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陶知爻的話, 讓朱嗣遷感覺自己像當衆被人抽了一個巴掌。
他本來就是來競演一個三流反派的。
優秀的演員不少,導演也不是傻子,朱嗣遷那樣的霸道作風讓他在圈子裏能接到的戲越來越少, 早些年他還能憑借着霸道娛樂的資本橫行, 但現在只能接一些不入流的小網劇, 欺負一下那些真的沒背景的新人了。
但在看到主演是曾經被自己搶過角色的蕭聞齋後, 朱嗣遷就被當年和現在的地位反差給刺激到了,他又一向嚣張, 忍不住想要出言嘲諷幾句。
在朱嗣遷眼裏,蕭聞齋的“溫和謙遜”是人設,哪怕他怼幾句,只要不明着來,拐着玩兒陰陽怪氣地怼, 蕭聞齋不可能也沒辦法當衆回擊他。
結果沒想到,半路殺出個陶知爻來。
人群自動往兩邊散開, 陶知爻走到蕭聞齋身邊。
蕭聞齋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淡然, 看不出什麽情緒來, 但陶知爻臉上的不滿可是相當明顯。
陶知爻從小到大都是樂呵呵的,脾氣特別好, 但他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就是非常的不高興。
他在網絡上聽到過, 在現實裏聽人議論過,甚至秦相珉都偶爾會透露出一點點,有關蕭聞齋的“面具”來。
總有人說,蕭聞齋看着溫和謙遜, 但外表卻有個怎麽都攻不破的殼。
不論對誰,蕭聞齋都是一視同仁的“好相處”, 就像蛋殼的每一面都是純白的圓弧,你接觸他不會受傷,但他給你的一面和給別人的完全一樣。
最溫和,才是最冷漠,因為冷漠而不在乎,所以才能做到溫和。
這是不少人私底下對蕭聞齋的評價。
但陶知爻一點也不同意。
Advertisement
他看到的蕭聞齋,是絕對真實的一個人,不是什麽在高處無法觸碰的存在。
蕭聞齋會笑,會真地關心他,會和他開玩笑,也會和他一起“欺負”秦相珉。
但蕭聞齋也會難過,會不高興,會傷心,更會疼。
他眼裏的蕭聞齋就是鮮活的,也是會愛會恨的,才不是別人說的什麽毫無情緒波動的冷漠者。
但蕭聞齋不在意,所以陶知爻也不在意。
可今天,朱嗣遷的話卻讓陶知爻無法控制自己的怒火,所以他站出來了。
朱嗣遷的臉有些白,沒想到有人居然會當衆站出來打他的臉。
但看到陶知爻的那一刻,朱嗣遷臉上的表情就變了。
陶知爻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回過頭,就見蕭聞齋走到了自己身邊。
蕭聞齋微蹙着眉,他并不在乎朱嗣遷對自己的那些話語,因為他很清楚,正如其他人所說的那般,他的心裏并沒有那些人的位置。
因為不在乎,所以冷漠到溫和。
但他看清了朱嗣遷眼底流露出的對陶知爻的肮髒念頭,所以他不能不在乎。
只是,陶知爻已經放了話出去,蕭聞齋還沒來得及阻止,朱嗣遷就笑着道:“好啊,那我們就比試一下。”
蕭聞齋皺着眉,但見陶知爻對自己做了一個放心的手勢,便嘆了口氣。
朱嗣遷換了套白大褂出來,不得不說這些什麽醫生、西裝之類的制服的确自帶點光環,哪怕是混不吝的朱嗣遷,披上白大褂也多少稱得上一句人模狗樣的了。
試戲的這一段也很簡單,就是兩個男主第一次的會面。
一場神秘的活人身體爆炸,讓生物感染秘密事務司注意到了城市中出現了一種不同尋常的鐵線蟲,于是作為事務司專案探員的林白紙,被安排去往了案發現場。
同樣被安排到案發現場,實則是為了來驗收自己的“試驗成果”的生物醫學專家及法醫顧問陸懸壺,就在這裏碰上了林白紙。
“林先生。”
高大的陰影自頭頂落下,拿着放大鏡蹲着觀察屍體的林白紙仰起臉,站起來朝面前的陌生人點點頭。
“我叫陸懸壺。”男人伸出一只手。
林白紙摘下手套,和面前的男人握了握手,當他想要抽回手時,面前的男人卻沒放開。
“這是我的名片。”陸懸壺修長的指節夾着一張名片遞了過來,同時放開了林白紙的手。
林白紙低頭看名片的時候,沒注意到陸懸壺的眼神。
陸懸壺上下打量着面前跟只白兔子似的青年,他已經看出來了,面前的青年人如其名,白如宣紙。
林白紙擡起頭的時候,陸懸壺已經收回了掃似的目光,他看着地上爛成一團的“成果”,和林白紙一起開始了屍檢。
直到屍檢完成,這幕戲就結束了。
戲文不長,不到半小時,蕭聞齋和朱嗣遷就和陶知爻分別演了一遍。
朱嗣遷是先演的,而陶知爻在演完之後,一點也不留情面地擠了幾泵消毒洗手液,從手掌到指縫都搓了個幹幹淨淨。
而蕭聞齋演完後,吳導就将兩臺攝像機拍攝下來的全過程都調了出來,放在一塊進行比對。
全程下來,陶知爻的表演可以說是相當穩定,連眼神裏的情緒幾乎都別無二致。
而這也讓朱嗣遷到了嘴邊,想要嘲諷陶知爻區別對待的話咽了回去。
陶知爻壓低聲音和身旁的蕭聞齋吐槽:“我剛才邊演邊給自己洗腦,說面前的是顆大白菜,哎!”
他嘆氣嘆得很大聲,話也沒收着,不少人都聽到了。
朱嗣遷原本就有些白的臉,現在已經是青紅交加。
蕭聞齋握拳掩着純咳嗽了兩聲,但若仔細觀察,還是能看到他嘴角浮現的一絲笑意。
這小狐貍真可愛。
而蕭聞齋和朱嗣遷的演繹,就有着明顯的差距了。
雖然兩個人表演的臺詞節奏,語調輕重緩急都相近,表達情緒的表演動作也差距不大,但四周看錄像的衆人就是有種說不上來的差異感。
朱嗣遷咬着牙,對此很不服氣。
“哪裏不一樣,有什麽區別?”
他扯着嗓子嚷嚷起來,吳導皺起了眉頭,這樣的演員也配進他的組嗎?
吳敬與正想叫安保把人趕出去,蕭聞齋的一句話,讓大喊大叫的朱嗣遷安靜了下來。
“你的占有欲和親近不純粹。”
“什麽?”
朱嗣遷一愣,瞪着眼睛看蕭聞齋,可後者卻已然不想在給他更多的目光,微微低着頭,和身側的陶知爻輕聲說話。
就在這時,一個弱弱的嗓音冒了出來。
“蕭老師說的沒錯的。”
人群向旁散開,一個帶着大圓框眼鏡,有些斯文內斂的女孩子有些緊張地看着自己身邊讓開的人們。
朱嗣遷怒目圓睜,“你說什麽?就憑你也……”
“這是我們組的編劇,朱嗣遷你放尊重點!”吳敬與嚴肅地喝了一聲,朱嗣遷咬着牙怒視人群,正好此時安保也來了,他就被架走了。
走之前,朱嗣遷還嘴巴不幹淨,轉過頭罵罵咧咧,“請個娘們來當編劇,能寫出什麽好劇本,等着糊吧你們……”
吳導的态度都擺明了,安保也沒跟他客氣,架着人到門口,毫不客氣地往外一推。
朱嗣遷沒想到安保居然敢對他如此粗暴,一個沒注意打了個趔趄,直接趴地上摔了個狗啃泥。
前幾天下了雪,如今雪化成了水,地上的泥土都是濕潤的,朱嗣遷爬起來的時候,就見自己身上一片狼藉,頭發臉上全是髒兮兮的泥土,還有一股難聞的臭味兒。
外頭的小報記者們都舉着鏡頭對着他一頓猛拍,見朱嗣遷擡起頭,趕緊抱着相機躲開了。
朱嗣遷氣得想打人,可等他忍着痛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記者們早已躲遠了。
走到一個沒人的角落,朱嗣遷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鈴聲響起的一瞬,他吓得就是一抖。
“……喂。”
“角色選上了嗎?”經紀人不耐煩的聲音從手機另一側傳了過來。
剛剛還嚣張至極的朱嗣遷,此時完全換了一副态度,磕磕絆絆地道:“吳哥,您再給我個機會,剛剛是……”
“給機會給你個屁機會,廢物!”經紀人吳哥直接在另一頭開罵了,句句帶髒的話像刺一樣紮進朱嗣遷本就強到極點的自尊心裏,他手指摳着牆壁,指甲蓋都滲出了血絲。
娛樂圈的更新疊代何等迅速,像朱嗣遷這樣沒什麽實力,靠資本硬捧的藝人,要是争氣點可能還能混到個二線三線。
可他這樣嚣張自傲的性格,怎麽可能真的在事業上用心。
當初那部《心晴醫院》的爆火不過是偶然,後繼無力才是朱嗣遷演藝星途的主色調。霸道娛樂見投在他身上的大筆資金久久不見回收,而朱嗣遷又頻頻給他們闖爛攤子,早就暗中決定減少投入,轉而去養其他更乖更有潛力的年輕藝人了。
否則,他也不至于今天來這競選一個沒什麽戲份的炮灰配角。
吳哥這些年幫朱嗣遷擦屁股的事太多了,什麽騷擾男性女性的合作藝人,毆打工作人員,打砸拍攝設備,辱罵導演……他心中早已有怨氣,現在手裏拿捏着公司給的新苗苗,哪裏還會給朱嗣遷留面子,罵的那叫一個難聽。
朱嗣遷将手機狠狠一砸,跟失控了一樣将手機踩了個粉碎,氣喘如牛,目眦盡裂。
吳哥聽罵到一半電話挂了,也沒管,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至于,圈裏流傳霸道娛樂總部被朱嗣遷那個瘋子放火燒了大半,他那個作惡多端的經紀人吳哥被反鎖在辦公室裏直接被燒死了,而朱嗣遷也牢底坐穿的事兒,那就是後話了。
而此時,衆人都看着那位開口說話的編劇小姐姐。
她名字叫和荷,似乎是筆名,整個人也散發着一種如同荷花般的出塵氣質。
翻譯一下,就是社恐。
和荷見大家都盯着自己,臉都紅成了荷花的粉色,陶知爻上前示意圍着她的衆人都散開些,別盯着人家女孩子看個沒完。
大夥兒雖然還豎着耳朵聽,但起碼視線都移開了,陶知爻就見和荷松了一口氣,低着頭開口敘說起來。
“本質上來說,林白紙和陸懸壺都是一樣的人。”
和荷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在場的聽衆們稍稍震撼了一把。
一個是披着白衣天使外衣的惡魔,而另一個是純潔無瑕,專心破案的探員,這樣兩個人,如何會是一樣的人呢?
可和荷接下來的話,卻讓衆人理解了她的意思。
陸懸壺視人類為進化鏈中的蠹蟲,是他可以任意使用的試驗品,所以說他漠視生命,這大家都能理解。
可大家都忽略了一點,就像常年和心理疾病患者打交道的醫生更容易患上心理疾病一樣,常年與屍體相處的專案探員,也接觸了世界太多的負面,在這樣日複一日的刺激場景沖刷之下,哪怕是心智再堅定的探員,也難免會受到影響。
但林白紙不會。
因為他一心只有破案,他能看到的只有屍體身上的線索,和線索之間關聯的秘密。
至于死者是什麽生物,是一只貓,一只狗,還是一個人,這和他林白紙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也是漠視生命的。
所以,林白紙和陸懸壺不一樣,卻又在某種巧妙的程度上,是一樣的人。
“這也是為什麽陸懸壺見到林白紙的第一眼,就覺得林白紙身上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讓他不斷地想要靠近,想要占有,甚至想要塑造林白紙。”
陸懸壺把林白紙當成唯一的同類,也當成了自己的獵物,他扮演着最好的獵手,将對方一步一步引入自己早已布置好的玫瑰花叢之中。
享受着玫瑰的依戀與愛的林白紙,不知不覺之間,已經被布滿尖刺的荊棘所包裹,再逃不得。
“但他對林白紙的占有欲,不是普通人那種因為荷爾蒙上頭的,肉·體的占有欲,而是對精神上的共鳴和交融的渴望。”
說到最後,和荷推了推圓框眼鏡,眼底閃爍過一道睿智的目光。
有人忍不住道:“媽呀,瘋批X小白花,澀死了。”
這話将出神的衆人拉了回來,也讓沉浸在敘說中的和荷意識到身邊還是有人的。
她立刻又恢複了原來的社恐模樣,低着腦袋,手指搓着衣擺很是不安的樣子。
陶知爻注意到她垂着眼角,情緒不是很高的樣子,但卻想不明白是為什麽,明明剛剛和荷講的時候非常亢奮啊。
而就在他不解時,一旁伸過來一只手,手裏拿着一張紙巾。
“擦擦吧。”蕭聞齋輕聲道,“你寫的很棒,我很幸運能碰上這樣的劇本。”
伴随着他的話語,和荷的眼角滑下一顆淚珠,陶知爻猛地醒悟過來。
“荷編!”陶知爻突然拔高聲音。
和荷被他吓了一跳,拿着紙巾仰起臉,不解地看着陶知爻。
“雖然我不懂文學,但我覺得一個作品要是能被各種各樣的人都欣賞,那才是好的作品。”
“我是一個外行,但我覺得你寫的劇本,還有你剛剛說的人物都超棒,超有吸引力。”
“你不用去管其他人說的什麽,更不要在意剛剛那個家夥說的一些廢話,女性在文字上的天賦,在感情上的細膩與溫柔的力量,是絕大部分男性一輩子都很難學來的……”
陶知爻絞盡腦汁地表達着自己內心的所思所想,說到最後,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朝和荷笑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
“我不太會表達,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和荷眼中的淚花映着亮晶晶的光澤,搖晃了幾下後,她閉上眼睛狠狠地一點頭,“嗯!”
試戲結束,角色也定下來了,陶知爻和蕭聞齋作為主角得先去量尺寸,定戲服和妝造,然後就是拍定妝照和前期的宣傳海報等等。
在去往化妝間的路上,陶知爻用肩膀輕輕碰了碰蕭聞齋。
“蕭老師,你真的很善良,也很細心。”
若非蕭聞齋遞的紙巾和那一句話,他甚至都沒想到和荷會因為朱嗣遷的事情而傷心難過這回事。
蕭聞齋笑了笑,沒說什麽。
前面化妝間的人已經到齊了,陶知爻加快腳步,叫蕭聞齋快點跟上。
蕭聞齋應了一聲,看着自己前方不遠處跟只快樂的小狐貍似地小跑往前的陶知爻,眼神溫柔又幽深。
他哪裏是什麽溫柔的人,只不過是戴久了溫和的面具,做出的習慣反應而已。
真正溫柔的人,往往是溫柔而不自知的那個。
蕭聞齋眼簾微微垂下,濃長的睫羽遮住了黝黑瞳孔下,一閃而過的幽光。
俗話說人心隔肚皮,心事唯己知。
除了蕭聞齋自己以外,沒有任何人知道在剛剛那段戲裏,陸懸壺看見林白紙時眼中悄然爬上來的可怖占有欲和瘋狂與貪婪,有幾分是演技支撐。
又有幾分,是難以扼制的真情流露。
☆
#瓷卷定檔春節#
#鬼壺宣傳海報#
#鬼壺主演#
#蕭聞齋陶知爻三搭#
《瓷卷》的發布會過後,官博也很快發布了定檔官宣的微博,和之前預計的一樣,這部劇将在春節檔上映。
當然,避開了千家萬戶都會看的春晚。
而另一邊,《鬼壺》劇組的效率也非常高,吳導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朱嗣遷給激着了,當天抓着陶知爻和蕭聞齋定妝,三天後就說已經準備好了幾套道具服,連攝影棚都約好了,先拍幾張宣傳海報和定妝照再說。
陶知爻感覺宣傳海報拍完還沒一周呢,官博就已經把弄好後期的圖給放出來了。
定妝照的陶知爻穿着一套深棕色及膝格子長袍,外面披一件短款的同色系小外套,頭頂的偵探帽帽檐壓得很低,露出幾縷淡棕色的碎發。而他的手裏拿着一柄很小的放大鏡,正對着前方,像是在通過放大鏡看屏幕外的網友們。
而蕭聞齋則是一身白大褂,正對着前方,手掌被雪白的乳膠手套所包裹,修長的手指捏着一把閃爍着冷冽光芒的手術刀,明明應該是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可這一眼看上去,卻讓人有些打寒顫。
說起來,拍攝當天還有個小插曲。
蕭聞齋在拍攝單人定妝照的時候,跟道具組要了一副醫用手套。
當時吳導還一拍腦袋說差點給忘了,白色醫用手套對醫生來說就是一種标志,要是少了就缺點味兒了,于是幹淨安排人去附近的藥房買。
手套很快買回來了,蕭聞齋也戴上了。
但就是蕭聞齋戴好後,陶知爻感覺他十分刻意地問了一句自己合不合适。
陶知爻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輸出了一通彩虹屁,然後就見蕭聞齋似乎很滿意的樣子,轉身去拍攝了。
這件事陶知爻也沒放在心上。
而此時看到定妝照的蕭聞齋,則是擡手扶了扶額。
自己當時怎麽會這麽幼稚。
不過……一想到當初陶知爻誇寶岳府的侍者戴白手套好看的事,蕭聞齋就覺得,這件幼稚的事情還是有必要的。
除了兩個男主各自一套的定妝照,《鬼壺》劇組釋放的唯一一張宣傳海報,讓網友們突然意識到,這部從主演來看就看點十足的雙男主劇,可能并不只是他們所想象的那樣,僅僅是一部披着醫療題材外皮的戀愛腦傻白甜劇。
這張宣傳海報分上下兩半。
上半張是仰視角度,視角非常像是一個人躺在手術臺上,仰起臉看到了給自己動手術的醫生——陸懸壺,也就是蕭聞齋。
他的上半張臉被一片陰影所遮蓋,看不清眼神和表情,卻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而最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栗之感的,是蕭聞齋身後的大背景。
那時一尊看不見盡頭的巨大佛像,像是俯瞰衆生的神佛,卻又像陸懸壺藏在皮囊下的真面目:那佛像被黑暗所籠罩,同樣看不清面容,而渾身上下爬滿了各種各樣的鐵線蟲,不僅破敗不堪,更是沒有一點的慈悲之感。
而下半張是倒過來的,陶知爻拿着放大鏡蹲在一塊冰面上,仔細尋找着線索的模樣,背景是藍天白雲下的萬裏雪原。
他的臉被凍得有些紅,外套的領子豎了起來,擋住了侵襲的寒風,讓人覺得認真得有些可愛。
一個明明應該是拯救生命,布滿慈悲的地方,卻給人以高壓和肅殺。
一個一眼望去盡是一片純白,生機全無的背景,卻讓人覺得生機無限。
反正這對比是讓吳導玩明白了。
也是直到這張圖處理完,私底下發到手裏時,陶知爻才意識到原來《鬼壺》的“鬼”字,并不是完全沒有指向,也不是單純指陸懸壺是個披着人皮的惡鬼。
陸懸壺有一個怪癖,他的手術室裏不僅有手術臺和工具,還擺滿了無數的,大大小小的,材質各異的佛像。
陶知爻一開始以為陸懸壺是傷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可一想這是個漠視人命的瘋子啊,應該不會害怕才對。
難道,陸懸壺是想讓這些普度衆生的神佛看着自己玩弄生靈性命,以此滿足自己的變态心理?
倒也說得通!
但當陶知爻和蕭聞齋說的時候,蕭聞齋給出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答案。
“他覺得那是他自己。”
陸懸壺把佛像放在手術室的原因很簡單,也很純粹。
他覺得人類是進化失敗的生物,而他在改造人類。他覺得自己的行為并不是玩弄生命,而是和神佛一樣,在救贖。
陶知爻和蕭聞齋所讨論的這些東西,都以彩蛋的方式隐藏在了宣傳海報之中。
這張宣傳照隐藏的細節實在是太多,微博上全是各種各樣的讨論,有隐約猜到一些東西的,但最多也就和陶知爻的想法一樣,覺得陸懸壺在嘲諷神明無用,或者覺得虧心。
只不過,陶知爻現在沒空去感慨蕭聞齋的見解有多麽獨特和毒辣。
因為他現在很忙,忙得焦頭爛額。
同時還要忍受“背着蕭聞齋拉了個小群”的良心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