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陶知爻丢完, 才想起來那件外套不是他自己的。
“蕭老師,你……”
“謝謝你,幫我把它處理掉。”蕭聞齋面色複雜地道。
不過經過陸洺的提醒, 陶知爻倒還真的想到了秦相珉突然暈倒的原因。
“他應該是不小心碰了那個飛頭降的頭發了, 沾上了狂頭油, 所以才會這樣。”陶知爻看着秦相珉灰敗的面色, 向衆人道。
降頭術有另一個稱呼,叫做狂頭術。而狂頭油這東西, 顧名思義就是飛頭降頭發上的油分,修為極為深厚的降頭師,身上就沒有不毒的地方,所謂“血滴落地而草木腐朽”,也并不是誇張, 也正是因為這種邪術太過有違天道,所以修煉降頭術的人往往會早逝或者遭天譴。
狂頭油也是下降頭的其中一種方式, 如果降頭師收到了要害小孩兒的聲音, 往往就會不動聲色地将狂頭油擦在孩子的手上或者身上, 小孩子抵抗力弱,又常喜歡咬手指, 只要接觸到狂頭油,輕者癫狂皮膚潰爛, 重者直接被活活毒死,因為此招太過陰險隐蔽,經常有小孩遭到毒害,最後連怎麽中毒的都查不出來。
“那現在怎麽辦啊, 秦大哥他不會有事吧?”陸洺着急地道。
陶知爻搖搖頭,示意他別着急, “他抵抗力好,而且接觸的量應該不多,又沒有碰過食物,應該只是在表面。”
想要解決也很簡單,只要刺破手指放血就行。
“那我去拿針。”面點劉轉身要進廚房。
“不用。”陶知爻叫住他。
一滴晶瑩剔透宛若朝露的水珠從盆中飄了出來,恰好是剛剛剩下的最後一滴,水滴晃晃悠漂浮到衆人面前,首末兩端漸漸拉伸出一條細線,片刻間,便從水滴形态變成了一根細針。
陶知爻虛捏着那水針,将針尖刺進秦相珉的十指指尖之中,伴随着血珠溢出,原本透明晶瑩的水針也被染上了灰藍色。
即使是只沾了一點兒,毒性也是相當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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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随着體內的毒素被清除,秦相珉也漸漸醒轉,迷茫地睜開眼睛看向四周,眼底還是一片混沌的。
陶知爻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還有些泛黑,就再紮了一下。
秦相珉吃痛,“嗷”一聲大叫出來,“小陶你好狠的心啊,十指連心,你不該演狐貍,你應該演大內行刑官……”
“胡說八道什麽呢。”蕭聞齋在一旁淡聲說了一句,明明語氣十分平淡,可就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剛剛還大叫的秦相珉立馬和鹌鹑似的閉嘴了。
淤積的最後一點毒素排出,秦相珉眨了眨眼,眼神也逐漸清明了起來,他茫然地看着面前将一根黑色的針裝進了一只奶瓶裏,“我剛剛怎麽了?”
他就記得自己一陣頭暈目眩,然後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哦。”陶知爻将裝了毒液的奶瓶随手放進衣服口袋裏,打算拿回去處理,朝秦相珉嘆了口氣,“弟弟啊,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秦相珉被他說得有些慌,“啊,我,我幹啥了?”
陶知爻一臉痛心疾首,“你居然想占我便宜。”
“啊?!”秦相珉張大了嘴,下意識去看蕭聞齋,然後被他哥面無表情地看了回來。
他一縮脖子,心說不會吧,自己占小陶便宜?
秦相珉咽了咽嗓子,“我,我幹啥了……”
“哎。”陶知爻嘆了口氣,在秦相珉一臉緊張擔憂害怕的注視下,緩緩開口道,“你居然……要我做你爸爸。”
“……?”
秦相珉直接從地上蹦了起來,“好啊小陶,你居然整我……哎喲!”
還沒來得及和陶知爻算賬,秦相珉就捂着手叫了起來。
陸洺擔心地道:“诶秦大哥,你的手怎麽腫了,是不是毒還沒清幹淨啊?”
陶知爻此時已經走回了蕭聞齋旁邊,聞言淡定地道:“沒事,就是免疫系統應激了而已……差不多可以理解成過敏。”
秦相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有些腫,以及皮膚顯得有些薄,甚至有幾片紅印的皮膚,還真挺像過敏。
總而言之,今晚的事就這麽有驚無險地解決了。
秦相珉一身的肌肉不愧是白練的,沒多久就生龍活虎了,只不過……
“我的燒烤啊!!”秦相珉一臉悲恸地舉着兩只手,讓劇組的醫護幫他纏繃帶,看着其他人大快朵頤地享受燒烤。
醫生瞪了他一眼,“燒什麽烤,過敏不準吃!”
大家想起鄭導比較避諱劇組周圍出現這些神神怪怪的,就沒說,反正也解決了,沒必要吓他老人家一把,就編了個借口說秦相珉不知道拔了什麽植物過敏了。
繃帶纏好了,秦相珉舉着兩個跟棒槌似的手,“醫生,什麽時候才能拆啊?”
“又過敏又有傷口,最少也得三天吧。”醫生邊收拾藥品,邊随口道。
秦相珉欲哭無淚,轉頭看他哥,“嗚嗚,還是我哥好,陪着我一起減肥。”
蕭聞齋掃了他一眼,默默地走到桌邊拿起了筷子。
秦相珉:……
陶知爻見人來,主動地往旁邊挪了挪,給蕭聞齋讓了個位置。
“蕭老師想吃啥自己家夾!”陶知爻給蕭聞齋拿了個碗,他腮幫子裏塞了個雞翅,一鼓一鼓的。
蕭聞齋盯着他的腮幫子看。
陶知爻眼睛眨巴眨巴,突然撇開臉。
不好意思了?蕭聞齋眉梢微挑。
陶知爻不去看他,聲音倒是悶悶地傳了過來,“減肥的事情明天再說,今天晚上消耗太大了,理應進補一下!”
“你說是吧小雞,你最補身體了,還加了藥材。”陶知爻吐出嘴裏被他舌頭剃得幹幹淨淨的翅骨,對着桌面上擺着的,用錫紙包裹着的藥膳蒸雞說道。
缺了翅膀的蒸雞:無法響應.jpg
蕭聞齋被他逗笑了,在陶知爻身旁坐定,看了一圈倒是沒覺得有什麽想吃的,就放下了筷子。
“鄭導,秦相珉這個情況,可能需要調一下拍攝計劃。”
鄭導正在和一只雞爪奮戰,聞言擡起頭,猛地覺得蕭聞齋說的有道理。
恰好,此時一個人提着紮啤酒走了進來,鄭導一只手繼續握着雞爪咔吱咔吱,另一只手朝那人招了招,“老謝,快來快來。”
來人是《瓷卷》的編劇,也是鄭導的禦用編劇了,上次去津市生蚝村那邊玩的時候,這一位也在,而且他就是蔔廂寫和郭泛的另一位室友。
這位謝編的全名叫謝歩楚,陶知爻聽到這名字的時候笑了半天,直拍手說難怪是一個寝室的,名字都系出同源。
一個“不想寫”,一個“鍋,煩”,再來個“寫不出”。
你們碼字人都太好笑啦!
買啤酒回來的謝編聽了秦相珉的情況後,點了點頭,“好,我回去看看沒有小秦戲份的劇情,提前到這幾天拍攝完。”
邊說,他邊拆了兩瓶啤酒,在自己和鄭導面前放下,随後又拆了一瓶遞給陶知爻。
只是從旁伸出來的另一只手動作更快些,在陶知爻之前把啤酒接了過去。
陶知爻可憐巴巴地盯着蕭聞齋看。
“你會喝酒?”蕭聞齋一挑眉,晃了晃手裏的酒瓶,視線觸及标簽。
還是黑啤,度數不低。
“沒喝過。”陶知爻舉着串掌中寶,誠實地搖頭,“不過我聽說一大幫人吃燒烤就是要配啤酒才有氛圍,才好吃。”
上次去生蚝村吃宵夜的時候喝的是飲料,陶知爻其實還蠻好奇喝酒的感覺的。
一旁的謝編有些意外,“你之前沒試過嗎,每個劇組都經常吃宵夜的吧。”
話說完他就意識到了什麽,有些尴尬地張了張嘴。
陶知爻倒是無所謂,他以前确實沒機會進組,但不影響現在他過得很開心啊。
他一向是樂天派的,并不會在有限的當下去糾結過往。
“想喝?”蕭聞齋心一軟,手指在瓶蓋上輕輕磋磨了一下,問道。
陶知爻點點頭。
“那就喝一點吧,別喝醉了,免得睡醒頭疼。”蕭聞齋一笑,道。
陶知爻趕緊拿了個杯子,盯着蕭聞齋擰開瓶口,給他倒了小半,“不會的不會的,我很自覺的。”
十分鐘後。
謝編和鄭導一人舉着一串玉米粒,看着面前趴在桌面上,手邊被子裏的啤酒只降下去了那麽一點點的陶知爻,陷入無語。
這是抿了三口就倒了啊?
陶知爻趴了一會兒,把臉埋在手臂裏搓了搓,突然覺得耳朵有點兒癢,就擡起手。
摸了摸自己的頭頂。
“咦?”下一刻,陶知爻猛地擡起頭,眼神迷離,“我的耳朵呢?”
說着又去摸自己的尾椎骨,語調緩緩地張大嘴,“啊,尾巴也不見了!”
秦相珉在旁邊看得樂不可支,想拿出手機把這場面拍下來,可冷不丁被他哥掃了一眼,立馬就慫了。
陶知爻還在那兒摸來摸去,明顯已經醉的不清了。
蕭聞齋嘆了口氣,“你喝醉了。”
“我沒醉!”陶知爻一臉認真地反駁道,“雖然我第一次喝酒,但我說不定有天分,千杯不倒呢,蕭老師你別污…污蔑我哦!”
話都說不清了,還沒醉呢。
“好,千杯不倒。”蕭聞齋笑的無奈,對陶知爻道,“你的耳朵和尾巴不是讓我收起來了,忘記了嗎?”
“啊,收起來了。”陶知爻繼續迷糊,想了想,他抓住蕭聞齋的手,星星眼道,“那你帶我去拿吧。”
醉鬼願意乖乖回家,蕭聞齋自然是同意的,他和其他人打了個招呼,帶着陶知爻先離開了。
不得不說,雖然醉了,但陶知爻依舊乖得很,除了惦記着自己的狐貍耳朵和不存在的狐貍尾巴之外,根本不給人添亂。
就是走路不太穩當。
蕭聞齋把差點平地摔第四次的陶知爻直接撈了回來,動作有些大力,陶知爻搖搖晃晃地趴在了他的胸口。
做出這動作的一瞬間,蕭聞齋自己都呆了一下。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和人靠得如此相近了,上一次應該是十幾年前,他的父親抱着他教他認字……
蕭聞齋雙眸微斂,但也只是一瞬,等再看向陶知爻時,他表情中原本即将攀上的一層寒霜,自動自覺地又退了回去。
想了想,他索性将人往懷裏一帶,反正這個時間點了,也沒人能看到。
而且就算有人,他也并不在乎。
陶知爻肩膀靠在蕭聞齋身上,這下倒是走得平穩了。
就是兩人時不時碰上一下,碰得蕭聞齋感覺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蕭聞齋高他半個頭,眼皮子底下就是陶知爻的頭頂,腦袋圓圓的,看上去特別乖。
陶知爻的頭發不是純黑,帶着點淡淡的棕色,在路燈下有些格外明顯,此時蕭聞齋就覺得,自己鼻尖處總被那晃過來晃過去的柔軟發絲撓的癢癢的。
他忍不住伸手,輕輕按了按陶知爻的顱頂,把那不太聽話的頭發壓了下去。
“唔?”陶知爻茫然地擡起頭。
因為酒勁兒,他平日裏總帶着點頑皮勁兒的那雙桃花眼,此時呈現出一種從未有過的別樣風情。
路燈下,那琉璃似的眼瞳水汪汪的,因為喝醉了的緣故不太聚焦,視線在蕭聞齋臉上亂飄。
“嘿……”
“傻笑什麽?”蕭聞齋輕輕給陶知爻揉了揉太陽穴,免得他過一會兒酒勁上頭了疼。
陶知爻立刻舒服地眯起眼睛,順着蕭聞齋的話往下道:“就是,想起來小面人說男媽媽的事情。”
“哦?你也有那種癖好?”借着夜色獨處,又四下無人,蕭聞齋有些不自覺的失控,笑着問出了和他平日表現不太相符的話。
陶知爻甩了甩腦袋,“沒有哦,太壯了,也不好……”
“那什麽好?”蕭聞齋揉按太陽穴的動作在剛剛就停了下來,但他沒有收回手,而此時,陶知爻正跟只黏人的小狐貍一樣,用臉在蕭聞齋的手上蹭。
他的臉燒得很熱,蕭聞齋的手涼涼的,貼上去很舒服。
“說一下,什麽好?”蕭聞齋不覺自己的眼神已經悄悄變暗,只是憑借着本能的意識又問了一句,手指在陶知爻的耳廓上輕輕搓了一下。
沒使什麽勁兒,陶知爻的耳廓卻一片緋紅。
“就,就蕭老師的身材最好啦。”陶知爻的酒勁兒徹底翻上來了,連面前的人都認不得,“你看過嗎,我上次路過看到他換戲服的時候,肌肉線條好漂亮的噢!”
他抓着蕭聞齋的雙臂,向兩側舉起,歪着腦袋看了一會兒,“诶,你好像身材也很棒呢……”
蕭聞齋呼吸凝滞了一下,他接住看完他身材,又一陣頭暈往他懷裏倒的陶知爻。
蕭聞齋的左手攬着陶知爻的腰側,免得他站不穩滾到地上,右手搭在陶知爻腦後。
指間是柔軟的發絲,發梢還不老實地在手背上撩撥。
蕭聞齋心中突然湧現出一種陌生而又難以控制的感覺,手掌緩緩覆蓋上陶知爻的後頸,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這小狐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嗚……”陶知爻輕輕嗚咽了一聲,卻并沒有掙紮,傻乎乎地擡起頭。
蕭聞齋瞳色漸漸變深,他發現自己心裏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不知道如何表述,但他只想就這麽禁锢着陶知爻。
是的,禁锢。
誰能想到,他往日溫和如玉,風輕雲淡君子如蘭的外皮底下,居然藏着這樣的一面。
蕭聞齋自己也很意外,意外于自己思想上的失控,也逐漸清醒地察覺到,自己和陶知爻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得太近了,這不符合他之前給自己定下的那條“準則”。
他有意想要控制這樣陌生的感覺,和兩人的距離。
大腦指揮着身體,蕭聞齋手上勁道一松,剛想要撤開半步,讓自己在瑟瑟的秋風中冷靜一下,懷裏的醉酒小狐貍卻突然開口了。
“诶,你是誰?”陶知爻傻呵呵地喊了一聲,目光在蕭聞齋的臉上轉了一圈,随即笑容蕩漾開來,“哦,蕭老師啊,嘻嘻……”
喊完直接往蕭聞齋胸口一趴,一臉恬淡地睡着了。
認出他來了。
并且毫不設防。
撤離的手掌又重新覆蓋了上去,蕭聞齋這次沒有再捏陶知爻了,而是輕輕地撫摸着那漸漸乖下來,就和它主人一樣都睡着了的柔軟發絲。
車燈投在路上,照亮兩人的身影,蕭聞齋帶着陶知爻上車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心口有什麽東西出現了一絲裂痕。
☆
半夜,扭成團的陶知爻從被子卷裏鑽出一個頭,頂着一團炸毛的頭發和惺忪睡眼,看了一圈自己所處的環境。
回酒店了啊。
自己咋回來的?
陶知爻就記得自己喝了幾口黑啤用來解辣,然後。
然後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還抱着想法說自己雖然沒喝過酒,但說不定有天賦千杯不倒呢。
還好沒和別人渾說。
陶知爻看了眼時間,早上六點多,還能再躺會。
他閉上眼睛,正打算睡個回籠覺,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剛剛拿手機的時候,他餘光好像掃到了什麽東西。
陶知爻皺了皺眉,悄悄睜開一只眼睛,琥珀色的眼瞳轉動着,落在了床的邊緣。
下一刻,陶知爻唰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床邊有只手!
“哇,你這個鬼不講男德啊。”陶知爻抱緊自己的小被幾,開始對那手指指點點,“半夜爬別的良家婦男的床,你不要清譽我還要的啊!”
他也不知道那鬼是男是女,但那只手比陶知爻自己的手掌都大一圈,應該不會是女的。
不過,等陶知爻罵完那“鬼手”都沒動。
倒是陶知爻怎麽看怎麽覺得,這手有點熟悉啊。
手背上還有幾道黑紋,交纏蔓延着,好似什麽古樸的紋路……等等,黑紋?
陶知爻一驚,甩開被子扒着床頭探出腦袋,就見蕭聞齋正躺在自己的床邊,不省人事。
等蕭聞齋再醒過來,就覺得自己的身上有些沉甸甸的,像挂滿了東西。
他依稀記得,自己身上的黑紋再一次發作了,就在他剛把喝醉了的陶知爻放回床上,替他蓋好被子的時候。
蕭聞齋還在猶豫要不要把陶知爻叫醒,就被撲面而來的黑霧奪走了意識。
不過,往日發作時那種如墜冰窖的刺骨寒冷卻并未如期到訪,相反,蕭聞齋覺得渾身上下暖融融的。
他眉頭皺了皺,身體的控制能力漸漸重返大腦,蕭聞齋緩緩睜開眼,就聽到一聲鎖簧的咔噠響。
房間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灑進一片尚不算強烈的日光,時間應該還不算晚,但想來已過了晨曦拂曉。
“醒啦?”
陶知爻進門先是望向浴室,就見蕭聞齋已經醒了過來,于是一臉笑意地問了一句。
他将手裏提着的東西放到了玄關上,換了雙鞋走了進來。
蕭聞齋下意識地低下頭看了一眼,就見自己身上依舊還是穿戴整齊,不過衣服已經被水浸透了,難怪四肢那麽沉。
他盯着水面凝視了片刻,伸手撩撥起一捧,水珠落下,濺起一陣水花,卻好似比普通的水更稠密一些。
不太像水,更像流動的琉璃。
“這就是你說的「水精」?”蕭聞齋擡起頭。
“是啊。”陶知爻點點頭,打開玄關的衣櫃,在裏面翻找起來。
蕭聞齋環視了一圈浴缸,視線仍落在水面上,似乎有些出神,“很累吧?”
這麽一大缸,想來要費不少力氣。
陶知爻拿着一件浴袍走了進來,聞言,歪着腦袋想了想,學着小面人的動作擡起兩只拳頭,比出一條縫隙,“一點點。”
蕭聞齋笑了。
“換件衣服吧,我去廚房打包了早飯,有鹹骨粥、雞蛋和當地特色的牛肉餅。”
陶知爻将浴袍挂在一旁,示意蕭聞齋自己起來換,轉身出了浴室,将門帶上了。
蕭聞齋低頭盯了一會水面,水波晃蕩,漾開了他眼底那掩藏不住的笑意。
早飯不算豐盛,但吃的很滿足,熱乎乎的鹹骨粥配上一口咬下去脆的眉毛都掉了的牛肉餅,能讓秋日早晨那一點僅存的微涼都淡然無存。
陶知爻吃得快,還順便去洗了個澡,畢竟他昨晚回來就醉的不省人事了,身上一股酒味也不好聞。
就是那嘩啦啦的水聲,讓蕭聞齋落筷的速度更慢了些,吃得心不在焉。
飯後看了看時間,恰好還夠蕭聞齋回房間換個衣服然後坐車去劇組。
陶知爻給蕭聞齋找了個袋子把濕衣服裝了起來,送他出了門。
門一開,秦相珉的聲音就從走廊盡頭傳了過來,身後跟着其他幾個主演,顯然是剛吃完早飯回來。
“早飯怎麽沒見蕭哥,小陶也不在。”秦相珉回過頭和衆人聊天道。
話音剛落,秦相珉就見大夥的眼睛齊刷刷的直了,盯着走廊的另一側,傻呵呵地張大了嘴。
看到什麽了,這麽震驚嗎?
結果他自己回過頭,嘴巴張得比其他人還大。
也不怪他們,這畫面太有沖擊力了。
房間門口,蕭聞齋穿着一件浴袍站在那裏,手裏還拿着換下來的衣服。
而陶知爻則是扒着房間門,表情羞澀地——至少在衆人眼裏是這樣——和他告別,身上也穿了件浴袍,微微敞開一點的領口裏露出一片泛着淡粉的皮膚。
其實是陶知爻的酒勁兒還沒完全下去,但在別人的眼裏,這場景怎麽看怎麽像……事後。
尤其是秦相珉,眼珠子都要當彈弓了,盯着蕭聞齋嘴角噙着的淡淡笑意,心說他哥什麽時候笑成過這樣。
笑得跟方圓三千裏的桃花都開了似的。
☆
轉眼間時節已經入了深秋,華北一帶的天氣也變得寒冷蕭瑟起來,劇組也加快了進程,畢竟片子得在入冬之前拍完,才能來得及在春節檔之前完成剪輯和後期特效制作,最後才能播出。
經過《瓷卷》劇組的不懈努力,終于在八月結束之前,把其他的劇本內容都拍攝完畢了,現在只剩下最後的,要去玉泉院取景的那一部分了!
默導和老林正指揮着工作人員搬東西和清掃垃圾,不要影響周圍居民的生活環境,鄭導則是在一條一條地檢查過去拍攝的片子,免得哪裏有了遺漏,再回來返工可就是大工程了。
鄭導也很高興,現在九月份了,學生們都開學了,景點人少,不用擔心會影響其他人的正常參觀。
而陶知爻則是被分到了另一個活。
“喂,你好,請問是玄清道長嗎。”陶知爻朝電話裏說道。
接電話的是小道士,在陶知爻自報了家門後,和他說稍等一會兒,他去找玄清道長來。
陶知爻等待時,一只手伸了過來,勁瘦修長的手指勾着一個袋子,裏面是一杯粉粉的奶茶。
“咦,發下午茶啦。”陶知爻笑眯眯地接過,拿出來一看,桃汁搖搖五分糖去冰,“謝謝蕭老師!”
氣溫降了下來,喝去冰的剛剛好,不會太冷,但也不像果茶熱飲那樣有些黑暗,陶知爻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茶湯伴随着糜茸似的桃子果肉在口腔中蔓延開來,他不自覺眯起了眼。
見蕭聞齋沒走,陶知爻索性将手機開了外放,同時和他介紹道:“我找的是玉泉院的玄清道長,他負責宮觀的外交和宣傳。”
不一會兒,玄清道長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喂你好,我是玄清。”
陶知爻趕緊把嘴裏的果肉吞下去,“玄清道長,我是陶知爻,我們劇組正在收拾東西,應該在晚上之前會趕到玉泉院。”
剩下的戲份并不多,三天內就能拍完,但為了讓演員們能迅速熟悉環境,鄭導和玉泉院商量,讓幾個演員們住進道士的宿舍,那裏的環境也還不錯,鄭導挑的主演又都是敬業能吃苦的,所以一切都很順利。
“哦,小陶道友啊,你好。”玄清的聲音似乎有些疲憊,不知道是不是沒休息好的緣故。
陶知爻将自己打電話的來意說了,玄清聽完後卻沒有回話。
“玄清道長?”陶知爻又問了一聲。
“噢噢,剛才信號不太好。”玄清的聲音又傳了出來,他呃了一聲,“是今天下午就來嗎,還是說明天早上?”
“下午就去,我們劇組的東西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鄭導的意思是讓大家先熟悉一下環境,然後在咱們之前約好的那些拍攝地點先把器械都搭好,明天早上開始就能加緊拍攝了,我們動作快些,也免得打擾玉泉院的道長們太久。”陶知爻回答道。
“哦,那好啊。”玄清道長笑呵呵道,兩人又閑談了幾句,便挂了電話。
蕭聞齋在一旁靜靜地聽着兩人的交談,面露思索,待陶知爻挂了電話,他上前幾步。
誰知陶知爻回過頭,先他一步開口道:“蕭老師,你覺不覺得玄清道長剛剛……好像特別勉強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