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二天上朝,祝寶棋是迷糊着眼睛被尚春從被窩裏掏出來的。
古代的皇帝簡直不是人幹的。他邊在心裏抱怨邊耷拉着張小貓批臉坐上禦攆,困得東倒西歪,險些從攆轎上掉下去。
“陛下。”
尚春一路跟随在側實在看不下去了,無奈低聲提醒了一句,“陛下,注意天家威儀。”
“可是朕好困……” 祝寶棋說着又打了個哈欠,眼角酸澀流出幾滴熱淚,撒嬌似的回道:“尚春,朕想睡覺。”
皇帝看着風光,其實比狗還累。他每天四點起床,五點上朝,六點半去書房學習,八點才能吃上早飯。然後還要回去繼續學習,忙到一點午膳後才能午休兩小時,之後三點半被尚春帶去禦花園放風兩小時,全天不是在學習就是學習,晚上九點才能入睡,第二天周而複始。
現在天還沒亮,他卻已經起床工作了,不明白皇帝的位子為什麽那麽多人争。
算了,誰愛争誰争,我反正要跑路。
他在心裏狠狠吐槽,一邊扒拉時間線,期待着寧子蹇趕緊篡位,他好解放自由回家種地。
從他的寝宮到上朝的正殿要走一個小時,因此等到祝寶棋坐上龍椅的時候,朝堂下已經烏泱泱站了一大群朝臣,全都嚴陣以待等他到來。
武将那頭最前排的黑衣帥哥有點眼熟——仔細一看,正是他那怨種皇後寧子蹇。
祝寶棋眼皮一跳,假裝沒看見。
“陛下已到,開朝吧。”
随着珠簾後一道冷淡威嚴的女聲響起,祝寶棋也開始了正式上班——當吉祥物。
太後一聲令下,剛才還肅穆靜谧的朝堂宛若炸開鍋,群臣紛紛七嘴八舌争相上奏,告狀的告狀,打架的打架,比菜市場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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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不全都是廢話,近來确實有幾件大事。
其一就是年前他們同北方游牧部落第戎交戰大勝,作為戰敗方,第戎使臣被迫遞交降書請求和親以換取片刻太平;其二便是今年入春來西北大旱,鴻洲知府接連十幾道奏折上報,希望朝廷抓緊撥款救災。
除此之外,還夾雜着幾位文臣懇請重開恩科拔選寒門學子的請奏,以及某些人狀告世家大族子弟品行不端為禍一方的聲音,可惜那些人的話很快就被其他人蓋了過去,根本沒有人聽。
祝寶棋在龍椅上将他們全部看在眼裏,默默吃瓜看戲,啥事不管。
一直沉默的寧子蹇此刻也站了出來,他對着上首處的龍椅沉聲說道:“陛下,臣不同意和親。此戰我大業雖告捷,但第戎狼心不死,若是不趁機将他們一舉殲滅,來日或許這幫賊人還會卷入重來,成為我大業朝心腹大患!”
他說話的時候目光直視前方,正氣凜然,和其他吵成一團的朝臣格格不入。
然而他的話剛落音,文臣首位的太師開口了:“大将軍此言差矣——須知窮寇莫追的道理。第戎連年戰亂早已不成氣候,咱們又何必趕盡殺絕?陛下向來寬厚仁慈,此時也正是彰顯我大業朝威望的時候,怎好做出此等落井下石之事?”
寧子蹇面無表情轉頭看了一眼滿頭華發精神矍铄的老者,冷聲道:“太師養尊處優,一日都未曾親身上過沙場,說這些話未免可笑!”
“你這是婦人之仁,對待敵人本就不該仁慈!”
“将軍還是年輕氣盛。”太師慢條斯理的說,似乎并沒把他放在眼裏:“第戎此時氣息雖弱,卻也有野性,大将軍做事太過狠絕,安知他們為求生不會殊死一搏?到頭來兩敗俱傷又該如何?”
“況且從來戰争只會勞民傷財,我抄前些年邊塞頻亂,先帝還在世時也不甚太平,南方水患北方饑荒,朝廷國庫被掏空了大半,今年又縫西北大旱,我們拿什麽去打仗?”
一番話怼的寧子蹇臉色愈發深沉,他盯着太師虛僞的嘴臉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國庫為何空虛,太師當真不懂真正的原因嗎?”
兩人争執不休的當口,那邊田氏兄弟又跳了出來,他們是專業擡杠選手,不管不顧将兩位各打五十大板,言辭激烈态度輕慢,顯然對這兩位大人物都看不上,純粹為了攪局而來。
眼看着底下又要吵成菜市場,珠簾後的太後終于出聲了。
“都別吵了。”她的語氣極為不悅,訓斥道:“你們皆是我大業的肱股之臣,這樣鬧騰像個什麽樣子?”
“和親的事,哀家心裏有數。”
“既然第戎已不成氣候,又給出年年上貢的好處,這和親也無非就是宮裏多個人而已,不算難事。”
祝寶棋在龍椅上乖巧端坐,眼觀鼻鼻觀心。他現在只有十七歲,還沒到可以獨立執政的時候,由太後垂簾代為處理國事早已不是秘密了。眼下神仙打架,他這個炮灰還是閉嘴的好。免得惹禍上身。
太後的話讓寧子蹇臉色愈發難看,他不肯退縮,上前一步直言道:“太後此言差矣。和親一事涉及兩國邦交,豈能你一句話就定了?再說本來也是往陛下後宮塞人,太後為何不親自問一問陛下的意見?”
他一句話成功把火燒到作壁上觀的祝寶棋身上,所有人把目光聚焦過來,好像這會兒才發現龍椅上還坐了個人。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祝寶棋:“……”
淦。
他記得原著好像的确有過這麽一段劇情,但因為原主一心忙着後宮的三個美人,哪有心思分在什麽和親上,堅定地決絕了。和親沒成功,第戎無奈全族遷移,後來結局也不了了之,書裏沒有詳寫。
如果按照原著走,祝寶棋現在應該拒絕。可他一想起自己現在的處境,後背太後施加的壓力讓他如坐針氈,前頭寧子蹇目光如炬如狼似虎,他不安的動了動,打算和稀泥:“此事,此事非同小可,容朕和太後商議後再議。衆卿若還有事上奏,一律呈折子上來。”
“退朝。”
說完他徑自從龍椅上站起,将一衆朝臣丢在原地,随便他們怎麽吵,他是一刻不想多待。
下朝後祝寶棋去了文昌閣,那是他讀書學習的地方。天才剛蒙蒙亮,前世這時候他還沒起床,現在卻已經忙了很久。随便吃了一碟點心墊吧墊吧肚子,然後他就見到了自己後宮的第三位妃子。
要說原主是個昏君呢,不僅好男風,還喜歡玩強取豪奪,這位喬昭容就是最好的例子。人家好好一個世家小公子,還是去年的新科探花,眼看着有大好前程,可惜還沒來得及在朝堂上施展才華就被生生扯斷翅膀填進後宮,做了個小小宮妃,用腳趾頭想也猜得出他有多恨自己。
“愛妃~”祝寶棋面對着他露出一個标準的舔狗笑容,齊刷刷的八顆小白牙:“今日也要辛苦你陪讀。”
相比刁蠻任性的應貴妃,以及冷硬霸道的寧皇後,溫柔優雅的喬昭容簡直就是小天使,他身上自帶一股淡淡的檀香,比那兩個修羅不知好多少倍,難怪原主最疼愛他。
“陛下。”喬昭容對他微微一笑,把手頭書卷一放,走上前來微微俯身替他把腰帶上的褶皺撫平,輕聲說:“臣……好像許久未見您了。”
昂?
祝寶棋笑嘻嘻的握住美人嫩手,宛若原主附體一樣猥瑣:“怎麽會呢?朕前天還去見你了,只是那會兒你正生氣,不肯見朕。”
喬雙玉身子一僵,眼中也閃過一絲與他性格不符的黯淡,接着又迅速恢複清明,反握住祝寶棋的手,保證道:“那,臣以後都不會再生陛下的氣了。”
“從前我太過固執,對陛下多有任性,陛下寬宏,還請原諒一二。”
嗯?
祝寶棋不着痕跡偷偷觀察他,這個反應……和原著對不上啊?
怎麽都不像恨他的樣子吧?
似乎理解他的困惑,喬雙玉轉移了話題:“今日就由臣來給陛下講課吧?張大人身體抱恙,我也能教得很好。”
那敢情好。祝寶棋笑眯眯坐下翻開書本,今天學的是《策論》,他不感興趣,卻也沒抱怨。喬雙玉好似知曉他的心思,挑着簡明易懂的細細講。
他的聲音太溫柔,祝寶棋宛如身處春風中,不知不覺趴在桌上睡着了。
“唔……好吃。”
也不知夢到了什麽,祝寶棋邊閉着眼睛吧嗒嘴,不留神還流了口水出來,沾濕了墊臉的衣袖。
喬雙玉見狀頓感好笑,停下手頭講着的課文,拿起帕子替貪睡的小皇帝擦幹淨嘴角,動作輕軟溫柔,呵護備至。他單手撐着下巴盯着祝寶棋的睡顏看了許久,不自覺的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撫摸少年軟嘟嘟的臉。
可手伸到一半,喬雙玉的動作頓住了。
嘴角那一抹淺笑忽然泯滅,他失落的收回手悻悻地在衣擺上擦了擦,生怕自己弄髒了熟睡中少年的臉。
他心中有愧,自覺污穢,因此不敢去碰。
他扭頭看向窗外,那株記憶中的石榴花開得正明豔,只是他無心去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