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危麒是怎麽發現他愛喝汽水的?溫舒粼愣了愣,覺得自己好像沒有在危麒面前表現出這一點。
不過年輕人愛喝的飲料除了奶茶就是汽水,只是危麒長着一張愛喝茶的臉,難免會讓他覺得拿着汽水易拉罐的對方有點奇怪。
“謝謝。”溫舒粼沒有過多地糾結,而是接過了那罐汽水。
危麒的手指擦過他的手,因為汽水而冰涼的手指叫溫舒粼打了個寒顫:“快捂捂你的手。”
“沒事。”危麒低頭去擰蘇打水的瓶蓋,但似乎有點使不上勁,溫舒粼便請纓道:“我來?”
“你的手……”危麒搖了搖頭,稍稍用了點力把瓶蓋擰了下來。他先喝了一口,像是為自己接下來的話做鋪墊。
溫舒粼不是個擅長用溢美之辭誇贊他人的人,但在危麒仰起頭咽下飲料的時候,溫舒粼盯着他的喉結滾動,這才發現危麒的脖頸曲線非常漂亮。
此時此刻,夕陽西下的光也透過醫院的窗戶斜斜地投在地上,危麒的背截斷了其中的一束,叫他整個人的輪廓溶于着柔和的光中。他就像是那些校園背景的電視劇裏,不刻意吸引人的注意、卻又在人群當中閃閃發光的男主角。
真不愧是背負着白月光光環的男人,即使同為男性,溫舒粼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在看到這樣的危麒的時候,心中也有種柔軟的悸動,如同石子跌入了池塘漾起層層漣漪,他的心就像是傷口剛剛愈合一般微痛的癢。
“你有沒有想過去演戲啊?”溫舒粼情不自禁地講到,話音剛落,就自己尴尬地拉開了易拉罐的拉環,先給自己灌了幾口,又因為二氧化碳在喉口淤積不得不長長地吐了口氣。
他知道在這樣的場合,這個問題顯得不合時宜,何況之前他們兩人還因為他的回避鬧了一些不愉快,他也還在等溫思羽的手術結果。可這樣的畫面,就如同他們直線的人生中一段不可重複、也無關過去與未來的偶然,叫他生出了一些他所處的情景本不應該有的念頭。
“為什麽?”危麒反問他。
“你好看。”溫舒粼的回答直截了當,惹得沒料到他會這麽直率的危麒笑了。
危麒垂着眼把瓶蓋擰好,而後又像是認真斟酌了自己的用詞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所以,你喜歡我的臉嗎?”他擡起頭輕聲問到,語氣中帶着一點忐忑。
“……你要是明星,喜歡你的人肯定不少。”溫舒粼下意識打了太極,觀察起四周有沒有人。可惜這一層是手術室集中的樓層,患者的親朋好友都被勸說在病房裏等候結果。只有護士和接送病患的工作人員來往于此,沒有誰會特意來到等候區轉悠,他便也沒了借着其他人也在聽着的借口合理逃避的機會,“你知道你好看,還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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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舒粼沒有正面回答危麒的提問,而是對危麒的問題反客為主,危麒卻也“識趣”地沒有再追問下去,轉而問到:“舒粼,為什麽你會給我留那張紙條呢?”
就像他不願意危麒為他和叢岑杠上一樣,他也不希望自己的複仇,讓危麒出現在戴景昂的視線當中。可他沒有想到,危麒會發現得那麽快,還為他趕來和戴景昂針鋒相對,以至于後面遭遇變故……也許有些事就是計劃趕不上計劃。
“我在知道溫裕昊的事以後,心裏有點亂,總覺得會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想着不要牽累你——”
“對我來說,你的事都是重要的。”危麒打斷溫舒粼道,他劃着輪椅來到溫舒粼的對面,将蘇打水放到自己的身側空隙裏,雙手手指交疊垂在自己的大腿上,顯得十分乖巧,沒有先前在病房裏咄咄逼人的氣勢,“所以今天……我一整天都很着急。”
“因為我打算離開?”溫舒粼在寫下那張紙條的時候,也有過這樣的預想。但他沒有想到腿腳不便的危麒,竟然真的會因為那張紙條追來一直跟着他,還做出了一連串令他緊張又動容的舉動。他甚至開始後悔,不應該在今天貿然做出離開的決定,這樣危麒也就不會因為他突然的告別陷入危險。
危麒稍稍沉默了一會兒。他低下頭,手指動了動,好像在猶豫要不要托出所有自己介懷的事情。
“抱歉,當時我想得比較簡單。”溫舒粼再次表達到自己的歉意。
“不僅僅是因為你要走,而是今天這些事真的很危險。你可以依靠我的,就像今天遇到綁匪這件事,對嗎?”
他又被這個一個上輩子連同這輩子,前半生素昧平生的人給出了這樣的承諾,但溫舒粼依舊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危麒的承諾,亦或者,對他的誓言。
如果,危麒真不是因為想玩什麽替身的把戲,才對他如此深情,他也能在報複完戴景昂之後全身而退,他們之間是不是也可以……
不過這沒有底的事,如何設想未來?就像他即将奔赴戰場,又怎麽能預知自己可以平安歸來呢。
似乎是見溫舒粼遲遲沒有答複自己,危麒便自說自話地,把話茬接了下去:“舒粼,今天還有一件事,也讓我有點生氣。”
“什麽?”溫舒粼回過神來,但他沒有在大腦中搜索到可能讓危麒生氣的事的結果,于是只能愣愣地發問到。
“我有點吃醋。”
溫舒粼聞言咳嗽了一聲,差點把易拉罐裏的液體撒出去。他喝了一口飲料,借着尚且冰涼的液體平息了自己胸腔忽然因危麒的言語翻湧的情緒,随後才問到:“吃醋?”
他重複着危麒的用詞。第一次從其他人口中聽到吃自己醋這件事,讓溫舒粼倍感奇妙,宛如頭次接觸到這個陌生的詞彙,他不由自主地學着危麒的發音開口說。
但溫舒粼很快反應過來——他畢竟也沒有鋼鐵直男到能完美符合國家的螺紋鋼标準,能理解危麒指的到底是什麽。
戴景昂。
危麒居然和他說,他吃戴景昂和他的醋?溫舒粼不由得回憶起來今天自己的所作所為,自覺好像并沒有在危麒的面前和戴景昂玩欲擒故縱那一套,對方應該看不出來他有借這樣的手段接近戴景昂的打算。
然而危麒大概不能明白他為什麽要這樣接近戴景昂,但不難看出今天他和戴景昂的互動間透露出的關系不一般。至少,戴景昂對待他的态度,可不僅只是對自己将要接受的車場的優秀員工。危麒太過敏銳,一點點異常都足夠他挖掘和聯想,做出接近真相的推理。
“他對你的态度很明顯。”危麒小聲說到,似乎有點不開心,就好像自己的寶物被其他人盯上了,“就是對你有超越老板和下屬的意思。”
“這個……”戴景昂今天處理危麒的為難方式可以算得上落落大方,但偶爾透露出的強硬既是他的表态,也讓危麒趁機摸到了他如此态度的緣由,“我知道。”
這時候和危麒裝傻沒有意義,對方離他這麽近,都能通過端詳猜出他的內心波動。于是溫舒粼沒有選擇撒謊,他和危麒坦白道:“我能感覺出來。但我也對他沒什麽好感,只是工作也不能因為不喜歡老板就不幹吧。”
危麒的表情忽然有些消沉:“所以我當時對他沒有好印象,果然是預兆啊。早知道我就應該不管阿帆,一定買下他的車場了。”
不知怎麽的,聽到危麒說出這樣的霸總臺詞,溫舒粼卻從中品出了對方的一點小孩心性,他不禁一樂:“他肯定不願意你幫忙的,”趙帆雖然是個高情商又懂進退的金牌一線吃瓜群衆,但他藏在和善面具下的自尊心,肯定會叫他拉不下臉在危麒面前求救,“趙哥這人看着挺七老八十的,實際上也是個年輕人。”
危麒被他的形容逗笑了,可是笑着笑着,他收斂了笑意,眼裏流露出一點悲傷:“舒粼,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說。”
一聽到這句開場詞,溫舒粼就忍不住繃緊了神經,就怕危麒語出驚人。
危麒将雙手抵在自己的額頭,有些痛苦地低吟到:“從我見到他的第一天起,我不僅覺得他是個壞人,我還有一種很糟糕的預感——他會傷害你,而我無力逆轉這種可能,你也……”危麒最終還是沒有說出那個殘酷的結果。
溫舒粼的心髒一時間跳得極快。他不敢置信危麒說的話,是何等貼近他上一世的結局!難道這一世的危麒也是“重生者”?可對方在和他相處間,并沒有體現出這一點。
那莫非,他帶着一些殘留的記憶進入了這一輩子的“劇情”?但危麒從未在他面前做出覺醒個人意識後的角色的言行,對方甚至在看到吳叔這樣的NPC時,只像是對待尋常人一般對話,叢岑和溫思羽都比他更符合角色覺醒後的表現。
“我能理解你的擔憂。”危麒是否還有一個叫第六感的人設設定呢,否則他又怎麽能在沒有劇本、并非重生的前提下,了解到那一點?溫舒粼只能在心裏同自己開玩笑,以緩和他聽到危麒話語的震驚,但無論如何,他下意識謹慎起來,想說些轉移話題的話,勸危麒放下這樣的念頭,不要深入地思考,甚至為這樣的念頭而行動,去和戴景昂對峙,“但是不是——”
溫舒粼還沒有說完自己打趣的話,危麒就變了臉色。危麒滿臉焦急地去咬自己的下嘴唇,連指節也被他用力的擠壓顯出白色,可他就像聲帶突然鏽蝕,無法說出順暢的話。
“我會小心點的。”就好像應激反應一樣,溫舒粼不知道危麒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他連忙答應對方,緊接着問到,“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幫你叫醫生?”他甚至想起身去別的樓層找人,卻被危麒向下壓了壓手掌、示意他坐下的動作勸停了。
危麒臉上的血色退了大半,露出了一個憔悴的微笑,小心翼翼地問到:“能不能,握住我的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