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戴老板,我想我和你的合同裏,沒有要澄清我的人際交往這一條吧?”溫舒粼的目光冷下來。
“這和聘用關系無關。”戴景昂卻沒有為他支起一身的尖刺退縮,反而露出了有點落寞的神情,“明明我和他是同一天看見你,可等我認識你的時候,已經趕不上他了。”
“……”溫舒粼不置可否。
如果是上一世,他也許會很受用戴景昂這種感情表達,甚至會心軟。可當下,他只覺得厭煩。厭煩對方的故作情深,厭煩自己為什麽不能在這裏就有仇報仇。
要不是什麽玩家保護策略,他明明可以在劇情超出自己的控制之前,痛快地了結恩怨情仇。
“戴老板,我不知道你想表達什麽,”溫舒粼反客為主,沒有辯解他和危麒的關系。畢竟他無法遮掩危麒對他的好感,也沒有必要隐瞞他明顯偏心于危麒,這個幾乎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出來的事實。
“如果我先遇到你,你是不是會更在意我一些呢?”
上一世,他們的确是先遇到的。可結果是什麽樣呢?他一廂情願地付出,最後落到那樣的境地。溫舒粼深吸了一口氣,再三強迫自己保持平靜,然而怒火的岩漿,還是因為戴景昂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噴發出來。
“如果你真的在乎,就不應該對思羽出手。”溫舒粼笑了笑,辛辣地提問到,“戴老板,兩頭下注的事還是少做吧,你就不怕誰掀翻你的賭桌嗎?”
“我沒有兄弟姐妹,所以把思羽當作了自己的弟弟。”
對于溫舒粼的質問,戴景昂解釋得很簡單,沒有贅言。
但溫舒粼清楚,這大概是之前辦公室幾人相聚之後,戴景昂思考過後得出的答複——這樣的答案不完美,卻符合中庸的進退自如,将想象戴景昂究竟作何打算的空間留給了他這個聽者。
他當然知道戴景昂對溫思羽沒有其它感情。畢竟上輩子他就是一個更加愛憎分明的溫思羽,成天追逐着戴景昂的背影。
他只是無法理解,為什麽戴景昂可以這麽冷靜,為什麽他可以輕松地忘卻過去?他當時可是因為愛而不得帶着他俯沖崖底!
難道他們這些穿書的攻略者們就這麽無情,将一切都視作逢場作戲,然後随時可以一笑而過?
Advertisement
如果是他剛重生的那幾天就與戴景昂發生目前的對峙,恐怕他會無法控制強烈的委屈情緒,當場和戴景昂打起來。
可如今對自己的角色定位十分清晰的溫舒粼,只因為戴景昂這樣的态度感到悲哀。他很快平靜了下來,沉聲道:“那我就把話挑明了說吧。”他放下盒飯和筷子站了起來,“如果您在我和思羽之間難以抉擇,那麽就不要再在我面前裝深情了。或許我不能對你做什麽,但叢岑大概不會客氣。”
溫舒粼覺得言盡于此。他把飯盒扔到了垃圾桶裏,沒聽戴景昂做的解釋,徑直離開了醫院。
在走出醫院大門,被冷風吹了幾分鐘後,溫舒粼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還是有些情緒失控了。
本來借戴景昂主動邀請的機會接近對方,是讓戴景昂放下心防的捷徑,可他偏偏因為難以釋懷往事,把一切搞砸了。
他一個人走在大街上,一時間有些迷茫該去哪裏。
“系統,你有沒有什麽時光倒流的開挂項目啊?”
溫舒粼這麽問道,卻自嘲地笑了笑。他感覺自己有點累,不僅僅是身體上的。還有今天所經歷的一切,它們累加起來超出了他的預想,叫他暈頭轉向。
“宿主,不用擔心,您的選擇未必會帶來糟糕的結果。”
“為什麽?”
“您往後看。”
系統指導溫舒粼向後看,溫舒粼這才發現,有一張車像是在找空餘的車位一般,靠路邊開得很慢。但這一路過來的車位雖然不多,也足夠車主找到一個合适的地方了。
難道……
在溫舒粼停下腳步的一分鐘裏,那輛車就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向他開了過來。
它停在空位上,然後車窗慢慢下降,裏面坐着的,赫然是剛剛被他扔在醫院的戴景昂。
這可笑,上一世戴景昂對他的示好始終若即若離,而重活這一輩子,他對戴景昂愛搭不理,甚至頻頻發難,對方卻對他窮追不舍。
“戴老板對我剛才講的話不生氣嗎?”
“舒粼,上車吧。外面冷。”戴景昂用得體的一句關懷,以柔克剛繞開了溫舒粼的鋒芒。
“宿主,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系統相勸到。
溫舒粼嘆了口氣,打開了車門。他在副駕駛座落座,拉好了安全帶。
上一次他坐戴景昂的車,車上有炸彈。幾個小時前他沒坐戴景昂的車,又被對方故意撞了。這一次坐戴景昂的車去他家,他又要遭遇什麽事故?
“在想什麽?”把音樂調成晚間電臺的戴景昂,冷不丁地問道。
從上車就一直保持沉默的溫舒粼,不得不由于吃人的嘴軟開口應到:“在想我的八字克戴老板。”
“克?”戴景昂不明所以。
“不管是被動的還是主動的,戴老板和我在一起,總是會發生事故。”
戴景昂卻沒因為他這不吉利的話生氣,反而笑到:“那你剛剛不說話,是在等事故發生?”
溫舒粼不能說是也不能說謊,畢竟他還在這輛戴景昂駕駛的車上,總不能自己咒自己短命。于是他轉移話題到:“戴老板,你是怎麽知道他們有鬼的?”
先前老鄧和司機在場,他不好得和戴景昂确認情況。當下徹底冷靜下來,理智又重新掌控了他的大腦,溫舒粼立即追問起了這個要命的問題。
“下午我離開醫院之後,稍微調查了一下溫家的情況,得到了一點情報。雖然我不知道可信度有多少,但我不想在你身上賭發生的概率。所以貿然采取了那樣的行動,這一點我還得先給你道個歉,讓你受驚了。”
見溫舒粼态度緩和下來,能夠聽得進去自己說的話,戴景昂也解釋得更清晰了一些。
溫舒粼卻為他這樣的道歉感到不舒服:“這件事上,我得和戴老板說聲謝謝。”一碼事歸一碼事,溫舒粼始終是這麽認為的。
戴景昂嘆了口氣,小聲同他抱怨到:“舒粼,其實我希望你不要叫我戴老板。私人的時間,我們可以是朋友。”
“朋友”?這個身份對于他們這種有過前塵往事的人來說,實在太不可思議了。更何況,他十幾分鐘前才在醫院給戴景昂擺了臉色,戴景昂是故意裝作失憶嗎?
“戴老板,先前我才說過——”
“舒粼,我是個很膽小的人。”
戴景昂極少打斷溫舒粼的話,即使在上一世他對他只是利用,但在溫舒粼的回憶中,對方幾乎都是等他說完才開口,以至于溫舒粼花了一點時間,才反應過來戴景昂在和自己說什麽。
“膽小?”
“我不習慣把自己的意願表達得很清楚,因為我沒有去面對那麽做的勇氣。”
戴景昂語氣平靜地剖白到自己的性格弱點,可這段話卻是活了兩輩子的溫舒粼第一次聽到。
“所以我明白你對我看上去的‘猶豫不決’生氣的原因,但我還是難以堅定地說出我自己的感受。”戴景昂自嘲地一笑,“你在辦公室罵我膽小鬼的時候,我其實有點慌張,因為你看穿了我。”
沒有給溫舒粼插嘴的機會,戴景昂又接着說了下去:“剛才在醫院,你說的話也是對的。我沒有資格問你和危麒的關系,也沒有處理好和思羽的關系,我甚至沒有和你認真地表達過好感,一切都不清不楚的,我還想得到你的關注……”
溫舒粼開始懷疑戴景昂把自己帶上車,難道就是為了表演這段話劇一樣的臺詞嗎?可他通過車內後視鏡的鏡面瞥了一眼戴景昂,卻發覺戴景昂的表情是他從沒有見識過的認真,這讓他的心産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越相處,我越覺得,你是一個擁有着我羨慕的特質的人。”
他這麽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有什麽值得羨慕的?溫舒粼下意識否定戴景昂的“誇贊”,可心裏卻被對方這番話攪起一片波瀾。
他能應付看上去道貌岸然的戴景昂,也能應付故作深情款款的戴景昂,即便對方拿出老板的架子拿喬,這輩子的他可以周旋上幾個回合,再不濟他也能場外求助系統。然而這樣的戴景昂,叫他既莫名其妙,又本能感到危險。
戴景昂到底安了什麽心?一個手握劇本的穿書者,何必和對于他們來說終究是過客的書中角色坦白這些?
一定是為了故意說這些話來軟化他的态度,就像戴景昂前世在醫院照料他一樣,也只是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
想到這裏,溫舒粼被戴景昂攪亂的情緒也平複了下來。
“戴老板說笑了。”溫舒粼客氣地應到,委婉地暗示戴景昂不要再玩煽情的戲碼。
可就仿佛平日裏八面玲珑的特長失效一般,戴景昂對溫舒粼的話置若罔聞,他有點恍惚地講到:“我羨慕你的敢作敢當,羨慕你的心直口快。我甚至也很羨慕,他能夠當衆為了你讓我下不來臺……”
戴景昂的“人設”,什麽時候變成這種感情豐富的類型了?他吃錯什麽藥了麽?感覺戴景昂就像是喝醉了一樣的溫舒粼,連忙勸阻他繼續神游太虛到:“戴老板,開車還是不要分神了吧?這對你我都不負責任。”
戴景昂聽到這句話,才猛地從恍惚間回神。他讪讪地一笑,随後收斂了自己先前袒露的柔軟,再次換上平日裏那張完美的面具。
“舒粼,我們能不能先從朋友開始做起?”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