有心情談笑風生,這還是劉霏第一次見到。
“你為什麽要假扮趙夫人?趙氏夫婦現在何處?栓子娘是不是你殺的?你們究竟有何用意?”
一連提出數個繞在心中的問題,可這女子卻只笑不答,讓人猜不出何意。
擡手招來一名衙差,“把這些人帶走,等我審後再關去刑部大牢。”
“是。”
轉身看見一人呆站着,不由愣了幾分:“你怎麽到這兒來了?還跑了滿頭大汗。”
許是終于破了趙府一案,心情頗佳,才剛還一臉嚴肅的模樣,在見到孫小喆後變得柔和下來。
“……沒什麽,就是想來看看你。”
話說得不明所以,可還是讓劉霏的唇角有上揚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