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這一場“大病”持續了半個月。
祝寶棋的臉頰迅速凹陷下去,眼窩青黑一圈,連原本溫潤明亮的眼睛也黯淡了幾分,原先合适的龍袍穿在身上忽然松垮不少,腰帶都沒法系。
應棠提供的解藥很有用,再加上曲問寒的改良,只用了半個多月就将他身體裏的餘毒排出不少,剩下的只要慢慢調理,不會傷及性命。
這些話都是喬雙玉同他講的。
祝寶棋也不傻,出了這種事他也沒必要再往太後那裏去,本來就稀薄的所謂母子情如今愈發搖搖欲墜。他在上清宮裏吃着補品,又聽福順講起了前朝的八卦。
要說福順這小子也确實耐打耐摔,前些天無緣無故挨了頓打,聽說當時入氣比出氣多,祝寶棋還擔心他會不會死,結果找曲問寒開了方子,在床上躺了五天又能下地走路了,現在活蹦亂跳跟沒事人一樣。
“張嘴。”祝寶棋端着碗打斷他的話。
福順不明所以,聽話的張開嘴,實誠的連扁桃體都能看得見。
祝寶棋朝他嘴裏喂了一口燕窩粥,笑眯眯的問:“好喝不?”
“!!!”福順瞪大眼睛,捂着嘴不知該不該吐出來。
“敢吐饒不了你。”祝寶棋慢條斯理的拿着勺子毫無威懾力的威脅,“這燕窩難吃死了,你幫我吃。”
福順聽了這話哪還敢吐,聽話的咽了下去,委委屈屈的又說:“可是這不合規矩,尚公公會打死奴婢的。”
“他又不在。”祝寶棋滿不在乎,“現在前頭亂着呢,誰還有功夫管咱倆。”
他一句理所應當的“咱倆”讓福順眼裏又蓄滿淚水,哭哭唧唧的說:“陛下,您怎麽對我這麽好啊……”
這孩子可能在宮裏的确沒過過幾天好日子,所以祝寶棋只是稍微親近了些他就感動的一塌糊塗,甚至連“奴婢”都忘了說。
Advertisement
“……只是粥難吃罷了。”祝寶棋耳根微紅,狡辯道:“你哭個什麽啊?”
福順擦了擦眼淚,稚氣未脫的小臉上還是很容易看出心思:“陛下自己都瘦成什麽樣了,奴婢不吃。”
“你這家夥,腦筋怎麽這麽軸。”祝寶棋擡手在他腦門上輕扣一下,“生病的人光吃粥能補個什麽營養,朕想吃肉啊!”
寧子蹇和尚春倆人也不知腦子怎麽想的,忽然就達成了什麽協議似的,齊齊聯手把他困在上清宮這點地方,不讓出門也不許下榻,還非逼着他吃各種湯湯水水的藥,一天三頓的各種名貴補品不要錢的往他手裏塞,還要叫福順看着他吃完。
那些湯藥苦得慘絕人寰,好容易以為吃些飯能調劑一下口味,結果禦膳房那邊得了令,送來的不是粥就是軟面條,寡淡如水嘗不出味道,這讓喜好重口的祝寶棋饞得嘴裏憑空能飛出去個鳥。
Hela“不管了。”祝寶棋把碗一扔,拉着福順說:“咱們越獄!”
福順來不及反應“越獄”是個什麽意思,就被拉着跑到內殿寝室裏,他一頭霧水小心問:“陛下,您要作什麽?”
“噓——!”祝寶棋示意他不要說話,“跟朕走。”
說着他在牆上摸摸扣扣,在一處不起眼的地方輕輕敲了幾下,又換了個方向繼續有規律的敲擊,如此反複三次。原本平坦的牆面忽然塌陷出一個方塊空格出來,在福順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祝寶棋不慌不忙的伸進去一只手拉動裏面的某個機關。
緊接着另一扇牆并肩排列的置物架向兩旁移動,空出一扇門出來。
“走。”祝寶棋高興了,拉着福順跑過去推開門。
“這……這……”福順震驚的話都說不出來。
祝寶棋拉着他往密室裏走,頭也不回解釋着說:“密道嘛!這你都沒見過?”
“沒有。”福順老實的回答。
“有錢人家都會給自己留條逃命的後路,朕身為皇帝,‘後路’自然更多啦。”他滿不在乎的解釋。
那扇門在他們身後緩緩合上,置物架也移回原本的位置,就算有人進來也不會明白好好地兩個人是怎麽憑空消失的。
密道裏一片通明,樓梯兩邊的牆壁上鑲嵌着價值連城的永夜明珠,聽說是□□皇帝從東海重金淘來的,一顆就價值連城,在黑暗中能永遠發光,十分神奇。
祝寶棋原先也想偷偷摳一顆出來,好留着以後出宮拿去換錢。可惜那些夜明珠鑲嵌的太牢固,也許是用機關固定了,他無奈只得放棄。
順着那條暗道一直走,拐了幾個彎後,兩個人弓着身從狗洞裏鑽出來。
“陛下!”福順先出來,回頭趕緊把祝寶棋從狗洞裏拉出來,又替他将衣服上的泥土枯草拂去,臉上抑制不住的興奮:“真的出來了!”
祝寶棋得意的說:“那是自然!”
說完,他又叮囑道:“這事不許同旁人講,明白不?”
“嗯嗯嗯!”福順忙不疊點頭,“奴婢知聽陛下的話,絕不會告訴任何人!”
祝寶棋相信他,看了看周圍盤算着自己的方位。密道其實不止一條路,如果不是他帶着,任何人在裏面都有可能會迷路,一共有三十四個出口,走錯了一個都可能回不來。
這是他自己發現的,準備留着以後逃出生天用。不過很可惜的是,很多通道因為年久失修無人保養已經塌陷了,祝寶棋暫時還沒找到一條通往皇宮外面的路,不然早跑了。
這地方離蘭美人的延春殿不算遠,兩人鬼鬼祟祟一路躲藏避開那些路過的太監宮女,趁人不備打算翻牆入內。
此時,阿日斯蘭正架着爐子準備生火。阿萊到底沒能護住自己的小羊羔,滿臉怨氣的在旁邊加柴火,一邊嘀咕。
“中原皇帝病了,你也不去打探些情報,就在這天天吃……”
“我去也探不到什麽。”阿日斯蘭淡定回道,“皇宮勢力複雜,這時候去探病,不是平白暴露自己?”
“我看你也沒多喜歡他……”阿萊翻白眼。
阿日斯蘭生火的動作頓了頓,“小孩子懂什麽?”
延春殿地處偏遠,消息傳得相對慢一些,阿日斯蘭第二天才知道小皇帝中毒的事。為了确認真假,其實當晚他就夜探了一次上清宮。
皇宮戒備森嚴,尤其夜間巡邏的侍衛比白天更嚴謹,要想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渾水摸魚實在不容易。不過他們早在皇宮侍衛隊裏安插了幾個自己的人手,拿到巡回線路圖并不難。他只要在合适的時機繞過那些人,憑借着高超的輕功還是不易被發現的。
他趴在琉璃瓦上偷偷看過,小皇帝病歪歪的躺在床邊喝藥,朦胧的燭火映出他毫無血色的臉以及發紫的嘴唇,明顯就是中毒的征兆。
在他身邊服侍的男子清俊柔和,阿日斯蘭縱然沒見過幾次,憑着極強的記憶裏,還是想起這位喬昭容,也是京中勢力一方的人物。
這麽看來,小皇帝中毒的消息屬實。
阿日斯蘭從狹小的縫隙中看着祝寶棋虛弱的模樣,心中确确實實有一絲擔憂。
平心而論,他真的很喜歡小皇帝,就算是愚蠢的“一見鐘情”也好。
只是他現在的身份不便摻和皇宮的争鬥,但每晚無人的時候,他就會偷偷出去看看小皇帝,這事連阿萊都不知道。
這些天看着小皇帝氣色好了不少,阿日斯蘭便沒再日日都去,也有心吃些好的。
就在他拎起一只羊腿準備刷油上架的時候,一個人影從天而降。得虧他多年練就的機警,一個縱越飛身接住那小小的身影,不然祝寶棋一準會栽進火堆裏。
“蘭美人~”祝寶棋驚魂未定,在阿日斯蘭懷裏擡頭,哂笑道:“好巧。”
阿日斯蘭前一秒還在想他,下一刻這人就出現在自己懷中,這必定是女神給他安排的緣分!
“中中中中原皇帝!?”阿萊驚呆了,手頭的柴火丢了一地,“天上掉下來的???”
阿日斯蘭把人輕輕放下,感受到懷裏的少年輕盈的不像話,比之前的手感瘦了不少,就剩了點骨頭,怕是都沒有他的小羊羔重。
“吃着呢?”祝寶棋眼睛一亮,看到小羊腿口水都快下來了。
素了這麽多天,他現在真的能生吃羊肉!
阿日斯蘭回神,也不去問他怎麽翻牆進來,熱情的拉着祝寶棋的手坐下,綠眼睛溫柔的看着他:“吃嗎?”
“吃吃吃!”祝寶棋剛要坐下,忽然想起什麽,指了指牆頭,尴尬地說:“能不能幫忙,把上面的小朋友也帶下來?”
阿萊回頭,正好跟牆頭上瑟瑟發抖的福順對上目光。
“救命!”福順淚眼汪汪。
“麻煩。”阿萊嘴上念叨,腳尖一點飛身上牆,單手拎着福順下來,滿頭小辮子精神奕奕。
再坐回烤架前已經是四個人了。福順本想站着伺候,卻被祝寶棋生拉硬拽着坐下,“大家一起吃才有意思嘛,你站着幹嘛?”
“嗯。”阿日斯蘭笑眯眯的,拿了把小刀遞給祝寶棋:“多吃。”
祝寶棋拿着小刀目光灼灼盯着羊腿,磨刀霍霍肚子咕咕叫。
阿萊默默數了數羊圈裏剩的幾頭羊,危機感大升。
不妙,他家殿下本來就是個能吃的,再加上小皇帝……
怕是他的羊就快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