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八歲那年，唐星合被班上的同學欺負，一點也沒忍，直接打回去，完了請家長，古垣站出來說：“是我讓她打回去的。我知道打人不好，是我慫恿她的。”
唐星合哭唧唧的，古垣擋在她身前，替她擋住了四面八方的責備，其實打架那會古垣根本沒在場，他去小超市給唐星合買棒棒冰了，等到唐星合的時候只見她一臉傷，卻十分驕傲地說自己打架打贏了。
古垣誇她做得好，然後跟着挨訓。
十三歲的某一天，唐星合考試作弊被抓，老師通知到家長，唐星合慌了，只是看了眼古垣，古垣就說：“是我給她遞答案的。”
于是在大會上念檢讨那天，唐穎姿和關之玟氣得渾身發抖，全校師生面前，就他倆家長擡不起頭。
其實古垣位置離她隔了兩個組，作弊難度太高了，但他一口咬定，跟唐星合一起承擔後果。
唐星合跟他道歉又笑他好講義氣，他也覺得無語，大概自己攤上個讨債鬼。
十六歲，兩人不同校，每天放學重合的路就只有一小段，古垣總是第一個跑出教室在那段重合的路口等着唐星合，書包裏要麽是辣條要麽是面包，要麽是漫畫要麽是言情小說，反正都是唐星合愛的。
十八歲的夏天，兩家人坐在一起吃飯，唐星合說要跟他報同一個大學，他喜不自勝，嘴上卻說：“別，煩透你了。”
可真的進了同一個學校後，他才是那個煩透唐星合的人。
十八歲的唐星合想談戀愛了，他從中搞怪，像個冤家一樣說她挑男人的眼光不行，總之沒一個成的。
二十歲，唐星合跟他告白了。
這一天，古垣等了二十年，但他跑了，等到他想回應的時候才發現，唐星合騙他的，心碎一地之際，她又說，她真的真的好喜歡他。
二十歲的古垣離愛情好像只有一步之遙，過程卻是一波三折。
他無從分辨這愛意的真假，只想要一個确定的時間，好像抓住了這一點，就可以解開所有的謎團。
唐星合似是猶豫了很久，松開他說：“從你說有喜歡的人那天開始。”
她說：“我不樂意。”聲音大了起來，“到底為什麽，你不能喜歡我呢？你真的不喜歡我嗎？”
“咚咚”，敲門聲響，關之玟說：“垣仔，跟誰說話呢？”
幾乎是瞬間的反應，古垣将唐星合撲進被子裏，捂得很嚴實，關之玟推門進來，奇怪道：“怎麽不關燈啊？”
古垣探出頭，側着半邊身子說：“要關的，我打游戲呢。”
關之玟“啧”了聲，問：“你是不是真的跟盒子吵架了？”
古垣一哽，“沒有。”
“沒有最好，媽媽教過你很多次了，女孩子是要哄的，花時間陪伴才能有感情，不然以後我怎麽開口跟你唐媽要人？”
古垣有點局促，唐星合在戳他的背。
關之玟還要說，古垣被子一卷，整個捂住，說：“知道了知道了，關燈。”
被窩裏，兩人幾乎是貼着的，空氣又悶又熱，古垣連呼吸都放輕了卻暴露了心跳聲。
唐星合就貼在他胸口。
關門好一會兒，古垣才掀開被子，一骨碌起身靠牆站着，有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狠狠吸了口氣。
唐星合卻趴在他床上笑，輕聲說：“垣仔，你一點都不誠實。”
一片黑暗裏，古垣卻好似看見了她得逞的面容，兩眼彎彎，狡黠得像只狐貍。
唐星合用十分确定的語氣說：“你喜歡的人是我。”
那種被壓抑得很徹底的感情被她從深淵提上來，哪怕濕淋淋的，心情也很好。
唐星合走到他面前，勾着他脖子，要他低下來一點，輕聲說：“真心的，我也是。”
房間門再次被打開，關之玟有些急躁地說：“垣仔垣仔，盒子不……見了。”
燈光按亮的瞬間，三個人都僵在原地。
淩晨一點，古垣家客廳，兩方父母坐在沙發上，威嚴十足。
古垣跟唐星合雞仔一樣站在前面，地板都要被盯穿了。
古德澧很生氣，實在不敢想自家兒子竟然敢做出這等傷風敗俗的事，指着古垣的手直發抖，索性拿出雞毛撣子就要打過去，唐星合還沒反應過來倒是古垣怕誤傷她，将她往後推了推。
就這個動作，古德澧沒狠下心來，只好羞愧地跟陳世均和唐穎姿道歉。說一切都是他的錯，他們家會負責的。
唐穎姿屬實沒想過自家女兒膽大包天到這個地步，說不定這事都不止幹過一次了。
這讓她覺得也很羞愧，看向關之玟的時候，真的是兩眼一黑，幹脆從樓上跳下去算了。
唐星合悄悄扯了下古垣的衣服，他反手握住她手，回頭瞪了她一眼，意思是要她別鬧。
唐星合扁嘴，唐穎姿就發飙了，“還不把手給我撒開！”
兩人一驚，立即松手。
唐穎姿氣得頭疼，“唐星合，這種場面你覺得很光榮嗎？你深更半夜不睡覺，跑別人家來做什麽？”
一句別人家就像劃清界限一樣，關之玟忙道：“別罵別罵，有話好好說，都是自家人。”
唐星合雖然調皮但很多時候還是很讨喜的，關之玟對于今晚的事情，往私心裏說，她極滿意，她兒子喜歡，那遲早要做一家人的，但對于今晚的行為，她還是不贊同的，于是狠狠教訓了古垣幾句。
古垣都聽着，不反駁。
倒是唐星合聽不得，站到古垣身前說：“兩位爸爸媽媽，我要跟垣仔談戀愛。”
時間仿佛停滞，空氣好似凝固，死一樣的安靜。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唐穎姿，她兩眼一黑，真暈過去了。
倒不是說她對這件事有什麽意見，與其讓唐星合以後嫁給別人那還不如嫁給知根知底的古垣，她有意見的是這個女兒真的太不矜持了。
唐星合也吓一跳，手忙腳亂撲過去喊媽，唐穎姿幾度被氣暈。
後來幾天唐星合的小陽臺裝上了防盜窗。
唐穎姿指着自己女兒腦袋說：“以後不許幹這麽丢人的事！”
關之玟拉着自家兒子說：“臭小子你是不是皮癢？咱家有門，以後大大方方從正門進。”
唐星合跟古垣隔窗相看，像坐牢一樣，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那時落日西下，一片霞光照在對面樓的玻璃窗上，微風幾許帶了些燥熱，唐星合把手伸過去，古垣愣了下，她好像在撒嬌：“手都伸累了。”
古垣給她捏了捏，被她反握住，笑意綿綿的聲音飄過來，“拜托，在十七樓牽手看晚霞才是情侶之間最浪漫的事，你到底懂不懂啊？”
古垣心口發軟，嘴還是硬的，“我沒承認。”
“你敢不敢再說一遍。”
古垣不敢，違心的話說一次就夠了。
“承認喜歡我真的很難嗎？”
他搖頭，手握緊了些，“你總愛開玩笑，在我這裏信譽度幾乎為零。”
這個唐星合沒法辯駁，于是很積極地問：“那我要怎麽做你才會信任我？”
“證明給我看。”古垣很認真，甚至像乞求：“證明你是真的喜歡我。”
唐星合說好，“你先把我從黑名單裏放出來。”
其實唐星合沒追過人，也不知道到底要怎麽做這道證明題才能在古垣心裏打上滿分，或者及格。
她橫沖直撞慣了，頭一回要按部就班的來就覺得有些束手無策，于是請教自己的軍師團。
沈青是第一個跳出來的：“牛啊姐妹，開學記得請吃飯。”
唐星合苦惱：“還沒成呢。”
鄭然舉手：“姐妹經驗豐富，但都是別人先追我的，沒什麽實操經驗。”
李薇說：“小意思，@盒子，你就照着鄭然男朋友那樣去學就行了。”
唐星合覺得可行，鄭然也很大方地分享了自己與男友的聊天記錄，逐字逐句拆分解釋：“首先，每天的問候是必要的，但不能太幹巴，話題要讓對方能回複。其次，分享欲是一段關系裏最重要的一環，你哪怕是看到一片雲也要第一時間想到分享給對方。最後，常說我愛你，我想你，無時無刻表達自己的愛意讓對方切身感受到是最最最重要的！”
唐星合很努力記筆記，但她覺得好浮誇，軍師團說讓她照着模板學穩贏。
她就賭一把。
“早上好，你起床了嗎？要不要一起去散步？”
古垣正在吃早飯，看到信息有點發愣，唐星合竟然這麽有禮貌？
“起了，在吃早飯，外面很熱。”
好的，唐星合收獲一殺。
“中午在幹嘛呢？要不要吃西瓜？我偷偷給你送。”
這個偷偷用得怪可愛的，唐穎姿為了防她把門鎖都換了，每天的吃食都備好，徹底掐斷了她偷溜到隔壁的想法。
古垣說：“在吃，給你來點？”
“小陽臺，速來。”
古垣端了盤西瓜過去，一塊一塊戳着喂給她，日頭曝曬，不過一會就汗流浃背。
唐星合熱得一身通紅，冰鎮的西瓜吃了幾口就熬不住，“熱死了熱死了，回屋說。”
她仍是嬌氣的，古垣卻很喜歡她這樣。
冷空調救命，唐星合看手機，似乎能感受到古垣的冷笑。
他說：“要是有一天我被困在火焰山了，你救不救我？”
“當然！”
“就算太陽把你烤幹？”
“當然！”
“可剛剛你連十分鐘都沒堅持住。”
“……”
唐星合的信譽分還沒提上去呢，又降了點。
那晚唐穎姿查房不下五次，淩晨三點，古垣被一通電話吵醒，對方問：“把你吵醒了？”
古垣“嗯”了聲，以為這麽晚有什麽急事，立刻就清醒了，結果她說：“出來看月亮，我想跟你說說話。”
古垣掙紮了三秒，起身推門，唐星合就倚在窗邊朝他打了個響指，樂呵呵地說：“真的愛死你了。”
好像口頭禪一樣的話，古垣心甘情願陪她喂了一晚上蚊子。
她話很多，什麽都聊，實在困得不行了也要伸只手過來，撒嬌似地開口：“給點積分嘛，太嚴格了我不及格怎麽辦？”
古垣低聲笑了下，“這才哪到哪。”
早上六點的太陽破雲而出，唐星合哈欠連天，古垣不逗她了，抓着她手在唇上一吻，唐星合清醒了不少。
“就給你一點激勵。”
如果唐星合是一條魚，那她完全就是被古垣釣死了。
誰拿捏誰，誰了解誰，到這一刻才見真章。
他太知道怎麽給她甜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