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陶知爻沒想到自己居然鬧了個大烏龍。
不過也不能怪他, 鄭導這什麽備注習慣啊,何況公輸是複姓,備注成“老公輸”也好啊, 老公是什麽鬼。
公輸林哈哈大笑, “小夥子, 這話可不敢亂說啊。”
“別亂喊。”一旁蕭聞齋也拍了拍陶知爻的肩膀, 和他說道,“叫公輸先生就行。”
“喲, 聞齋也在。”公輸林看到蕭聞齋打了個招呼
蕭聞齋點點頭,“公輸先生。”
兩人相處起來相當熟絡,顯然也是舊相識了。
公輸林突然伸手,面容和善地拍了拍陶知爻的腦袋。
陶知爻莫名覺得他好像在用手丈量什麽,果不其然, 下一秒公輸林收回手,就點了點頭, “嗯, 尺寸正好合适, 等會兒啊,我把東西拿出來。”
公輸林将肩上的帆布包放到地面上, 蹲下開始翻找。
什麽尺寸?陶知爻茫然地摸了摸腦袋。
蕭聞齋偏過頭,為還在狀況外的陶知爻解釋道:“公輸先生是魯班的後人。”
這一點陶知爻剛剛已經猜到了, 畢竟公輸這個姓相當的少見,而出名的人,在華夏五千年歷史裏也就只有一個而已。
魯班原名公輸班,以出色的機關術與墨家并駕齊驅, 聞名天下,但這已經是千百年前的事情了, 滄海桑田,世事變幻,在工業革命和科技發展的變動下,傳統的機關術早已大量失傳,就連魯班的後人也大多放棄了原本的“公輸”姓,采用了更加簡便的“班”或“魯”作為姓氏。
“公輸先生是少有的還在堅持研究機關術的後代,鄭導和他頗有些交情,有的時候劇裏的一些精細道具,他都會托付給公輸先生去做。”蕭聞齋解釋道,“也是因為這樣,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公輸先生的名號,當年央視想要采訪他,做個非遺文化節目,但當時公輸先生有事,就給推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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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蕭聞齋的講述來看,這位公輸林先生活的和他外表一樣,很是潇灑自在麽。
說話間,公輸林已經從包裏翻出了一個小盒子,遞到陶知爻面前。
陶知爻伸手接過,就聽一旁的鄭導笑呵呵地道:“小陶啊,這東西可得好好保管,未來幾個月的拍攝過程,它可是要陪你最久的一件道具了。”
也快到開拍的點了,其他的工作人員和演員也陸續來到,秦相珉遠遠看到陶知爻他們,就立刻跑了過來,杜岚瀾也拉着杜山岚,和謝默然一塊兒跑了過來。
“你們到這麽早。”杜岚瀾說着打了個哈欠,“我感覺自己美容覺都沒睡夠呢。”
她昨天晚上就有夜戲,所以下班比別的人晚些,今天又有早戲,所以昨晚要背了臺詞才能睡。
“诶小陶,你這是什麽呀?”杜岚瀾注意到陶知爻手上的盒子,好奇地問了一句,在聽說是陶知爻要用的定制道具後,衆人紛紛好奇地圍了過來,讓他打開看看。
陶知爻伸手翻開了盒蓋,就見裏面躺着一對金橙色的,毛茸茸的狐貍耳朵。
“哇,好可愛!”杜岚瀾激動地叫出聲來。
她的反應是在場衆人中最大的,因為她和陶知爻飾演的“小貍”,也是有一定聯系的。
杜岚瀾的角色是一方諸侯國的公主,原本天真可愛無憂無慮的她,因父王和母後被仇人算計殺害而徹底黑化,變得冷血無情,手段毒辣。
為了複仇她可以爬上羌族夷狄的蠻王枕塌,也能在蠻王對她感情減淡另尋新歡時毫不猶豫地下手毒殺了枕邊人,再以雷霆手段收服了蠻族五十部落,成了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夷狄女王,揮師南下。
在她黑化的前一晚,是陶知爻扮演的小貍陪她度過了令人絕望的黑夜,還把自己的耳朵借給她摸了摸,以作安慰,還安慰她說會帶她找到自己的朋友景枭,他會保護好她。
只是在小貍醒來後,卻再難尋覓公主的身影。
二人再次相見,已是公主殺盡仇家、大仇得報之時。
她回首往來路,卻發現自己的人生僅剩仇恨,踏着黃沙鮮血,兵冢枯骨,她突然覺得自己顯得萬分可笑。
她手刃愛人,出賣朋友,為的就是不斷增強手中的權力。此刻她已是手握重兵,萬人敬懼的女王,卻再也回不去那個無憂無慮,笑中無憂的抱花少女了。
唯有那個孤獨冷寂的雨夜裏,那雙柔軟溫暖的尖耳朵,那個可愛的狐貍朋友,讓她心中還留有一縷難得的溫柔。
而今天早上要拍的其中一段戲,就是杜岚瀾飾演的公主在父王和母妃死于戰火後,和意外跟主角走丢了的小貍在茅草房裏相遇的場景,所以她看到這對狐貍耳朵才會那麽激動。
公輸林做的這對狐貍耳朵,一看就是精細得不得了的,耳朵底下有一個小小的夾子,能固定在頭發上,耳朵外圈的絨毛由深橙到淺再到白色過度,內圈則是偏灰黑色,夾雜着淡淡的橙,毛色流暢度和質感幾乎和真的一模一樣,甩義烏小商品批發市場上的貨八百條街。
陶知爻試着戴上,晃了晃腦袋确保穩固,眼睛睜得圓溜溜的,轉頭問衆人,“合适嗎?”
“啊——”杜岚瀾最先發出大叫,捂着心口誇張閉眼,“我死了,有醫生嗎,我要輸血!”
秦相珉直接來了個猛男心動,雙手握拳,非常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上手去搓陶知爻的臉。
謝默然瘋狂點頭,“好看,好可愛!”
就連少言寡語的杜山岚也點了點頭,“好看的。”
“喲,效果還不錯麽。”公輸林看到陶知爻戴上狐貍耳朵的樣子,叉着腰點了點頭,顯然對自己作品的呈現效果很是滿意,“不過,還不止呢。”
好歹也是公輸班的正統傳承,別太小瞧他的手藝!
公輸林走了過來,伸手摸了摸陶知爻頭頂的耳朵,道:“這每只耳朵裏有八十八個精細的木質齒輪結構,我還在裏面加了電子元件,能讓它在操控下自由活動。”
陶知爻聞言一愣,“電子元件,您還會這個?”
“那是當然,雖然我衷心于祖師爺傳下來的手藝,但也要跟上時代麽。”公輸林理所當然地一挑眉,“不然我大學讀機械電子工程是為了什麽?!”
他說着,翻了一下陶知爻手裏的盒子,“嗯,遙控器呢,不會沒帶吧?”
話音未落,陶知爻頭上的一只耳朵就輕輕抖動了一下,幅度不大,但非常明顯。
杜岚瀾又發出一聲嘹亮的“阿偉死了”,倒進了一旁杜山岚的懷裏,開始掐自己的人中。
公輸林四下看了一圈,才發現蕭聞齋手裏捏着個小小的圓形遙控器,“哦,原來在聞齋小子手裏。”
他走過去,教了一下蕭聞齋該怎麽用,“耳朵可以只動一邊,也可以動兩邊,這個鍵是上下,這個是左右,另一個是抖動……”
杜岚瀾剛剛緩過氣兒來,掙紮着從兄長的肩膀上爬起,結果一睜眼就看到蕭聞齋站在陶知爻面前,手裏拿着個小小的遙控器,輕輕按了一下。
陶知爻一歪頭,頭頂的兩只狐貍耳朵輕輕抖動了一下,左邊微微耷拉下來。
杜岚瀾繼續慘叫,“啊,我何德何能,我何德何能啊!”
也許是叫的太慘,陶知爻忍不住關心了一句,“岚瀾姐,你還好嗎?”
杜岚瀾保持着半昏迷狀态,擡起一只手,毫無說服力地揮了揮。
兄長杜山岚有些無語地看着自家妹妹,也只有他知道,昨晚杜岚瀾熬夜背臺詞的時候,花了多長的時間用小號去刷蕭聞齋和陶知爻的cp。
還混了個什麽超話小主持人,樂得跟什麽似的。
“一直這樣,習慣就好。”杜山岚示意衆人無需擔心。
陶知爻十分感謝地對公輸林道了謝,一旁的秦相珉倒是對他這些機關木器什麽的很感興趣,簡單了解了一下,問道:“公輸先生,你這行生意現在還好做麽?”
雖說公輸林的确在原本的機關上做了改造,但總體還是以榫卯結構那類的傳統木質機關為主,他技藝高超,也不屑于放下·身段去做些家具物什,就算做了,因為是純手工制作,造假成本也高,很少人會願意買。
怎麽看都不像能發大財的,反而一股深巷藏香酒的架勢。
公輸林一聳肩,“我是富二代啊。”
衆人:……
打擾了。
“也不是沒生意,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麽。”公輸林笑呵呵的,擡起大拇指往身後一指,“一個月前吧,來了個不知道什麽身份的客人,在我這兒定了好些機關,還蠻複雜的,這段時間除了捯饬這耳朵,其他時間我基本都在弄那客人的單子。”
“你又不缺錢又懶,居然肯接那麽大量的定制單?”鄭導聞言,忍不住打岔道。
公輸林一撇嘴,顯然是被戳中了,“他有我要的東西而已。”
“木鳶?”鄭導顯然是知道些什麽。
秦相珉擡起頭,“木鳶,不是風筝麽?”
公輸林手指敲了敲他的腦袋,“小子無知,胡言亂語。”
魯班木鳶,乘之以窺宋城,三日三夜飛翔不下。*
傳聞魯班曾經打造過一只木鳶,他坐着木鳶飛去了宋國窺探情報,那木鳶飛了整整三天三夜,都沒有落過地,由此可見公輸一族在木質機關上的高超技藝。
但這魯班木鳶早已失傳多年了,連考古學家尋找發掘了多年也未能窺見一隅,也有說法說這木鳶是天神所賜,非凡人之力所能創造,但不論真假,以公輸林對機關奇術的癡迷程度,他是絕對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的。
“真的假的。”鄭導不太相信的樣子。
公輸林一聳肩,“管他真的假的,寧殺錯不放過麽。”
“那人付出那麽大的代價,他買機關去做什麽?”鄭導又問。
公輸林又一聳肩,“關我啥事。”
公輸林送完耳朵就走了,臨走前還叮囑要好好保管,陶知爻拍着胸脯打包票一定會珍視,他才放心地離開。
“人到齊了嗎?”鄭導拔高嗓門喊了一聲,他四下望了一圈,微微皺眉,“薛征山呢?”
薛正山就是趙辛瀚所飾演的大将,既然開機了,劇組裏的稱呼一般也跟着角色來,方便演員充分沉浸和帶入。
人群中弱弱地舉起一只手,陸洺道:“鄭導,趙辛瀚說,說他有點兒事,可能要晚點。”
鄭導蹙了蹙眉,只是還沒等他開口,心中一股非常異樣的興奮感就湧了出來,到了嘴邊的“讓他快點”在脫口時不知為何就成了“不着急,讓他慢慢來”。
等鄭飛鵬回過神來,周圍的工作人員都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鄭導是好說話,但在工作上是一絲也不馬虎,更不容許別人馬虎的,怎麽突然轉性了?
鄭飛鵬皺了皺眉,也納悶于自己的古怪,但話已經說出去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麽,拿起一旁的小喇叭:“妝造、攝像、道具組快動起來,半小時內就位!”
大約中午的時候,趙辛瀚才姍姍來遲,而且陶知爻遠遠還聽到一句來自化妝師的驚呼。
“天啊趙老師,你怎麽這麽憔悴,黑眼圈大成這樣!”
陶知爻不動聲色,挑起嘴角一笑,恰好此時正在準備下一部戲,要提前确定他耳朵的動作,蕭聞齋在一旁幫忙調試着。
于是,這一幕拍在鏡頭裏就是一只小狐貍笑得面若桃花,兩只耳朵挑逗似地抖動,身旁是垂眸注視着他的翩翩公子,滿眼盡是寵溺。
“啊~~~”杜岚瀾激動地直接撲到攝像機前了,“這段母帶別删,千萬別删,不管花絮播不播,都剪我一份。”
攝影大哥猛吸一口煙。
以他這麽多年的經驗來看,會放出去的。
☆
周三晚上,仍在拍夜戲的《瓷卷》劇組燈火通明,攝影師操縱着長長的機械臂正切換角度拍攝遠景。
“好,過!”鄭飛鵬的聲音順着手裏的大喇叭傳了出來,“大夥兒休息五分鐘,該補妝的補妝,道具組換布景,下一場是淩雲國宮廷之上景枭和武文傲的打鬥戲。”
蕭聞齋提着劍,步履翩翩走上場地中·央,将手裏那把劍往身後一背,側身站着雙眸微斂。
這一打眼,便是一幅執劍少年茕茕獨立,宛如岩上青松傲視霜雪的畫面,實在是養眼。
與此同時,一身武将甲胄的秦相珉皺着一張臉,蹲坐在陶知爻身旁的小馬紮上苦逼地背着手裏的臺詞,滿嘴的之乎者也,拗口又難記,令人不禁回憶起初高中語文背文言文課文的痛苦時光。
“小陶,我也太苦了,你說怎麽就把戲提前了呢,我臺詞都還沒記熟。”秦相珉忍不住和陶知爻抱怨,今天的夜戲明明排的不是他的,卻臨時通知他來加班。
“我記得原本是那個姓趙的吧,他怎麽無時無刻不在給人添麻煩。”秦相珉啧了一聲。
陶知爻手裏拿着一張紙巾,修長的手指将紙巾對折成小方塊,輕聲笑道,“沒關系,添不了多久的麻煩了。”
“你說啥?”秦相珉沒聽清。
“沒啥,鄭導叫你上場了。”陶知爻伸手拍拍他。
秦相珉放下劇本,上場前還伸手捏了捏陶知爻的狐貍耳朵,“嘿,手感真不錯,找個時間求公輸先生也給我做一對狼耳朵,帥的嘞。”
“3,2,1,Action!”鄭導的聲音傳來,秦相珉就覺得眼前一陣劍光,這幾天武打老師的鍛煉讓他本能地趕緊擡起手中的刀。
刀劍相撞發出“铛”一聲巨響,随即便是劇烈的嗡鳴,秦相珉手都震麻了。
秦相珉心裏忍不住卧槽了一聲。
他哥心情不好嗎,怎麽力道這麽大,這是要真打啊?
沒等他反應過來,面前便是一劍又一劍,打得他是手忙腳亂,毫無招架之力。
而鏡頭外,陶知爻托着臉坐在小馬紮上,頭頂的狐貍耳朵一動一動的,看着場地裏的刀光劍影,還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蕭老師真是敬業啊,打戲流暢的和真的練過劍術一樣……”
《瓷卷》劇組忙碌中帶着點歡樂,但十幾公裏外的Ellen娛樂酒吧門口,卻是滿滿的低氣壓。
小張和星詳早早就到了,畫了全妝做了發型,一個穿白色衛衣打扮成青蔥少年,一個則穿的亮片皮衣走魅惑感。
他倆也不是第一次被章發指來陪酒了,各種大老板接觸得多了,自然也知道自己适合哪一種類型,容易讨那些有錢人的好,也更清楚在章發不在的時候,讨好誰才有助于他們向上爬。
所以在一輛車牌號熟悉的黑色SUV停在面前時,兩人立刻熱情地湊了上去。
“趙哥。”
“趙哥你來了。”
出乎意料的,下車的不是趙辛瀚,而是陸洺。
這家夥怎麽來了……兩人表情各異,但總體來說都不算高興。
陸洺從來沒在任何的陪酒場合出現過,但因為長得好,章發給他的資源一直不少,相比起來他們明明更加賣力讨好老板和大佬們,卻怎麽也比不上陸洺每天“假模假樣地端姿态”所獲得的青睐。
小張蹙着眉,星詳則直接開始翻白眼。
而下一刻,陸洺往旁邊讓了一點,趙辛瀚緊接着走了下來。
兩人表情立刻一變,就要湊上前去,結果動作快一步的小張直接被趙辛瀚推了個趔趄,幸虧後頭的星詳扶了他一下。
“趙哥?”
趙辛瀚雙手插兜,冷冷掃了兩人一眼。
也就是這一眼,讓兩人覺得骨子裏的血都涼了。
趙辛瀚一雙吊梢眼看人本就比較兇,何況今日他好像極其暴躁,眼底的黑眼圈明顯塗了很厚遮瑕,但完全蓋不住,雙眼眼窩深深陷入,臉頰兩側也是兩道凹下去的溝壑,看上去就好像被吸幹了精氣神一般。
四人前前後後地進了酒吧,裏頭的酒保顯然早就收到了消息,将四人一路帶到了一間最大的也是最隐蔽的豪華包廂。
開門前,酒保還低聲說了句,“裏面東南西北各有一間暗室,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
陸洺神色一緊,雙拳不自覺緊握,小張和星詳則是習以為常,倒是趙辛瀚一反常态地露出了嫌惡的表情,只不過他站在前面,也沒人發覺。
隔着包廂厚重的門板,也能聽到裏面傳來的音樂聲,推開門的那一刻,趙辛瀚勉強在臉上擠出一個尚還算熱情的笑容。
“王老板久等了。”趙辛瀚一進門,就特別駕輕就熟地迎了上去。
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一股黑氣悄然從趙辛瀚口袋裏溢了出來,逐漸籠罩了整個房間。
沙發上坐着幾個人,除了章發之外,最中間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旁邊還跟了兩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正堆出一臉肥肉笑得谄媚,手裏還端着杯酒,不知道在說什麽。
一看到門開了,那老頭兒一雙渾濁昏黃的眼睛就釘在了趙辛瀚身上,裏面那種色眯眯的意味,連趙辛瀚這種混慣了酒局的都感受到了明顯的不舒服,心頭更是生出一團無名之火,燒得他渾身燥·熱。
雙手悄然捏了捏拳,趙辛瀚才把那種詭異的怒火壓了下去,上前主動端起酒杯,“拍戲來晚了,我自罰三杯,給幾位老板賠罪。”
杯沿碰到唇側,趙辛瀚還沒喝,突然就聽見一句不緊不慢的“等等”。
趙辛瀚手上動作一頓,就見那老頭兒緩緩舉起手裏的酒杯,另一只手朝他腰帶的方向勾了勾,“自己喝多沒意思,來來來,坐我這兒喝。”
他打的什麽主意不言而喻,而那留着彎鈎似的指甲的枯朽手指,更讓趙辛瀚有些反胃。
章發見趙辛瀚待在原地不動,趕緊瞪了他一眼道:“發什麽呆呢,坐王老板身邊!”
操·你大爺的……趙辛瀚心裏罵了一句,心裏那股無名之火更勝。
他這幾天本就莫名其妙的暴躁,還成宿成宿的睡不着,酒店裏的酒都喝光了,半夜還發酒瘋在扔枕頭,此時連額頭上的青筋都蹦了出來。
好在包廂裏鐳射燈閃來閃去,倒也看不清。
媽的幹什麽呢這混小子。
章發心裏罵了一句,趕緊和一旁臉色略有不耐的王老板解釋道:“王大哥您見諒,這小子之前特崇拜您,現在見到真人難免激動……诶辛瀚啊,你前段時間不還問我說擔心公司稅務被查,你的股份有危險的事兒麽,要沒有人王老板,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在發達待下去啊,還不快謝謝人王老板!”
在章發的擠眉弄眼下,趙辛瀚嘴角抽了抽,攥着拳在那位王老板身邊坐下,“王哥。”
“這樣才乖。”王老板呵呵呵地笑了幾聲,聲線虛浮無力,一看平時沒少搞顏色,他将手邊的酒遞到趙辛瀚嘴邊,“來,王哥喂你。”
說是喂,其實可以說是灌,趙辛瀚差點沒被嗆死。
前兩杯他還勉強能喝下去,可到了最後一杯的時候,王老板的手“不小心”抖了一下,半杯酒都灑在了趙辛瀚的身上。
澄亮冰涼的酒液順着脖子流入領口,趙辛瀚還有些懵的時候,王老板的手就伸了過來。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王哥替你擦擦。”王老板說着,手就開始解趙辛瀚襯衣的領扣。
趙辛瀚是真的懵了,他也算陪過不少老板喝酒,大多人表面上還會追求點體面,沒想到這王老板底線這麽低。
等他反應過來,扣子已經開了兩顆了,他趕緊按住王老板的手,“沒事王哥,我自己來。”
“客氣什麽,你王哥又不是外人。”王老板甩開趙辛瀚的手,繼續動手動腳。
趙辛瀚心裏罵了句媽的,用力推開王老板的鹹豬手,“真的不用王哥,我自己……”
啪!
趙辛瀚瞳孔縮成了一個點,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臉上火辣辣的,還有一點濕潤。
王老板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指甲上刮下來的一點皮肉,紙張被血跡染出幾道殷紅,“給臉不要臉,不就是給男人玩的鴨子,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趙辛瀚渾身都在抖,腦子裏瘋狂回閃剛剛發生的一切,他前所未有地覺得自己是如此屈辱,像個商品一樣被人擺弄,交易。
王老板還在自顧自地說些羞辱人的話,一旁的章發也在幫腔,讓趙辛瀚給王老板道歉。
王老板見趙辛瀚還僵在原地不動,冷笑了一聲,轉頭道:“小章,你們公司的人都這麽不識相麽,還是好聲好氣哄着不聽,非是賤皮賤肉,打了才……”
話未說完,身旁的趙辛瀚突然猛地站了起來,抓起一只酒瓶就掄到了他腦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