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周六起個大早，我啃着蘇打餅幹，喝着黑咖啡，給老媽打個視頻電話，跟她說我中午回家吃飯。
想起爸爸媽媽為了一句“千金難買老來瘦”，一年前就開始控制飲食，并且會随機挑選某幾天不怎麽燒菜。我試着感覺了一下自己的饑餓狀态，特意提醒她說要多準備一個人的飯量。
老媽一聽，語調瞬間輕快如18歲的少女，眉飛色舞地問我“為什麽呀？”我甚至都聽到老爸在旁邊“啊？”了一聲，然後就看到兩張笑容可掬的臉擠在鏡頭裏，眼睛亮閃閃地望過來。
我的大腦感受到了“問題”，開始龜速運轉，兩秒後還是轉不出個所以然，直接跟她說：“昨晚加班來着，晚飯沒怎麽吃，太餓了，想吃老爸做的紅燒肉。”
“嘟～”視頻挂斷了。
咦？怎麽回事？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想吃紅燒肉啊！我趕緊放下餅幹，給老媽發條微信過去追問了一句，很快收到老媽回了個“哦”的表情包。
這個時候，我的大腦因為吸收了碳水，開始運作，才醒悟過來，老媽以為我有男朋友了？哈～果然，老媽在老爸的保護照顧下，依然如少女般爛漫。我現在都已經31歲了，她怎麽還是那麽天真呢！作為新時代的女性，深知唯有事業才是值得深耕的一片土地，也只有事業永不會背叛自己。
不一會兒，我收到一條新消息，是小姚同志發來的，他說：“你今天有空嗎，想請教你幾個問題，中午一起吃飯吧！”我剛想回複他說中午要回家吃飯，就看到他又發來一條“我在小南國訂了位～”
看到這裏，我删除了剛剛拒絕的話，回了個“好！” 然後趕緊給老媽發了微信，跟她說小姚約了我吃午飯，晚上再回去。老媽很快回了個大大的表情包“好”，外加一張更大的笑臉。
老爸老媽見過小姚，他去家裏給我送過資料，還吃了頓便飯。老爸笑呵呵地喊他“姚姚”，結果小姚當場就紅了臉。
姚姚，不對，小姚同志，全名叫姚安年，是我工作中認識的。有個項目，我是項目工程師之一，而他是我們甲方團隊的人，交流多了以後，才知道原來我們上的同一所高中，他比我小兩屆，他高考後就去了加拿大。
做項目的時候，我一直尊稱他為“姚經理”，後來項目結束了，他在我這兒就降為小姚同志了。但他仍然叫我丁工，是我堅持讓他這麽叫的。
彼時小姚同志睜着大眼，臉紅紅地問：“為什麽呀？”
他又臉紅了，當然不是因為害羞，而是他皮膚很白，連嘴唇也一直都是紅紅的，哪怕發燒了，也是像覆蓋着一層薄霧的幹枯玫瑰花瓣一樣，白裏透紅，聽他說從小就這樣。啧，一位雄鷹般的女子流下了羨慕的淚水。
我一本正經地說：“有的人對芒果過敏，所以小名叫果果；有的人對咖啡過敏，所以大家叫他“coffee”；而我對工作過敏，請叫我“丁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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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感受到了小姚同志的無語。
“我們的項目合作結束了。”他肯定地說。
“對呀。你還去我家裏吃過飯了。”我想提醒他吃人嘴軟，趁早放棄抵抗。
“我們算是朋友了吧？”他循循善誘。
“當然。”我不否認，畢竟我的性格這麽百搭，對朋友的定義也很寬泛。
“那我可以叫你丁丁嗎？”他的聲音真好聽啊，我心想。雖然他去了加拿大留學，但鄉音難改，還是有吳侬軟語的調調。
不過，丁～丁～！我的警報響起了！
“千萬別！”我說。
“為什麽呀？”他的臉紅紅的。
也許我的爸爸媽媽深信“養怡之福，可得永年”，所以給我取名丁小怡。
我很喜歡“丁”這個姓，感覺叮叮當當很熱鬧。小時候做自我介紹，在一堆張王陳李的同學中，覺得自己的姓氏真是特別，又因為想盡快跟同學們打成一片的小孩子心理，總會跟大家說可以叫我“ding ding”，并且不知道哪裏來的自信，覺得這個昵稱響亮又好聽，肯定會得到大家的歡迎，學期末的團結友愛榮譽小紅花，一定有我一朵！
後來啊，當知道“ding ding”這個詞在故事裏常用來形容某個不可描述的物體後，就只想用腳趾扣個馬裏亞納大海溝了！
成年人的世界果然非常複雜！
“為什麽呀？”他的臉紅紅的。
因為太羞恥了！！！我心裏在怒喊。但是表面上一本正經地回答他“叫丁丁的人太多了，容易搞混。”
姚安年：“……”
“丁工，我可能要遲到一會兒。你直接進去吧。”
當我噔噔噔噔，邁着歡快的步伐走到小南國門口時，手表上收到了姚安年的微信。
“OK。”我随手就點了快捷回複。
“您好，請問幾位？”餐廳門口的姑娘柔聲問到。
“嗯～你好，姚先生訂的位。”
“好的，請跟我來。”
我被領到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從這裏望出去，可以看到黃浦江。
正值四月中，近午時，陽光熱烈，水波蕩漾。我一直很喜歡看陽光下的水面，閃閃發亮、如夢似幻。但我是旱鴨子，只敢遠觀。我不禁想到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眸，不過須臾，被冰冷湖水裹挾的恐懼已經澆滅了我來不及啓動的思緒。
這個季節，上海的天氣慣常陰陽怪氣，有時一下子接近30度，緊接着隔天就下場雨，又會降個十度八度的。街上的人都是亂穿衣服，棉服、皮衣者有，短袖、短褲也能見到。
我低頭看看自己墨綠色的連帽衛衣，裏面是一件白色半高領長袖T，洗舊的黑色運動褲，還有能支持我走兩萬步的薩洛蒙。心裏評估了一下，待會兒吃飯要是感覺熱了，還能脫掉一件衛衣，又是能快樂幹飯的一天，真棒！
我坐下以後，有服務員來倒水，問我是否現在點餐。我說等朋友來再點，然後随手翻着菜單。
小南國的菜單我幾乎不用看，因為喜歡的就那幾道菜，平時加班也會點他們家的外賣。小南國是全國連鎖，這家濱江店，我卻沒有來過。
姚安年說訂了小南國，我還以為是我公司附近那家，沒想到他訂了這裏，還特意訂了能看到黃浦江的位置。
他說有事要請教我。這小子，還挺懂尊師重道。想起剛認識的時候，他一派商務範兒，梳着背頭，塗着發膠，不茍言笑。沒想到哇，他只是梳了個大人的發型而已。殊不知，等他再過幾年就知道了，大人根本沒有什麽頭發。
“抱歉，路上堵車。”一股幹淨爽朗的白麝香比聲音更早吸引我的注意力。
小姚同志啪唧一下出現，帶着小風，直接拉開椅子坐在了我對面，空氣中流轉着皂味的清新。
現在我們不是甲方乙方，我都不用起身迎接他了。正想客氣一下跟他說沒事，開口卻是：
“你打了玻尿酸？”
小姚同志，不對，不能叫小姚同志，該叫小姚同學了。
小姚同學今天一改往日西裝革履的裝扮，穿了件暗紅色複古圓領衛衣，深藍色牛仔褲，還戴了黑框眼鏡。好像頭發也剪短了些，沒有塗發膠，劉海松松軟軟地墜在額前，鬓邊隐約帶着青茬兒，兩邊耳垂都挂着小小的銀圈耳環。
“啊？沒有呀～”他擡手捏了捏下巴颏，右手食指還戴了一枚寬版銀戒，襯着他手指修長，皮膚白皙。
“小姚同學，我們上次見面，還是春節前吧。你今天這麽潮，我的老風濕都要發作了。”
“你今天也挺年輕的，高中畢業了沒啊？”他呵呵笑着說了句，就低下頭翻着菜單。
“嘴這麽甜，今天糖分超标了哈～”
我想起早上出門，在電梯裏被一位外賣小哥問了句“去補課呀？高幾了？”硬幣都有兩面，我長得顯幼，在職場中也吃過幾次虧。
因為跟姚安年一起吃過幾次加班餐，再加上他說今天是有事相求，客套幾句，我就直接點了紅燒肉、白切雞、手工豆腐還有清炒蝦仁。
“你不是有事要問我嗎？”我捏着筷子，正往紅燒肉伸去。
“吃完再說吧，不着急。”他用公筷給我夾了一塊雞肉。
“那我就不客氣了哈！”一塊紅燒肉配着白米飯塞入嘴裏，醬香軟糯，太好吃了，我忍不住晃了晃頭。老媽一直吐槽我，吃飯像小孩子一樣左搖右晃地沒規矩。
“是吧？那我也試試。”也許是受到我的感染，姚安年也吃得很歡。
我太喜歡跟吃飯香、飯量大的朋友一起吃飯了，快樂加倍！
濃油赤醬吃飽飯，看姚安年結了賬，笑嘻嘻說一句“讓你破費啦！下次我請～”
他收起手機，說了句好。然後沉默了一下，抿了抿嘴，擡眼看我，輕聲問道：“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我瞬間挺起腰杆兒，疑惑地看向他：“嗯？”
我的視線落在他輕輕抿着的嘴唇上。他怎麽那麽會長呀，嘴唇紅紅的，比他的衛衣還鮮豔，比剛剛那盤紅燒肉還飽滿。
就這幾秒，我腦子裏迅速地倒回高中時期，難道是我去他們班裏檢查班容班貌的時候跟他打過照面？還扣過他們班的分數？難道是我過于嚴厲扣了他們的分數，導致他被責怪了？
但我已經不是高中生了，遇到問題，先不急着表态，要靜觀其變。
看我沒有追問，他低笑一聲，随後站起身，說：“走吧，去江邊走走。”他這句話說着随意，好像有點兒過于随意了，不像是出于禮貌地邀請，也不像是要跟我秋後算賬的樣子。
“哦，好啊。”看他不打算繼續說什麽，我也從善如流地跟着他往江邊走，正好曬曬太陽，消消食。
濱江大道游人不少，大人小孩兒的聲音很嘈雜，但是不顯吵鬧，恰到好處的惬意舒适。午後陽光熱烈，走着走着就有點出汗了，急需一杯冰飲。
前方有家星巴克，作為以咖啡續命的打工人，各種咖啡店的券也買了不少。
我豪氣一揮手，跟姚安年說，“你在這裏等着，我去買兩杯冰美式。”
說完就一邊在手機上下單，一邊快步往咖啡店走去。
當我端着兩杯冰美式離開櫃臺，一轉身看到他坐在室外的藤椅上，面朝着江水。
看着他的側臉，我微微感到一陣熟悉。估計是高中校園裏真的打過照面吧。
“吶～要不你給我提個醒，我們當時見面時，你對我的印象？”我把咖啡遞給他，盯着他的臉看。
他擡眼看我，慢悠悠地用吸管攪動着咖啡裏面的冰塊。
可能是我的錯覺，感覺他似乎有點兒悵然若失。
“嗯～你當時，很有英雄氣概。”
“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