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人有三魂七魄, 身攜三盞命燈,這是華夏老傳說裏的說法,但也不僅僅只是傳說。
在很多村子裏打聽一陣, 都會聽說誰誰家孩子受驚吓後魂兒丢了的說法, 要家裏最親近的長輩, 通常是母親去将小孩子的魂喊回來, 由此可見,三魂七魄于人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不僅如此, 活人身死之後,天魂歸天為神所收,地魂入地府償還生前因果,人魂則于世間游蕩,待一切因果償還清算幹淨, 入六道輪回轉世投胎後,三魂齊聚, 便是第二世的開始了。
“那我的情況是?”
陶知爻沉吟了許久, “唔……不知道。”
他在書上沒有看到過人丢失三魂七魄會有什麽後果的相關資料, 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現象,所以一切只是猜測而已。
“但如果真的是魂魄出了問題, 那我就是專業對口啦!”陶知爻道。
上次他替蕭聞齋做的“水宮”,就是五顯一脈專門為保護活人三魂七魄所研制出來的, 但那個時候事發突然,陶知爻又毫無準備,所以只是簡單地替蕭聞齋壓制了一下·身上的黑紋。
但這幾天他有當個乖學生好好複習,而且做了充足的物資準備!
陶知爻說着, 拿起桌上的一個綢緞盒子,打開。
裏面裝了一顆珍珠, 體積非常大,幾乎有半個手掌那麽大顆,連蕭聞齋都甚少見到這樣的珍珠,而且成色也十分漂亮,應該價值不菲。
“你去拍賣會了?”蕭聞齋端詳了那顆珍珠一震,問。
陶知爻不解地啊了一聲,而後才知道蕭聞齋問的是他手裏的珍珠,“哦你說這個啊,霹靂貝貝給的。”
“霹靂……什麽?”蕭聞齋不解。
“就是那個海神祠的少年呀,我走之前和他聊了一會兒,他說他原型是塊貝殼,小名叫貝貝,好不容易在海裏修煉,又給前任海神打了幾百年的下手,結果上任沒多久就被雷給劈了,然後就被那個土肥圓占了神位。”陶知爻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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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聞齋:……
“還挺慘的。”
“說起來,我倒想起霹靂貝貝和我說的一件事。”陶知爻看着手裏的大珍珠,回憶起當時聽到的事情來,“他和我說那道雷應該算是天譴,可他自己算過,那個時間他并沒有到命中的劫數。”
萬物有靈,萬物也有劫,普通人有的時候命中注定也會帶點劫數,逆天而行修煉成精的游魚走獸就更是如此了。譬如東北人民熟悉的五大家仙狐黃白柳灰,它們各有各的修煉方法,像黃鼠狼就是拜月的,但他們都經常要經歷水火風三劫,只有渡過劫難才能繼續修煉。
但最為常見的,就是天雷劫了。
有的人在電閃雷鳴的天氣拍到雲雨之中有巨龍,其實并不是真的龍,而往往是柳仙或者蟒仙——也就是有修為的蛇,在經歷自己的劫數。
“貝貝說,他當時在神祠裏潛心修煉,就聽見外頭天雷滾滾,以為是有什麽同類在修煉渡劫,本來是懷着好意要出去看看,萬一劈完沒死還有得救。”陶知爻講述着少年告訴他的經歷,嘆了口氣,“可誰知道一出去就看到空中一個人影掠過,然後雷光乍現後,他就被劈暈了。”
蕭聞齋:…………
那還真是挺慘的。
“這個是他送我們的,說是他本體孕育了近千年才養出來的大珍珠,有平風定海之效。”陶知爻說着,将那顆珍珠拿了起來,“珍珠五行屬水,拿來做水宮的材料正合适。”
水宮就相當于一個保護魂魄的盒子,用北北給的千年珍珠來制作,不僅能更好地保護魂體,而且還能滋養·精魄,一舉兩得。
蕭聞齋看了陶知爻許久,認真地說了句謝謝。
陶知爻借用了一下蕭聞齋家裏的破壁機,把珍珠磨成了細膩的粉末,加進了化過符的水中調勻。
蕭聞齋在一旁靜靜看着陶知爻的動作,看着看着,目光就從手移到了陶知爻專注的臉上。
實話說,這千年珍珠的價值他不清楚,但他并不至于說負擔不起。
于他而言最彌足珍貴的,是這裏面的情誼。
蕭聞齋無聲輕嘆,他本想着陶知爻幫過他,他便也想辦法還回去,今早兩清,可現在的情況卻好似馬兒掙脫了缰繩,往他最害怕的地方去了。
兩人越來越糾纏不清,這本是他最為不願意看到的發展方向。
可不知道為什麽,蕭聞齋卻一點都不想事情回到他設想的“正軌”。
陶知爻對蕭聞齋的心理活動渾然不知,做好一切準備後,轉過頭道:“唔,接下來還有一件事,需要和蕭老師你先說好。”
蕭聞齋點點頭,“是會有點難受嗎?沒關系,你做你的便好。”
陶知爻:“啊?不是啊,我就想問問你的水宮想要什麽樣的,傳統那種長得有點像棺材,太醜了也不吉利,但我一時間只能想到公主的迪士尼城堡。”
蕭聞齋表情有些複雜。
這也能捏臉?
蕭聞齋想了想,看着陶知爻那雙似乎永遠帶着笑意的桃花眼,道:“那就,做個狐貍窩吧,形狀像個粽子,中間有個洞那種。”
蕭老師還真喜歡狐貍呢……陶知爻心道,他讓蕭聞齋躺回了床上,自己則拿出一支毛筆,開始了水宮儀式。
蕭聞齋只覺得一陣困意襲來,不自覺合上了雙眼,等再次醒轉過來,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自己”。
下一刻,原本在盆中混合了珍珠粉末的水就自動漂浮了起來,水流凝聚後開始晃動,漸漸出現了他剛剛描述的狐貍窩的形狀,而下一刻身體四周被一團溫暖的白光所籠罩,往日黑紋發作時所經受的陰寒之氣,好似在這一刻都被驅散了一般。
蕭聞齋再也抵擋不住那種從靈魂深處而來的放松,徹底睡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天已經半黑了,蕭聞齋坐起身,就見左手邊的床頭櫃上,一個有點像水晶材質的狐貍窩正擺在上面,散發着淡淡的瑩潤光澤。
蕭聞齋将那狐貍窩拿了起來,入手質感溫潤如玉,指尖輕輕拂過時,裏面好像有什麽東西感應到了一般,輕輕震動起來。
樓下傳來鍋鏟碰撞聲及說笑聲,蕭聞齋将那狐貍窩珍重地放好,起身下樓,就見廚房裏燈火通明,家裏的阿姨正和陶知爻說說笑笑。
“诶,你醒啦?”陶知爻注意到樓梯上的身影,回過臉笑道,“身體如何?”
“挺好的。”蕭聞齋道,他睡醒後覺得身體比之前輕松了很多,雖然還不知道身上的黑紋還會不會發作,但他相信陶知爻。
不過現在煮飯的劉阿姨在,這個話題也不便多談。
“小蕭,你生病不舒服啊?”劉阿姨聽見兩人的對話,探出頭來問道。
陶知爻打了個圓場,“哦沒有,蕭老師說昨晚沒睡好有點暈,上去補了個覺。”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少熬夜,別老看手機。”劉阿姨開啓了華夏家長傳統的唠叨,邊炒菜邊喋喋不休,“你爸讓我來這兒給你做飯,就是因為擔心你不好好吃東西身體熬壞了,你可別再熬夜了。”
蕭聞齋嗯了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倒是陶知爻有些意外,本以為劉阿姨只是來負責做飯和打掃的,沒想到居然還認識蕭聞齋的父親,聽語氣,倒像是認識了很多年的樣子。
“很小的時候,我就認識劉阿姨了。”蕭聞齋輕聲道。
陶知爻摸了摸腦袋,“诶,我好奇的樣子那麽明顯嗎。”
劉阿姨做好飯就走了,陶知爻和蕭聞齋一起吃了個晚飯,飯後兩人一個清理廚餘,一個負責把碗砌進洗碗機,倒是配合得挺默契。
陶知爻檢查了一下蕭聞齋的身體情況,以及二樓的“狐貍窩”的狀況。
狐貍窩依舊泛着淡淡的光芒,只是在陶知爻的眼裏,這整棟別墅的每一寸,都被這樽“狐貍窩水宮”散發的光芒所籠罩着,而這光,就是水宮對蕭聞齋魂魄的保護。
“哦對了!”陶知爻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奶瓶,交給了蕭聞齋,“以後出門,記得随身帶這個。”
這奶瓶比上次陶知爻給的還要小點,約摸巴掌大,感覺有點像喂貓咪用的小型奶瓶,蕭聞齋伸手接過,發現上面居然還有小狐貍的圖案。
“出門随手拿的,沒想到這麽巧。”陶知爻笑了笑。
這奶瓶陶知爻用道法加持過,蕭聞齋家裏擺的相當于大的基站,奶瓶相當于一個移動式的小設備,只要出門的時候帶着奶瓶,就和帶着水宮本體是一樣的。
“不過我的能力還不足,所以最多只能壓縮到奶瓶這麽大,等我以後變強了再幫你把它壓縮得更小一點……比如手機挂件什麽的!”陶知爻拍着胸脯道。
他的語言動作神态,都像極了小孩子之間相互許下承諾時那種天真的樣子,而蕭聞齋自問是個少年老成的人,可看着面前的陶知爻,卻只覺得心頭難以遏制地翻湧起一層他難以捉摸的情緒。
“好。”
陶知爻看了看時間,其實還早,不過似乎也沒有別的事情要做了,只剩下道別。
“那我就……”
“要散散步嗎?”
陶知爻:“唔?”
蕭聞齋将視線投向窗外,月色下,他的身姿如同一棵筆挺的冷松,渾身透着一股淡淡的清冷,可他嘴裏說出的話,卻并未帶着任何一點距離感,“小區晚上還挺涼爽,人也不多,适合飯後消食。”
陶知爻一想,剛剛劉阿姨還叮囑他們要養生,飯後百步走來着。
“好呀,那我們一起去散步吧!”
月色微涼,晚風吹拂,恰好吹散了盛夏白日遺留的酷暑,蕭聞齋穿着一套寬松的運動衛衣褲,和陶知爻在小區的林蔭道上緩緩踱步。
耳邊是遠遠傳來的蟬噪和蛙叫,陶知爻在前面晃晃悠悠,蕭聞齋落後他半步,看着他走路的模樣。
“蕭老師,我有點擔心後天的試戲。”陶知爻回頭道。
蕭聞齋微愣,而後聲音輕緩,卻帶着篤定和相信開口道:“沒關系,你能做好,而且……你很适合。”
陶知爻微微一笑,蕭聞齋雖然是安慰,卻莫名讓人覺得十分可信。
但他心裏也有數,鄭飛鵬導演的片幾乎是圈裏每個藝人都想強迫頭往裏擠,哪怕混個小角色也好的,競争何其激烈自不必多言,他只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演員,前段時間好不容易拍了一部戲,也都還沒播出呢。
至于救過鄭飛鵬的事兒,陶知爻根本沒往那方面想,對他而言這就是一件很正常也不值得記住的事情而已,畢竟對方有生命危險難道還能見死不救麽?
蕭聞齋在一旁看着,不由蹙起了眉。
前段時間秦相珉和他說過,陶知爻在圈子裏混了幾年,莫名其妙背了一身的黑料,蕭聞齋當時記住了,昨天才托林雪幫忙去查,還沒有結果。
蕭聞齋從沒考慮過那些爆料的真實性有多少,他從聽說的那一刻起,就自動在那些信息上蓋了個“假”字。
兩人往前走過一道拱橋,來到另一片別墅區,拐過彎後到了一棟西式的別墅前,院子裏似乎有個清瘦的人影正坐在藤秋千上。
陶知爻也沒多想,和蕭聞齋低聲說着話經過,誰知那人突然從秋千上下來了,對着他倆這邊喊了一聲。
“陶知爻?”
陶知爻眨眨眼,轉頭朝聲音的方向望了過去。那人從院子裏小跑過來打開了大門,門口的路燈也照亮了他的面容。
“陸洺,是你呀!”陶知爻意外地看着來人,臉上帶着笑意和意外,“原來你也住這。”
陸洺點了點頭,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陶知爻身旁的男人,待看清面容後,就是一愣,“蕭,蕭老師?!”
蕭聞齋轉頭看陶知爻,“認識的?”
“嗯!”陶知爻點點頭,給蕭聞齋介紹了一下,“這是陸洺,他之前和我……是一個經紀人的”
陸洺能認出來蕭聞齋,陶知爻倒是不意外,蕭聞齋在圈子裏的名聲何其響,陸洺也是混娛樂圈的,認識他很正常。
倒是陸洺才是那個更加意外的人,他看着陶知爻,又看了看蕭聞齋,有點傻眼,這兩個人……居然同時出現在他面前就算了,而且好像還很熟的樣子?
陸洺激動得要命,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和蕭聞齋近距離說話,他在這兒住了這麽久都不知道自己和蕭聞齋住一個小區。
他很想上去和蕭聞齋握個手,可看蕭聞齋似乎有心事也不太想說話的樣子,就又縮了回去。
陶知爻看了一眼他身後的大別墅,“不錯呀陸洺,發展的挺快。”
“沒有沒有,就是公司的房子,借我住一陣而已。”陸洺連連擺手,性格看上去還是很謙遜的。
陶知爻笑了笑,當初他倆是一起被簽進公司的,但陸洺現在的發展明顯好他太多。
“我記得你還拍了李行雲導演的《東蒼》吧,男二?”陶知爻不無羨慕地道,畢竟當初這戲可是在網絡上小爆了一陣的,陸洺也是從那個角色開始才慢慢火了起來。
聽見《東蒼》,蕭聞齋這才有了點反應,擡起頭看了一眼陸洺。
陸洺趕緊謙虛道:“沒有沒有,就是運氣好而已。”
“說起來,小陶,你和蕭老師現在是……”陸洺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他真的太意外了,很久沒看到陶知爻的消息,他還以為陶知爻已經退圈了呢。誰知再次見面,陶知爻居然和蕭聞齋在一塊兒。
雖然在陸洺心裏,退圈或許會讓陶知爻活得更加開心一些。
陶知爻哦了一聲,解釋道:“我來蕭老師家裏有點事。”
陸洺點了點頭,兩人又敘了兩句舊,揮手告別。
“唔,一股煙火味兒,有人放煙花嗎?”陶知爻走了沒多遠,嘀咕了一句。
蕭聞齋:“什麽?”
“沒,就聞到股煙火燃燒的味道。”陶知爻眨了眨眼,“但又不是很像,反正怪怪的,可能是植物的味道吧。”
兩人繼續在小區裏散步,不過因為陸洺的出現,陶知爻的話明顯多了起來,輕聲述說着自己和陸洺以前認識的經過,蕭聞齋在一旁靜靜地聽着。
“我們是一塊兒被簽進公司的,他也算是我之前在圈子裏唯一的朋友了。要說陸洺這人呢,膽子小,脾氣和心地卻很好,說實話我一開始還以為他會被欺負的很厲害,不過看他現在的情況,應該發展的還不錯,我也就放心多啦。”
蕭聞齋忍不住看了陶知爻一眼。
“是不是覺得我這樣的還有心思擔心別人呢?”陶知爻笑了笑,表情帶着幾分俏皮,“那也不一樣的嘛,我雖然發展的不怎麽樣,但真遇到了什麽事,還是有勇氣去對抗,不至于任人拿捏的。他的性格麽,我覺得好得有點太軟柿子了……”
蕭聞齋聽着聽着就出了神,陶知爻在聊陸洺的事兒,他一句也沒聽進去。
陸洺是誰,是幾線藝人,性格如何,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蕭聞齋在想的是,陶知爻為何會處于今天這步田地。明明陶知爻的相貌、身材、演技、性格等等都不輸于陸洺,兩人過往簽的又是同一家公司,甚至是同一個經紀人,但陸洺現在卻已經快發展到了三線,陶知爻卻一身的黑料。
能把陸洺從小透明碰到這個地位,說明他的經紀人在能力上是沒有問題的。
但不代表這位經紀人的品德沒有問題。
“怎麽啦?”
蕭聞齋回過神,搖了搖頭。
陶知爻看了看時間,“已經挺晚的了,前面是不是到小區門口了,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
“不用,地鐵站又不遠。”陶知爻笑着跑遠,在路燈下,他回過頭和蕭聞齋揮了揮手,“後天見!”
蕭聞齋擡起手,和他揮了揮以作告別。
等人走遠了,蕭聞齋才緩緩收回了目光,拿出手機發了條微信。
[X:從經紀人身上下手查可能有用]
[Snow:打個電話吧]
[X:好]
蕭聞齋沒多久就接到了林雪打過來的電話,“查到什麽了?”
“我托人打聽了一下。”林雪那邊傳來了敲鍵盤和滾鼠标的聲音,“和你猜想的差不多,小陶他的經紀人的确有點奇怪。”
蕭聞齋讓她詳細說說。
“小陶的前經紀人叫章發,是發達娛樂的聯合創始人之一”林雪道。
蕭聞齋的眉頭微微蹙起,“他有個孿生哥哥叫章發?”
“對,看來你也有印象。”林雪的語氣似乎有些預料到蕭聞齋會認識這兩人。
這發達娛樂在娛樂圈裏也算是個不小的經紀公司了,創始人就是章發章達兩兄弟,手底下簽了的藝人應該有五六十個,他們有個圈裏人都熟知的習慣,就是愛去各種地方挑素人。
比如選秀綜藝,比如劇組,比如戲劇學院。
“我拍戲的時候和他們碰到過,當時他們來劇組挑人。”
“印象呢,不太好?”
“嗯。”
“為什麽?”
“直覺。”
林雪清了清嗓子,道:“的确,發達娛樂雖然事業越做越大,但我留意打聽了一下,發現有個很奇怪的特點,就是他們手底下的藝人鮮少有續約合同的。”
蕭聞齋聚精會神地聽着,甚至抽了紙筆過來在寫寫畫畫,聞言,不禁皺起了眉頭。
經紀公司和素人簽合同的時候,一般很少會第一次就簽長期合約,主要原因是不确定簽約的素人能發展到什麽程度,如果簽了長期合同還火不起來,不管是花錢養着還是解約都得花不少錢。
通常都是簽兩到三年的合約,基本上也能看出一個藝人的潛力了,而兩到三年對一個有潛力但沒背景的素人來說,頂多發展到三四線,并不具備自己出去單幹成立工作室的能力,還得依靠背後的公司替自己拉資源跑商單。
這個時候再重新簽一份長期合同,調整分成,對經濟公司壓榨藝人的價值是極其有利的。
也不排除有天賦極高的,但這類藝人通常會被刻意壓資源,方便被公司拿捏,少數歐皇在兩三年內就能爆火,但的确是鳳毛麟角。
可發達娛樂的藝人卻都在兩三年合同到期後放棄續約,這确實是個很奇怪的現象。
“有個退圈的男藝人叫駱秋楓,你有印象嗎?”林雪突然插·入了一個新的話題道。
蕭聞齋思索了一下,表示有點記憶,“嗯,他當年拍的《畫扇》拿了白玉蘭最佳新人,不過後面沒有留意過,現在倒是沒怎麽聽過她的消息了。”
相比蕭聞齋的不太關心,林雪則是說出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話。
“他死了。”
蕭聞齋一愣,“什麽?”
“當年駱秋楓拿獎後紅極一時,但卻在風光無限的時候選擇了不再和發達娛樂續約,當時的狗仔拍攝到他在別墅裏神色驚惶,眼窩深陷,感覺精神狀态不太好,沒多久就死了。”林雪說着也嘆了口氣,這故事大有種天妒紅顏的味道在裏頭。
蕭聞齋則是想到了什麽,神色驚惶眼窩凹陷,而且精神狀态不穩定。
“你的意思是……毒·品?”
“我不确定,還在查。”林雪表示自己還沒有收集到肯定的證據,“如果真的涉及到那種東西的話,可就不是簡單的事兒了,說不定還會拔·出蘿蔔帶出泥,從風險和收益的角度,我不建議你繼續查下去。”
“如果是為了讓大家都喜歡上陶知爻,還是有很多種方法,只要他火起來,自然不缺粉絲,我看他也是個很有潛力的種子。”
蕭聞齋唇瓣未泯,目光落在眼前的平板電腦上,屏幕顯示的是微博的界面,搜索框裏赫然是陶知爻的名字。
實時廣場上,上一條微博是一個多月前,一個營銷號把陶知爻的舊黑料翻了出來,說他耍大牌。
再上一條,是一個沒頭像的小號在罵陶知爻,說他綠茶,連理由都沒給。
再上一條……
“查。”蕭聞齋語調冰冷,語氣亦如同堅冰不可撼動。
“就這麽容不得一絲污點?”林雪語調有些無奈,“我過往總說你不交朋友,沒想到你交起朋友來這麽死心眼。”
蕭聞齋沉默良久,緩緩吐出一句。
“他本來就幹幹淨淨。”
蕭聞齋挂了電話視線緩緩飄動到一旁,床頭櫃上,那樽如同水晶般的狐貍窩正映着月光,泛出的淡淡瑩澤讓其看上去好似青玉,讓人忍不住想撫摸一把。
陶知爻救他于萬丈深淵,他能回報的,唯有把陶知爻捧至高臺之上。
那少年本就該如同天上明月,兩袖清風,幹幹淨淨。
☆
很快,周六就到了,陶知爻一大早便起來好好梳洗打扮了一番,換上了新買的衣服,背着個單肩小挎包出了門。
試戲的地點還是在北市影視城,不過聽蕭聞齋說拍攝地點似乎不不一樣,所以今天試戲也只是鄭飛鵬短暫地租了一個綠幕棚,等選角、幕後、劇本這些都齊全了,再出發去外地拍攝。
當然,在被選上之前,這些都是無效信息。
陶知爻搭地鐵來到影視城,按鄭飛鵬給他發的定位地址找到了綠幕棚,場地算中等偏大,用幕布分割成了三塊區域,最大的那塊是選主要配角的,中等大小的選有臺詞和劇情的普通角色,最小那塊是挑跟組群演的。
陶知爻本以為自己只能混個小配角,可一問蕭聞齋才知道自己的角色居然能算男二號或者三號,也就是在最大那一塊。
到了後,陶知爻拿出手機給秦相珉發了條微信。
[桃汁搖搖:我到了【定位】]
[秦家有歐皇:我也快了!小陶你等我兩分鐘,已經在影視城門口了!]
[桃汁搖搖:好,我在門口等你]
陶知爻把手機揣回兜裏,打算看看今天來的都有些什麽人,了解下自己的競争對手,如果能大概打聽到自己要試的角色是什麽就更好了,畢竟有準備之仗總是更好打些。
只是沒想到,消息還沒打聽到,倒是見到了熟人。
不是別人,正式前天晚上和蕭聞齋散步時見到的陸洺,他正在戲棚門口站着,微微低着頭出神,好像有心事。
陶知爻想上去打個照顧,可卻有人比他更早一步。
“走了小東西。”粗裏粗氣的嗓門響起,和說話之人的外貌很符合,一個子不高,有點發福的男人領着另一個年輕人走了出來,他伸手輕輕拍了一下陸洺的後腰,表情有些猥瑣。
陸洺不适地縮了縮身子,像只受驚的小鹿一般,但他完全沒有,或者說不敢對男人的行為有什麽不滿,只點了點頭。
陶知爻皺起了眉,那矮個子男人一臉傲然地看向了四周,也因此而和陶知爻對上了目光。
“喲呵,看看這是誰啊,湖筆小綠茶。”那矮個子男人一挑眉毛,雙手插·着兜走了過來,“身上的黑料多得都洗不幹淨了,還敢出現在這裏,有劇組要你麽,別做春秋大夢了。”
他的語調裏充滿了嘲諷,看着陶知爻的目光帶着不屑,還有一點和剛剛看陸洺一樣的猥瑣。
這樣的挖苦,陶知爻再過去聽了不知道多少,但如今再聽,只覺得有點好笑。
“章發先生,好久不見啊。”陶知爻眉眼一彎,微微笑道,對于面前之人的嘲弄,他完全不在意,“不知道您的稅務危機解決了沒有啊?”
是的,陶知爻面前這個個子矮小,不僅脾氣發橫身體還橫向發展的男人,就是他的前經紀人,也是現在發達娛樂的主理人之一,章發。
章發聽到陶知爻的話,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縫,他惡狠狠地盯着陶知爻,恨不得用眼神剜他一刀。
“你小子等着。”章發咬着牙,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雙眼陰鸷無比,“別以為你舉報了就有用,我上面的認識的人……呵,倒是你。”說到這,章法又笑了起來,笑容裏帶着幾分得意和蔑視,“我就把話放着吧,今天有老子在,你就別想入選!媽的你要是有機會,我當場自宮!”
“诶小陶來了,怎麽還不進去啊?”
這時一個聲音傳來,在場衆人回過頭,就見戲棚側面的幕簾掀起一角,導演鄭飛鵬拿着個保溫壺走了出來。
“哦,我等相珉呢。”陶知爻應了一聲。
他把壺裏的水到進了下水道口,裏面還帶着點泡過的枸杞,邊甩幹淨杯口的水邊往回走,還和陶知爻語氣特別熟絡地道:“那進來等麽,裏面有冷氣,外頭多熱呀。”
話音未落,一輛SUV就停在了路邊,秦相珉風風火火地跑了下來,到了近前特別熱情地一勾陶知爻肩膀,“小陶久等啦!”
“走了走了,咱快去準備妝造吧,我帶了化妝師,你知道角色情況了麽,鄭導這人試戲非得人坐下了才給你劇本和人設,說是考研臨場反應能力和演技紮實程度,我真的覺得……”
話說了一半,秦相珉才注意到戲棚的另一邊,鄭飛鵬導演正撩着半邊簾子,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秦相珉趕緊假裝沒看到,一拍大腿,語氣浮誇得連口音都出來了,“真是選角嚴格的好導演呀,怪不得能拍出大片兒!哎您說怎麽着,我還就愛這個!”
鄭飛鵬導演的聲音遠遠傳來。
“臺詞要自然點,讓你演戲,不是讓你唱歌劇!”
秦相珉目不斜視望着前方,高聲應了句,“诶,好嘞!”
他們在這邊一唱一和,旁邊的章發則是人都傻掉了,嘴巴張得都合不上了,一臉的懷疑人生。
他沒看錯吧?
剛剛那是鄭導?還有面前的是秦相珉?和陶知爻這麽熟?
章發目瞪口呆地看着陶知爻,就見陶知爻被秦相珉搭着肩膀帶着往棚裏走。
而少年在經過自己身邊時,低聲說了句話,話裏還帶着難忍的笑意。
“加油啊,閉眼一刀就完事了,章公公。”
章發氣得後牙槽都要咬碎了,眼神愈發陰毒地盯着陶知爻。
經過門口時,陸洺還悄悄擡起頭眨了眨眼,算是打了個招呼。
陶知爻原本也想和他打個招呼的,結果一回頭,一股熟悉的煙火燃燒氣味就沖入了鼻腔,但卻比上一次聞得濃烈了許多。
他下意識地循着氣味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原來那味道是從另一人身上傳來的。
跟着章發來的另一個年輕人個字還挺高,快趕上秦相珉了,但他的氣質卻顯得很銳利,一雙吊梢眼充滿了攻擊性,也絲毫沒有看一眼陶知爻。
陶知爻也太明顯地觀察他,跟着秦相珉一塊兒進去了,但心裏卻想着:難道前天晚上在陸洺別墅門口聞到的那股煙火燃燒的氣味,居然從是這個人身上沾到的?
不過他沒有太多時間想這件事,進戲棚後,場務助理就送來了陶知爻要試戲的劇本和簡單的人設介紹,然後就是根據人設搭衣服化妝,背臺詞了,時間安排得非常緊湊。
而在接到劇本的那一刻,陶知爻就明白為什麽蕭聞齋說這個角色很适合他了。
鄭飛鵬的這部片是個古裝劇,題材介于仙俠和武俠之間,陶知爻的角色名叫小貍,是一只修煉成精的狐貍,性格非常天真可愛,不谙世事,在整個劇本裏,小貍作為主角——也就是蕭聞齋所飾演的角色——的貼身夥伴,和他一起經歷了各種各樣的故事。
“小陶你演的是啥,我是一個将軍,很能打那種。”秦相珉說着,湊過來看陶知爻的劇本。
看着看着他就是一挑眉,這樣一個天真可愛的角色,只要演好了其實是非常讨喜的,但難就難在怎麽樣才能演好。
社會是個大染缸,有的人可能原本很可愛,可活着活着,就被染成了缸裏的顏色。
讓上了色的人去表演那原本的純白無邪,其實并不容易啊。
秦相珉沒有明說,免得給陶知爻增加壓力,他留意看了一眼,見陶知爻正專注地背臺詞,也不再多打擾了,走到另一邊準備自己的戲去了。
很快就輪到陶知爻上場了,他一進場地,就見到評審臺上坐着的人有一半是他認識的。
一個是蕭聞齋,一個是鄭飛鵬,也難怪,畢竟選的都是重要配角,導演肯定要在,而作為角色核心的男主蕭聞齋也要在,因為所有角色都要和他對戲的麽,要是演員挑的不好,也會影響對戲演員的情緒。
另外兩個不認識的,應該是副導演。
“嗬,這雙眼睛長得漂亮。”其中一個副導演看到陶知爻就立刻說道,“很符合角色麽!”
另一個副導也點點頭,拿起面前的簡歷,“陶知爻……诶,你之前是發達娛樂的?”
陶知爻點點頭,“嗯,之前是。”
“哦,這樣啊……”那位副導緩緩點了點頭,轉頭看向一旁。
“小陶剛拍完老吳的《舞九天》,那老小子對他評價不錯的。”鄭飛鵬轉過頭,笑了笑道。
那副導長長地哦了一聲,視線又往旁邊看了些,“《舞九天》,那就是也和蕭老師合作過咯。”
蕭聞齋微微翹起嘴角,還是一身溫文爾雅的氣質,“默導,我覺得實際的表演會比其他的更有說服力。”
那位默導聞言,連忙點頭,“嗯,是的是的。”說着他放下手裏的簡歷,看回陶知爻,“那你準備好了的話,就開始吧。”
陶知爻接受到蕭聞齋一個帶着肯定的眼神,點點頭,“好。”
……
“嗯,好的,你可以先回去等結果了。”陶知爻表演完,默導朝他點了點頭,道。
待陶知爻走後,默導立刻彎着身子去拍另一頭的鄭飛鵬,“诶老鄭,這孩子挺好啊,我看他挺有悟性的!”
另一個副導演也點頭,“是不錯,那股可愛的勁兒真實不做作,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能讀懂劇本。”
鄭飛鵬擰開保溫杯喝了口枸杞水,笑笑不說話。
陶知爻演的這個小狐貍,很多人會把他單純理解為一個天真可愛,活躍氣氛的角色,但其實并不是。
他陪伴着男主經歷了各種各樣的事情,見慣了人世間的生離死別,看盡了塵世萬物面對命運時的無力回天,更見證了男主角成長的一切,其實他自己也是有變化的。
只是最彌足珍貴的,是在命運的擺弄下,這只小狐貍能夠帶着一顆其實已經看透一切的心,去活得糊裏糊塗,活得足夠快樂,足夠讓男主在遭遇到事情時,還能在他這個唯一的朋友這兒吐露心聲,再摘下面具笑一笑。
而今天試戲的人那麽多,其他人都只是在努力地鼓嘴,努力地睜大眼睛,來表現出自己心中的“可愛”,卻忘記了一部好的作品裏,其實每個人物都是有深度的。
“我感覺這個陶知爻,就是我們要找的小貍。”默導說着也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沒想到最先猶豫和質疑陶知爻的是自己,可最先被陶知爻折服的也是自己。
其餘幾人都沒有意見,于是,小貍這個角色的扮演者,就這麽毫無意義地敲定了!
……
“怎麽樣怎麽樣!”
陶知爻一出來,秦相珉就沖過來問他情況。
“不知道哦,我盡力了,其他的看運氣吧。”陶知爻笑着剛答了一句,一旁就傳來個冷冷的聲音。
“讓一下。”
兩人下意識地讓到一邊,而後才循着聲音望去,就見是剛剛在門口和章發一塊兒來的那個吊梢眼年輕人,看他的樣子,似乎也是剛剛弄好妝造。
等人進去後,秦相珉才回過神來,嘁了一聲。
“那人是誰啊?”陶知爻好奇地問道,他離開發達娛樂的時候,好像還沒看過這副面孔,那應該是他走了後才簽的。
“那人叫趙辛瀚,去年年底火起來的,今天來試的也是個将領的角色。”秦相珉語調有些不爽,明顯在記剛剛的仇,“不過我說實話,我真感覺他火的莫名其妙。”
陶知爻心中喚了一聲金目兒,讓它替自己開一下陰陽眼,見秦相珉似乎并非空穴來風,便追問道:“什麽叫火的莫名其妙?”
“他火的那部戲算是個男二吧,重點是劇本人設都不怎麽樣,屬于沒有什麽記憶點的,而且他演技也不咋地,但莫名其妙就是火的厲害。”秦相珉說着也攤了攤手,“感覺他時運太好了,當然,也可能是我酸吧。”
陶知爻知道秦相珉的為人,他并不是一個喜歡妒忌的性格,恰好此刻眼皮微微一涼,陶知爻閉了閉眼睛,轉頭看向屋內。
此時趙辛瀚剛從地上爬起來,他剛剛試的是一段和其他幾個武将坐着喝茶,表面聊天實則暗流湧動的戲,既要表演出表面的閑聊,也要能讓觀衆體會到劇情裏每個人藏着的鋒芒和意圖,确實不簡單。
只能說鄭導選人的嚴苛程度真不愧是傳說中的地獄級,劇本人設臨時給,信息還給的不全,要演員自己去摸索去悟。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精雕細琢,才能每部皆是精品。
趙辛瀚演得應該不盡如人意,其他人陶知爻倒是不太确定,但蕭聞齋的表情,他就是莫名能看得懂情緒。
至于其他幾個導演……鄭飛鵬沒什麽反應,那位默導皺着眉看簡歷,而誇過他眼睛漂亮的那位導演則摩挲着下巴,欲言又止的樣子。
但也就是在這時,陶知爻清楚地看到那趙辛瀚身上突然湧出一股黑氣,氣流順着他的身體滑落到地面,随即分成四股,直接朝評委席上的四人湧了過去。
其中朝蕭聞齋沖過去的那股,直接被一層水幕抵擋掉了,而其餘三人則完全沒有看到那黑氣一般,任憑其鑽進了自己的身體。
事發突然,等陶知爻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了。
陶知爻本以為會出事,想要推門進去,可誰知那評委席上的四人似乎皆是沒有什麽反應。
直到下一刻,原本似乎都對趙辛瀚不太欣賞的幾位導演表情轉瞬即變,他們目光發直地看着站在臺前的趙辛瀚,臉上布滿了“欣賞的笑容”。
“好啊,演的真不錯,後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