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上燈節法會在南岳廟裏是十分盛大隆重。
而盛大隆重的代名詞, 就是複雜和忙碌。
最大的大雄寶殿裏,衆僧正坐在長桌兩側,殿中四周還擺了無數的蒲團, 按照寺中地位和修行的年份排好了座位, 衆僧持莊嚴勢誦讀經文。
陶知爻對佛經并不熟悉, 甚至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但在那整齊回蕩于廟中的誦讀聲和四周各種法器鐘聲的加持下,都有一種頭皮發麻, 靈魂輕顫的感覺。
而殿前,來參加上燈節法會的民衆們正俯身貼地,連連叩拜,他們口中高聲說着什麽。
陶知爻側耳細聽了一下,就聽他們似乎是在說:活佛。
陶知爻頓住了腳步, 伸長了脖子往殿裏看。
就見此時慧濟方丈坐着的地方,正是大雄寶殿裏三座佛像正中的釋迦牟尼佛金身前方的寶座上, 而他的身後和佛像金身的前方, 還臨時添加了一尊只有那金身一半高的白玉釋迦牟尼佛像。
這和他們來的那天在觀音殿看到的場景有些像。
但也不完全像。
大雄寶殿正中軸線自前到後, 分別是慧濟方丈、白玉佛像、金身佛像,從大殿正正前方仰頭看去時, 就會驚訝地發現,慧濟方丈的五官和身後的佛像已有了七八分的相似。
擡目而望, 殿中燃燒的千盞海燈像是滿屋的金光,耳畔重重的誦經與鐘聲震撼心靈,還有四周飄饒的煙雲與香火,殿中端坐如同羅漢與菩薩的衆僧, 一時間南岳廟裏的衆人景分不清自己是在人世還是恍惚間來到了西方極樂,因而失控跪拜, 驚呼活佛。
陶知爻停下腳步,也讓別人注意到了殿裏的情況。
但大家也只是驚嘆了一下方丈的修為高深,而後便繼續往前走了,陶知爻不知不覺間就被人群落在了後頭,只有蕭聞齋在相隔幾步之處,一直目不轉睛地望着他。
“在看什麽?”蕭聞齋的聲音從耳畔傳來,伴随着靠近的溫暖體溫。
陶知爻回過頭,輕輕啊了一聲,伸手示意蕭聞齋往大殿前方東南角的人群處看。
蕭聞齋順着他所指的方向,就見那處的一塊蒲團上,一個頭發花白的婆婆剛剛跪着拜完,正拄着拐杖,顫顫巍巍地想要起來。
但她年紀大了,腿腳顯然不是很利索,撐着拐杖的手也在發抖。
四周人流湧動,人人各有各的忙,也沒什麽人注意她。
可這時候,一只棕色的袖袍伸了過來。
年輕僧侶的手隔着棕色的僧袍扶住了老人家的胳膊,讓婆婆借着力道站了起來。
老人家拄着拐杖,睜着已經昏花的眼睛,抓着僧人的手不住道謝,而僧人只表情平和地雙手合十,說了句阿彌陀佛。
蕭聞齋輕輕啊了一聲,似有所感,可陶知爻卻讓他繼續看。
只見那年輕僧人将老人家帶到一旁人少的地方,又給她倒了杯熱茶,确定老人家情況無虞之後,便從大雄寶殿的側方又回到了殿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而這時高座上的慧濟方丈則在此時微微偏過頭,看了那剛坐下的僧人的一眼,後者微微點頭後,方丈才收回目光。
念經之聲緩緩平息,是《般若多羅密多心經》到了尾聲。
慧濟方丈從身旁的米碗中捏起一把米粒灑在前方,意為将無法佛法的恩惠福澤施于萬民,四周的僧人随着他的動作,開始齊聲諷誦《大悲咒》。
看到這裏,蕭聞齋的眉頭也微微蹙起,他似乎明白陶知爻在想什麽了。
那殿中不斷有年輕的僧人走出去,幫助需要幫助的游客和信衆,然後又回到殿中繼續誦讀經書。
“蕭老師。”陶知爻緩緩吐出一口氣,望着大殿正中,與身後的釋迦牟尼佛像看上去七·八分相似的慧濟方丈,“你覺得這樣一個面目慈悲,心有蒼生的高僧,真的會在燃燈閣裏藏什麽不可告人的禍患嗎?”
他們是不是真的想錯了什麽?
蕭聞齋抿着唇。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小陶,哥,你倆幹嘛呢?”
前方傳來秦相珉的喊聲,陶知爻回過神來,揮了揮手應道:“哦!來啦!”
他拉上蕭聞齋,快步追上了大部隊,心情再次變得輕松起來。
沒關系,如果想錯了改正就是了,大不了再給方丈道個歉。
上燈節法會科儀繁瑣,光陶知爻粗略看下來的一圈,就有供海燈、供水、供鮮花、供瓜果米面、繞佛塔等等,在南岳廟東側的藏經閣一層,還設立了講壇,有專門的僧人為信衆講解佛法。
而最為壯觀的,就是南岳廟觀音殿前的蓮花池。
半個月過去了,花苞已然全部盛開。
墨綠的是荷葉,粉紅的是荷花,四周白的是大理石欄杆,上面擺滿了燃燒正旺的油燈,就連荷花池中·央也零散地分布着高腳燈,陶知爻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池中的高腳油燈居然隐約組成了一朵蓮花的形狀。
現在還只是白天,若是入了夜,這場景恐怕更為震撼吧。
從回廊走下來,陶知爻他們就到了大雄寶殿前,此時法會科儀規定的經文諷誦已經快要達到了,慧濟方丈拄着禪杖從高處的寶座上站了起來。
悟慧把他們帶到這裏後,就也進了殿中,陶知爻他們一行人十分低調地帶着口罩和帽子,在殿旁的樹下遠遠看着裏面的法會儀式。
他們只是從旁邊的路繞過來,但下來後還是和游客人群在一塊兒觀禮的。
于是,陶知爻就聽到不遠處應該是本地人的游客激動地道:“要來了要來了!”
他好奇地問那說話的兩個小姑娘。
“你好,請問下你們說的是什麽呀?”
那兩個小姑娘被陌生人突然搭話,先是緊張了一下,但看到陶知爻的時候就又放松了下來。
陶知爻帶着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但整個人的氣場是溫和的,說話也禮貌不油膩,而且也保持了恰當的社交距離,一看就是正常男人。
其中一個比較外向的女孩子看到他的眼睛,覺得有些眼熟,但也沒想起來。
她思索了一下陶知爻的問題,道:“你說我們剛剛講的東西嗎?是南岳廟上燈節法會的最後一項儀式,也是別的地方看不到的,叫做點高燈!”
“高燈?”陶知爻微微一怔。
那個女孩子點了點頭,道:“你應該不是本地人吧,我們南岳廟最有名的就是廟裏的燈,很多本地人都會在廟裏供大海燈或者将燈請回家中放置在佛龛前,聽說保家護宅很靈的!”
“而高燈,就是南岳廟裏最大的那盞燈,也是僅有一盞的大海燈。”那女孩對這些說法了然于心,娓娓道來,顯然平日裏也是對宗教和傳統文化有關注的那一類,“有人說那盞大海燈是南岳廟裏其他所有燈的力量來源,也有人說,南岳廟的大海燈是整座衡山的鎮物。”
“鎮物?”陶知爻聽見下意識地一愣,想到了華山的事情。
那小姑娘還以為陶知爻是不太懂,就點點頭,十分耐心地解釋道:“是啊,海燈嘛,是火屬性,南岳衡山在五岳之中也是五行屬火的。”
五行屬火,燈……
陶知爻感覺自己似乎是抓到了什麽,但卻又沒想得太清楚。
而也就是在這時,大雄寶殿內的罄、铛、雲、梅和鐘鼓樓裏的鐘聲鼓聲再一次響了起來。
晨鐘暮鼓,二者皆鳴,但此時的鐘聲和鼓聲在比較特殊的時間點響了起來,是為了上燈節法會。
“當、當、當”的聲音吸引了所有香客和游人的注意,自然也包括了陶知爻。
一個龐然大物,被數位僧人從大殿後方推了出來。
那女孩立刻激動地和陶知爻道:“來了來了,快看!”
陶知爻一看,便是愣了。
他下意識地轉過頭,就見和他一樣逮着同款黑色口罩,在劇組人群之中也顯得格外出挑的蕭聞齋也正望着自己這邊。
陶知爻跟那兩個熱心的女孩子道了謝,先回到了劇組的人群中。
那一直未說話的女生望着陶知爻走遠的背影,越看越覺得熟悉。
直到陶知爻走到蕭聞齋旁邊,她才輕輕“啊”了一聲。
身旁的朋友回過頭,“怎麽了?”
那驚呼出聲的女孩子猶疑着,開口在朋友耳邊道:“那個,好像是陶知爻啊!”
而另一邊,陶知爻湊到蕭聞齋身旁,将聲音壓低到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得見的程度,邊說話邊朝那被推出來的龐然大物使了使眼色。
“蕭老師,是那個嗎?”
蕭聞齋表情凝肅,緩慢地點了點頭。
他倆聽着像是打啞謎,但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因為那被從大雄寶殿裏推出來的,蓋着一塊布的龐然大物,正是他們當時假裝成施邢趕的屍體時,混進燃燈閣裏所看見的,那大殿中放着的東西。
當時,陶知爻以為布下是修繕當中的佛像。
可現在仔細一想,方才那女孩兒告訴他,燃燈閣裏最大的海燈會在法會的最後流程裏推到殿中,在所有香客和游人的注視下,将海燈點燃,寓意着佛光普照,普度衆生。
莫非那布簾之下,就是……
陶知爻心裏的想法還未落定,就見布帛揚起,又如同流雲一般落下。
而布帛之下蓋着的,正是一盞有兩三人高的,在陽光之下通體金燦燦的巨大海燈!
那海燈是圓形的底座,柱身則選的是纖細的腰形,中間有一段鼓起呈現出舍利珠的形狀來,并且做了镂空處理,內裏則不知如何嵌入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琉璃球,在陽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繼續向上到了盛放燈油的燈盤處,淺腹大盤,外有兩團似流雲,又似游魚的雕鑄裝飾。
這海燈也不知到底是什麽材質做的,不僅華美異常,而且雕刻造型也簡約大氣又不失細節。
但最讓陶知爻震驚到失語的,是那燈柱上除了一顆镂空舍利子和內部琉璃珠的造型外,還有一個讓陶知爻從未實際見過,卻印象深刻到一眼就認出來的東西。
那是一條長長的尾巴,在日光的映照下,上面雕刻清晰的菱形鱗片紋路無比清晰,整條長尾自燈盤而起,一路盤旋向下,到燈座底部才收束。
那模樣,與陶知爻當時在燃燈閣進入幻境之時,所看到的那條巨大的鱗尾一模一樣!
幸好,陶知爻此時戴着口罩,他的表情基本都被遮擋了大半,其他人看上去,他的反應也只是微微睜大了眼睛而已。
大雄寶殿正前方已經跪倒了一片,此起彼伏的“阿彌陀佛”和“佛祖保佑”接連不斷地湧入耳朵裏。
宗教信仰就是如此玄妙,當無數人都同時信仰一位或者一方神明的時候,就會影響到身邊之人,而神明因信衆的增加,也會随之增強力量。
這也是為什麽上下五千年來,最終留下來影響力比較大的只有儒釋道三家,而春秋時期的諸子百家,大部分已經随着歷史的洪流而銷聲匿跡了。
《鬼壺》劇組裏不少人看着面前那令人震驚的情景,猶豫了片刻,就上去跟着一同跪拜祈福了。
吳導下意識地看了陶知爻一眼,想讓他拿拿主意,但一想,這可是佛教啊,他真是糊塗了,能有什麽問題呢,就也上去跟着大部隊一起叩拜了。
蕭聞齋看陶知爻。
陶知爻皺了皺眉,以為他是想要也去參拜,就點點頭,示意無妨。
但蕭聞齋并非那個意思,可見陶知爻點頭,還以為是他希望自己去拜一下,就擡腳準備往前走。
只不過,剛邁出一步,他的手就被陶知爻抓住了。
感受着手腕上傳來的力道,蕭聞齋不解地回過頭,就見陶知爻一臉的緊張。
“怎麽了?”
陶知爻表情沉郁,死死地盯着天空,兩條秀氣但不陰柔的眉毛輕輕擰出一個小疙瘩。
“不對勁。”
蕭聞齋順着他視線所看的方向,擡頭望了過去。
只那一眼,他就發現了陶知爻所說的“不對勁”的東西,究竟指的是什麽。
因為那實在太明顯了。
此時的空中,蔚藍色如同舒展的布帛自天邊橫鋪過來,雲團交疊點綴分布其上,在陽光的照耀下,嵌上了一圈金邊,那景象的确是日朗風清,令人心曠神怡。
但殊不知這看似平和,充滿祥瑞的表面之下,實則是暗流湧動。
大雄寶殿前紅燭高香,煙雲飄袅,如絲如縷,如綢如緞的灰白色煙霧飄入空中,與天空中的流雲悄然融為一體。
但陶知爻和蕭聞齋所說的“異常”,是那煙霧聚而不散。
南岳廟是大廟,大雄寶殿香火極盛,殿前的香爐也不止一個,但不論是從哪個香爐飄出來的煙,都如同受到召喚了一般,十分有目标地向空中流去,聚成一團。
二者顏色相近,形狀也相似,若不是觀察仔細,而且陶知爻他們站着的位置角度又比較特殊,恐怕就真的忽視了。
雲霧漸濃,最終厚得連朝陽刺目的光輝都遮擋了大半。
大片陰影被灑在地面上,可殿前的香客們都拜的實在是太過專注了,根本沒有誰想過擡起頭看一眼天空。
而與此同時,慧濟方丈已經從旁接過了火把,走到了那蛇尾燈的一旁,擡起了手。
陶知爻潛意識裏感知到了不太對勁,但他想要阻止,卻也已經來不及了。
而且,此刻的他也完全沒有充分的理由去阻止。
陶知爻站的地方比較高,大概能看清點那油燈裏的情況。
只見火舌躍動間,燈盤裏凝固的雪白色燈油逐漸融化,燈芯上漸漸燃起了火苗。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陶知爻只覺得那燈盤裏的燈油融化後似乎閃爍着晶瑩的藍色光芒,就好似裏面藏着無數星子。
此時太陽被煙雲遮蔽,這絕不可能是太陽光的映射所致。
而與此同時,一股淡淡的異香悄悄地飄散開來。
陶知爻和蕭聞齋對視一眼,“蕭老師,你也聞到了嗎?”
蕭聞齋點了點頭。
陶知爻自己會制香,選擇香材的時候,就是靠嗅覺來分辨質量的,所以對氣味十分敏感。
因此他能百分百地确定,那淡淡的香味絕對是點燃了那盞巨大的蛇尾燈之後才出現的。
香味很淡,但卻十分令人上頭,那味道陶知爻從未聞過,有點像焚燒的檀木,卻又帶着一點海水的腥氣,還有幾分脂粉的芬芳。
明明混雜起來應該十分奇怪,但實際卻并不難聞,而是讓人有種頭暈目眩般的上頭感。
并且,那蛇尾燈燈油燃燒時冒出的煙霧,也隐隐帶有一種淡藍色的光澤。
而那淡藍色的煙霧飄入空中,便十分自然地和原本的灰白色煙團融為了一體。
煙團開始變化。
陶知爻蹙着眉頭仔細觀察,只見那從圓方形的煙團裏舒展出來三個尖角,一邊兩個,一邊一個,向兩側延伸
伸展出來的煙雲逐漸凝實,陶知爻就見那煙團變成了一把尖叉的形狀。
而叉的刃尖,正對着那燈旁拿着火把,拄着禪杖念經文布施福澤的慧濟方丈!
“小心!”
陶知爻緊張地驚呼出聲,但四周人多嘈雜,那邊的慧濟方丈被環繞在器樂與祈禱聲中,陶知爻的聲音直接被淹沒了。
反而是往那邊走到半路的悟慧聽見了,轉過頭就見陶知爻看着自己,一手指着半空。
他看過去時臉色瞬間就變了。
半空中那叉形的煙雲團看着柔軟,但沒有任何人懷疑它的威力。
随着那煙雲團愈發凝實,雲叉上逐漸浮現出了一種并不算清晰,但無法忽略的怨煞之氣,那氣息附着在雲叉的尖端,徑直朝着地面上站着的慧濟方丈心口飛掠而去。
若是真的穿透了慧濟方丈的身體,那必然是十死無生!
陶知爻已經無暇思考那怨煞之氣從何而來,只擡手甩出數道水絲,想要将那雲叉攔下來。
可那水絲只是穿過了顏色相近的煙團之中,卻并不能起到半分的阻攔效果。
反倒是陶知爻覺得指節上捆着的水絲傳來震顫,與之同時到來的,還有一道熟悉的,好似從靈魂之中響起的聲音。
“啦~啦啦啦~”
蕭聞齋只見身側那幾道原本繃直的水絲突然卸了力道,軟趴趴地從半空中落了下來,還未觸及地面就已經化作點點水滴散去。
而陶知爻的眼神則完全發直,身體僵硬地朝一旁倒下。
他趕緊上前将人護着,低聲喊了幾句陶知爻的名字,見沒反應,又去探了探鼻息。
還好。
但看陶知爻這反應……蕭聞齋猜測,他怕是又陷入了幻境之中。
而另一邊,傳來了陣陣驚呼聲。
蕭聞齋摟着陶知爻,轉頭看去,就見那雲叉已經沒入了撲過去替師父擋下那一擊的大徒弟悟慧的胸口,幸好是右胸不是左胸,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雖未見血跡,但悟慧的臉色已經一片青紫。
“铛——铛——铛——”
沉重而洪亮的鐘鳴之聲,在廣場之上擴散開來,但聲音的來源并不是廟中的鐘樓鼓樓。
因為鐘鼓樓裏一片死寂。
而在這萬分緊張的時刻,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了空中的煙雲之中。
就好似潛伏的蝮蛇終于找到了最佳的獵殺時刻,從藏身的叢林之中探出頭來,準備給早已盯上的獵物最終的致命一擊。
那人影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出現的,只見他徑直朝那大雄寶殿飛掠而去。
四周的僧人原本就因為悟慧的受傷而神經緊繃,此時見到一個黑影襲來,更是條件反射地上前護住了身後的慧濟方丈和他們的大師兄悟慧。
但誰知道那黑影打的就是一個聲東擊西,他表面是朝慧濟方丈那邊去的,可半空中卻突然轉了個彎。
在衆人都措手不及的情況下,那黑影就這麽毫無阻攔地落在了衆僧身邊的那盞巨大油燈旁。
蕭聞齋看清了那張臉,他并不認識,但那一身的黑袍還有遮擋了大半張臉的黑色兜帽,實在是太讓人一眼就記憶深刻。
但慧濟方丈明顯是知道什麽的,他握着禪杖的手都抖了一下,禪杖上的佩環震顫着發出聲響。
而那黑影趁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間隙,擡手抓上了那油燈的燈柱,巨大的海燈在他手裏好似輕若無物一般,直接被從地上拿了起來。
黑衣人拿着那巨大油燈也不留戀,轉頭飛身離開,飛到半空中沒入煙雲之中時,甚至爆開了一團血霧。
而全程下來,大雄寶殿四周的香客都好似被魇住了一般,保持着原來的動作,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蕭聞齋看了一眼,包括他們劇組裏的吳導和其他人也和那些游客一樣,呆呆地站立在原地,對方才發生的事情全無所知。
四周的情況像是有人按下了時間的暫停鍵,而沒有停止的,譬如蕭聞齋,就會覺得這四周的景象怎麽看怎麽詭異,讓人毛骨悚然。
他出了片刻的神,然後便感覺脖頸處有些灼熱,他下意識地擡手摸了摸頸側,腦海裏浮現出陶知爻前幾天在他脖子旁邊用手指寫寫畫畫的情景。
原來他能幸免于難,不像和其他香客一樣失去意識,還是因為陶知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