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拒絕了應棠後, 祝寶棋又是好幾天沒見他,但是同樣,他也沒去看傷重的寧子蹇。
既然已經撕破臉,他也沒什麽可僞裝的, 祝寶棋不打算再委屈自己, 幹脆安心擺爛,成天往延春殿跑, 有時還會夜宿, 反正就是不想見那幾個人渣。
完全不知幾人恩怨的阿日斯蘭格外高興, 他巴不得祝寶棋每天都來,這樣他就不用在夢裏想念了。
活了十七年, 頭一次嘗到愛情滋味的阿日斯蘭很新鮮,一見祝寶棋腦子裏就什麽都不剩了,完全是個陷入愛情陷阱的大男孩。
當然,他也沒有完全玩物喪志, 至少族人和哥哥的交代還記在心裏, 該做的事一樣不落。現在的朝堂情況他幾乎也能知道個一二,大業朝內部的鬥争逐漸浮出水面, 應太後倒了, 寧子蹇的地位比往日更加穩固,如果最後是他掌權, 對第戎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
第戎和大業的恩怨持續了百年多,所有争端的源頭不過就是為了領土。第戎地處西北, 那裏毗鄰沙漠, 草原連年縮減, 眼看着就要無法維持族人的生活, 他們才不得不将主意打到大業邊境的頭上。連年征戰加上他們內部十九個王子争權奪位的內鬥, 族人早已疲憊不堪,已經隐隐有動蕩的趨勢了。
身為汗王的卓日格圖深思熟慮,明白眼下最重要的是盡快帶着族人找到新的家園,他放棄了大業朝邊境的想法,轉而着手遷移的事情。但是在那之前,他們需要拖住寧子蹇的步伐,給他們留出足夠的時間尋找新綠洲。
本來阿日斯蘭還以為大業朝內鬥平衡尚且能穩定個兩三年,沒想到寧子蹇不知發了什麽瘋,近來頻頻有大動作,誰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麽。或許他的行動會提前結束大業內亂,到時他一家獨大,必然轉頭就要肅清邊境的第戎,畢竟那是他多年的執念。
阿日斯蘭将眼下的情況通過雅雅傳信回去,等着兄長的下一步指示,自己也沒閑着,暗中繼續在朝中打探消息,确保自己能得到第一手消息。
如果以他個人判斷,無論是尚春還是田家,都不足以擋得住寧子蹇的步伐。自古掌兵權者為王,田家空有名望卻沒有實權,而尚春也只能在朝政上做些幹預,他們遲早是要被寧子蹇吞并的。
而且……
他隐晦的瞥了一眼身邊的祝寶棋,将那些念頭壓了下去。
寧子蹇的心思不用隐藏,他的野心不會止步于獨霸朝堂,怕是另有所圖,最後必然會對皇帝的位子下手。
若是沒有對祝寶棋動心思,阿日斯蘭或許會想辦法挑撥,甚至可能提前對祝寶棋下殺手,然後将罪證推到寧子蹇身上,将朝堂攪得更亂。
此時的寧子蹇羽翼還未完全豐滿,如果背負上“弑君”的罪名,無論他最後能不能成事,千古罵名是逃不掉的,他如果足夠聰明,就一定會想辦法将那幾方勢力也牽扯進來,這就是阿日斯蘭和兄長最初的計劃。
Advertisement
可是壞就壞在,他現在舍不得殺祝寶棋。
“怎麽了?”祝寶棋察覺到阿日斯蘭一直盯着自己的臉若有所思,把目光從小羊羔身上轉移,不解的問:“你怎麽一直看着朕?”
阿日斯蘭收回目光,情不自禁張口問道:“如果你不當皇帝,會怎樣?”
祝寶棋一愣,“什麽?”
“寧子蹇,野心勃勃。”阿日斯蘭直接挑明了,不管是出于對情敵的戒備,還是想破壞帝後之間的信任,他都要說:“他對你,不懷好意。”
祝寶棋很驚訝。
倒不是說他覺得阿日斯蘭笨,而是他竟然就這麽直白毫不避諱的同他說起寧子蹇的野心,像是尋常朋友聊天一樣,自然而然的提起。
“你怎麽知道?”他有些好奇,多問了一句。
阿日斯蘭以為他不信,可惜他的官話仍然沒到能準确表達想法的地步,練筆帶畫的表示對寧子蹇的懷疑有理有據,言辭神情全是對他的關心。
祝寶棋忍不住笑了出來,“都這麽久了,你這官話還是半吊子。”
“棋棋!”阿日斯蘭有些急了,“我說真的!”
他信誓旦旦的模樣讓祝寶棋更加忍俊不禁,笑道:“朕知道。”
“皇後想做什麽,那就讓他做吧。”他輕聲說着,目光眺望天邊很遠很遠的地方。
皇宮還是太小了,就算他再怎麽努力仰頭,也只能看到頂上四四方方的一點小小天地,他是被困在這裏的金絲雀,還不如只麻雀自在。
阿日斯蘭翠綠的眼睛盯着他看了許久許久,這才低聲問:“所以,你都知道?”
“朕又不是真的傻。”
也許在面對阿日斯蘭的時候不必擔心那些讓他心煩的人事,祝寶棋顯得比任何時候都要輕松,說話更不必三思後行,于是他說:“不過,你也可以當朕是傻的。”
阿日斯蘭在那一瞬間好像在祝寶棋身上看到了某種他看不懂的東西,因此他只顧着看人,一時間竟忘了本來要說什麽。
兩人維持了片刻平靜,阿日斯蘭忽然又說:“那,你要跟我走嗎?”
平心而論,阿日斯蘭清楚地意識到祝寶棋并不适合做一個君王,不管是性格還是手段,他都缺乏帝王應有的狠絕,更不論他一心向往外面的世界,對皇位毫無興趣。
既然他不想做,阿日斯蘭私心覺得自己可以把他帶走。
“你?”祝寶棋臉上的驚訝藏都藏不住。
短短幾天,他接連從兩個人的口中聽到要帶他走的話,忽然從萬人嫌變成辨認米,他一時間還無法接受身份上的轉變。
而這兩人,一個是前世置他于死地的兇手,一個是毫無瓜葛的異域王子,他怎麽都挑不出哪個能值得他信任,不禁啞然失笑。
“我帶你走。”阿日斯蘭格外認真,英俊的面容在冬日午後的陽光下有些柔和,眼中一片堅定,“去草原。”
如果說之前還有那麽一點猶豫,阿日斯蘭現在下定了決心。
既然小皇帝無心皇位,那麽他為何不順從他的心思,帶他離開這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