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病
生病
周日的天氣确實很好,池恕起床的時候,太陽已經高高挂在天空上了,深秋的陽光并沒有多少熱量,池恕将窗戶打開,還能感覺到空氣中雨後的清新。
他們家的阿姨只請了一天假,所以今天就照常來上班了,還給他們從外面帶了早餐。
池恕本以為沒有他的,畢竟阿姨也不知道今天家裏多了個人,他也不會介意,他一直以來也沒有非吃早餐不可的習慣。所以當阿姨将豆漿遞到他面前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拒絕,以為是阿姨把自己的那份給了他。
“拿着吧,就是給你的,我昨天晚上和阿姨說了。”俞浪開口道。
池恕這才接過,俞溯就坐在池恕的旁邊,他湊到池恕耳邊悄聲道:“我感覺你和我哥才是親兄弟,我哥都沒對我這麽好過。”
“怎麽會,只是因為我是客人對我更客氣些罷了。”
俞浪看見對面兩人突然湊得很近,就連頭發絲似乎都親密地糾纏在了一起,他看見俞溯說了句什麽話,池恕的耳朵就紅了。
俞浪盯着那泛紅的耳朵看了一會兒,随即又不在意地移開了目光,只是嘴上吃東西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下午四點鐘一到,徐熠堂的電話就打來了,催着讓他回學校,俞溯還在一旁調侃他,說是不是對象想他了。
高中生的生活很是枯燥,高三更是如此,除了學習幾乎沒有別的活動,也因此對這些八卦格外地感興趣,池恕也不會因為這樣的玩笑生氣,只好重申一遍自己沒有談戀愛。
“高中呢?也沒有嗎?你這樣的長相應該很讨女孩子喜歡吧?”
池恕搖了搖頭,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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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恕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在高中校園見到俞浪的樣子,那是高二第一學期的末尾了,大部分同學都呆在教室裏面認真複習,那天池恕在座位上寫作業寫了快一天,實在是坐不住了,就敲了最後一節自習課,跑到了操場上。
當時距離那件事情的發生已經一年多了,池恕還是會經常到操場上看別人打籃球什麽的,天氣越來越冷,操場上的人也越來越少,但池恕還是會時不時地到這裏來看會兒。
那天也是如此,寬闊的籃球場上,只有寥寥幾個人,池恕走到了以往一樣的位置坐了下來,然後就開始地專注地看起了那些人打球。
雖然出了太陽,但氣溫還是很低的,而操場上的那些人就跟感覺不到冷一樣,一個穿得比一個少,其中裏面有個最高的,就穿了一件無袖背心,胳膊上流利的肌肉線條完全被展示了出來。
他一邊慢跑着一邊運球,來到三分區站立,擡手,投籃,每一個動作似乎都透露着漫不經心,卻又每一步都扣人心弦,池恕的目光不自覺地就跟那個被他投出的球走了,然後就看見那個球在籃筐邊上悠悠地轉了幾圈,然後從中間跌落在地。
池恕的目光回到了投籃人的身上,那人走到了一旁的長椅上,拿着一瓶礦泉水,正仰頭往口裏灌着,池恕清晰地看見有水流順着那人輪廓分明的脖頸,流進了更深處。
喝完之後,那人低頭擰緊瓶蓋,再次擡起頭時,他的目光直直地盯上了池恕,裏面似乎還帶上了幾分探究,就好像他早就注意到了池恕的目光。
還沒等池恕做出恰當的反應,操場上的人就開始催促那人了:“俞浪!你好了沒,快來!”
原來他叫俞浪。
後來的無數次,池恕總是會在操場上尋找他的身影,那已經成為他身體的習慣。
今天早上一起床,池恕就感覺有些頭昏腦漲,以他對自己身體的了解,這應該是要生病的前兆,他揉了揉太陽穴,從抽屜裏翻出了一些感冒藥。
池恕都已經拆好準備丢嘴裏了,動作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像是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他把膠囊虛握在掌心,另一只手翻看着藥盒上面的日期,果不其然,已經過期好幾個月了。
這些藥本來就是池恕從家裏帶過來的,當時收拾行李的時候,他媽就一直站在旁邊看着,生怕他會遺漏什麽東西,嘴上也在不停地叮囑,讓他在學校好好照顧自己,不要這樣,不要那樣。
池恕覺得很煩,他明白母親的擔憂,但也是從心底無法接受她總是把自己當成一個廢物看待。那樣的目光,那樣的話語,總是會讓他回想起四年前自己的無力抗争,只能任人宰割。
“……池恕!你沒事吧?”
徐熠堂緊張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他剛上完第一節課回來,就看見池恕頭一直低着,一只手撐着桌子,跟站不穩似的,他叫了好幾聲,也沒聽見答複。
池恕漸漸回神,才發現自己的手在不自覺地顫抖,他緩緩搖了搖頭,平複下了自己的心情。生病總是讓人變得格外脆弱,心靈上的惡魔也總是喜歡在這個時候趁虛而入。
池恕轉身看向徐熠堂,臉上露出一個無事的笑容:“你有感冒藥嗎?我的藥好像都過期了。”
徐熠堂下意識地去池恕的額頭,因為池恕的臉色看上去實在是太蒼白了,但他沒能成功碰到,池恕微微後退躲開了他:“我沒發燒,就是有點頭疼。”
“你量體溫了嗎?”
“我真沒發燒。”
徐熠堂一聽就知道他肯定沒量:“放心,如果你真發燒了,我也有退燒藥,不會硬拽着你去醫院的。”
聽到這兒,池恕的防備總算放下一點,他撐着旁邊轉椅的扶手坐了下來:“那好吧,我量一下。”
徐熠堂還是先摸了摸他的額頭,粗略地感受了一下:“不是很燙,溫度應該不是很高。”
池恕的心情似乎在聽到這話之後一下子好了不少,十分順從地接過了徐熠堂遞來的體溫計。
“你先量着,我去找找我的藥放哪了。”
“好的。”
徐熠堂看着當下如此乖巧的池恕,皺着的眉頭漸漸舒展開,在心裏悄悄嘆了口氣。
他和池恕從小一起長大,除了高中因為父親的工作調動,他們分開了四年,他們倆玩得來當然不僅僅是住得近,他們倆的興趣愛好不盡相同,卻很聊得來。
他們都很了解彼此,哪怕現在的池恕看上去和之前不太一樣,徐熠堂也總是能精準地猜出他真正的想法。
“三十七度八。”
徐熠堂立刻停止了翻找東西,從池恕手中拿走體溫計又确定了一遍,池恕看着他忍不住笑出了聲,方才的偏激早已蕩然無存:“怎麽,你還怕我會騙你嗎?”
“誰知道呢。”徐熠堂确認完之後,心放下了大半,“不錯,不算高燒,你待會兒吃完藥再休息一下吧,午飯我幫你帶回來。”
池恕點點頭:“謝了。”
徐熠堂轉身将剛找出來的感冒藥和退燒藥拆好遞給了池恕:“吃早餐沒?墊墊肚子再吃。”
池恕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一邊伸手接藥,一邊笑個不停,眼睛都眯了起來,徐熠堂滿臉莫名其妙,結果池恕看見他的表情笑得更厲害了。
徐熠堂被他的笑聲感染也跟着笑了起來:“不是,你有病啊,笑什麽啊?!”
“哈哈哈,就覺得你跟個老媽子一樣。”
“我這都是為了誰?!”徐熠堂眉梢上揚。
池恕将幾粒藥一起丢進嘴裏,含糊不清道:“謝了兄弟。”
“你這麽客氣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徐熠堂說完突然将自己的椅子拖到了池恕旁邊,随後坐了下來:“對了,你今天下午還去幫那誰補課嗎?”
池恕想都沒想就點了點頭:“去,他馬上就要期末考了,還有些東西沒講完呢。”
“你确定你是因為這個,不是別的?”
池恕掩飾般地咳嗽了兩聲:“咳,一半一半吧。”
池恕本以為徐熠堂又會對自己進行說教,結果徐熠堂只提出了一個要求:“那我跟你一起去。”
池恕驚訝地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你竟然沒勸我?”
“呵。”徐熠堂冷笑出聲,“勸你有用嗎?”
“但是我就是去上課的,你在那兒幹嘛?”
“當然是盯着你啊。你數數你已經在他們家住了多少回了?你第一次是因為下雨,我就不說什麽了,那後來呢?難道每次周六下午四點後都在下雨嗎?而且還是幾十年難遇的特大暴雨?甚至只在他們家下雨!”徐熠堂說到最後一句語調都不自覺地提高了。
“不是的……”池恕剛要開口自己辯解,誰知徐熠堂直接上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閉嘴,我還沒說完。”徐熠堂理直氣壯,“你最開始跟我咋說的?你只是看看,不想要更近一步?但是你的每一個做法,連這句話的半個字都沒有體現出來。”
池恕幾次想要說話都被徐熠堂眼疾手快地制止了。兩人的椅子都因他的動作,移動了點距離。
“你就告訴我,你喜不喜歡他?”
池恕點點頭。
“你想不想和他在一起?”
池恕搖搖頭。
“為什麽?”
池恕沒動靜了,臉上的笑容早在第二個問題的時候就消失不見了。
為什麽?因為他配不上俞浪。
他好像總是不讨人喜歡的,俞浪肯定也不會喜歡他的。
他不能和俞浪表白的,俞浪那麽溫柔的人,總是會顧及別人的感受,而且在過去的一個月裏他們熟悉了不少,甚至還會跟着俞溯喊他哥,俞浪就更不好拒絕他了。
喜歡他是自己的事情,怎麽能明知結果還拿去困擾別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