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出于本能,溫舒粼松開了手上的勁,他一把握住了那将落的東西,才發現是一把已經調整到出刃狀态的蝴蝶刀,如果他反應不及時,那麽綁匪或許将會命喪當場,後果不堪設想。
只是,面前此人的行動就像是演習過無數次,才能在剛才的緊急時刻精準地用出這樣的手段……溫舒粼的心中出現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他擡頭去看,才發現那人也正低頭看他,只是光線昏暗,溫舒粼在緊張中只能認定這是剛剛在牆角的人質——他下意識把對方當做自己的友方,回過神後,連忙去确定自己身下壓制的綁匪的狀況,發現男人也因為這樣的變故滿頭大汗。
也許是系統的确按照他的要求切斷了電信號,爆炸并未産生,他們三人和整個醫院都暫時安全了。
“還要炸嗎?”從性命攸關的危機中脫離出來,溫舒粼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在發抖。他開始因為失血而感到冷,卻還是關注着綁匪的狀态,“啊?”
綁匪終于把自己的手從衣兜中拿了出來,無力地滑落在地上,算是“認輸”了。
溫舒粼卻不放心,他喊到:“搭把手,把剛剛捆你的東西給我!”
先前的那個人質,一瘸一拐地從他面前離開,過了一會兒把東西給了溫舒粼。
溫舒粼把綁匪捆得像是蒸籠裏的大閘蟹,才放心地站了起來,一時間還因為失血踉踉跄跄,只能扶着牆。
緩了幾秒,溫舒粼背過身去。他扯住自己的T恤衫,口手并用地撕下了幾根布條,又沖人質有些虛弱地說道:“哥們,搭把手,幫我纏好止血。”
話音剛落,先前行動還有些不便的人質,立即加快速度往他這邊來了,二話不說幫他把布條裹得緊緊的,甚至在遠心端的位置也幫他紮好了。只是就像輸液或者抽血時護士用的壓脈帶,叫溫舒粼感覺有點難受。
“謝了啊。你先出去,我得緩緩。”溫舒粼松了口氣,整個人從緊張的狀态下解放出來,只能靠着牆面支撐着自己不要直接滑坐下去。他不經意地擡眼,才察覺到面前的“人質”究竟是誰。
危麒?!
對方居然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衣服,眼裏滿是淚水,似乎是因為發生的事情太過超越想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你不是回去了嗎?”像是被班主任逮到自己犯事的現場一樣,溫舒粼先是情不自禁地喊到,然後話越說越小聲,“你沒事吧,怎麽會在這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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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舒粼不免焦急,又覺得不可思議,明明是他眼見着危麒坐着輪椅往醫院大門去的,對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舒粼!”危麒卻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從溫舒粼進入這裏的開始一直沉默的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關心則亂,“這種事你怎麽能同意呢?!”
溫舒粼因為危麒的質問愣住了:“我……”雖然他在危麒離開之前向對方保證,和溫思羽呆在一起不會有事,溫思羽也承諾可以保護他,卻沒想到劇情發生了溫思羽也沒能考慮到的變故。
其中的緣故解釋起來太過複雜,溫舒粼也不知道從何和危麒講起。只是瞧見危麒這一臉擔憂,甚至因為情緒激動面紅耳赤,渾然失掉了平日裏那個儒雅的小少爺的形象,溫舒粼有些想笑,但心頭又有種酸澀。
“我們先把警察叫來吧。”
……
警察接管了現場,溫舒粼本想把危麒背出去,可醫院卻派出了醫生和護士,把他倆都送往了病房。
也不知道危麒怎麽和警方溝通的,他們的問詢被安排在明天上午,于是還有能夠休整的半天。
溫舒粼的傷口看着流血駭人,但萬幸不深,到不了縫針的地步。經過清創和止血,就離開了急診室。
危麒沒有受傷,但是他現在傷勢還沒有完全康複,連躺在病床上,都需要人攙扶幫助。
他們被安排在只隔了一個床頭櫃的兩張床上,終于有了閑聊的空間。
溫舒粼還是不解,為什麽危麒會出現在那裏。
“你怎麽會在那兒啊?”
“我離開之前,在醫院門口看到了一個男人,提着工具箱,嘴裏念叨着奇怪的話。我看他一身打扮不像是醫院裏的人,就擔心他是不是要做什麽。”危麒好像也驚魂未定,說的話聽上去有點語無倫次,但溫舒粼大概能理解他的意思,“我就悄悄跟在他身後,發現他和其他人交班——那時候我突然感覺不妙,我不知道怎麽形容,就是……”
“就是有那種預感?”
“對,我懷疑他要做什麽報複社會的事情。所以我觀察了那裏的工作排班表,發現一個時段內是兩人一組,所以我偷偷換了他們值班室的一套衣服,讓遲來的那一個人快去報警。”
“然後一個人潛入進去?”危麒漸漸平靜下來,說出的話語越來越有邏輯,可溫舒粼心中總覺得哪裏不對,好像其中缺少一種強有力的理由能說服他,只是他的理智不敵感情——聽到危麒這麽描述當時的場景,他情不自禁地就着急起來,“你說我做危險的事,但你這不是比我還逞能嗎?你的腿還沒好啊!”
危麒沉默了一會兒,給出了一個令溫舒粼動容的答複:“你在醫院,我沒有辦法置之不理。”
“……你可以讓你家的人來管呀。”以危家在澹市的勢力,危麒本應該那麽做,而非只身犯險。溫舒粼已經領略過溫思羽的例子,對于他們這樣的人也有了些不同的看法:不論本性如何,豪門的生活讓他們這些人,人均心眼多得和蓮藕似的。所以于情于理,一個在豪門長大的小少爺不該這麽沖動,而應當 “運籌帷幄”。可一想到對方的沖動是為了自己,溫舒粼的心裏就生出一種酸痛的柔軟, “你之前還和我說你叫人來呢,怎麽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你反而幹這種危險的事啊?”不論危麒是否和溫思羽一樣對他別有目的,但在這個時刻,對方為他涉險的舉動令他感動。
“我不知道怎麽了,在那個時候,我腦子裏只有那樣的方法,感覺如果不那麽做,就來不及。”危麒小聲地嘟囔道。
“那你怎麽會想到用那把刀啊?”那制止綁匪的手段可以說簡單粗暴,就是沖着要對方的命去的,溫舒粼不願認為這是危麒在理性判斷下做出的決定。
“我進去前從辦公室抽屜裏翻出了那把刀,本來想如果我被綁了,就用那把刀脫身……但當時看着你掐着他脖子,你們都在地上,我也沒法幫你控制住他,所以我就——”危麒越說越哽咽,很快就說不下去了。回憶這件事的過程似乎是對他的二次傷害,并且對他的精神造成的損傷,比親身經歷的時候更甚。
溫舒粼嘆了口氣,沒有再追究下去這其中的異常。
他想,如果是他站在危麒的立場上,或許也會做同樣的舉動。他們兩個人應對這場危險各自采取的行動,有什麽太大的區別呢?如今再糾結誰對誰錯,誰又沖動涉險、方法不當,已經沒有意義了。
“你沒受傷吧?”溫舒粼壓低聲音,盡可能溫和地問到先前在意的問題。
“沒有。”
“那就好。”即便話音剛落,溫舒粼才意識到了如果真的讓危麒受傷,危宥肯定不會放過他,但在提出之前的問題的時候,他所擔心的,的确只是危麒的健康狀況。
“舒粼,你知道我看到你受傷的時候,我有多害怕嗎?”
危麒的話語裏帶着一點哭腔,即便在他翻下懸崖進入醫院的時候,他也不曾如此驚慌。這讓溫舒粼反而不知所措起來:“抱歉。”而後他幹笑幾聲,“有你幫我,我現在沒事了嘛。”
“如果今天我不在呢?我真的不敢想象——”
“……”溫舒粼被危麒這話說得啞口無言。
今天經歷的事情實在太複雜,溫舒粼自己也還沒能從一連串的事情當中回過神來,他甚至不敢完全放松神經,唯恐接下來還會遭遇危險。危麒這樣的指責,要是換了平日的他來聽,多少會有些煩躁。可在這個時刻,他感到一種許久未曾感受過的溫馨,就好像他小時候調皮惹事後回到家裏,外公外婆會數落他的錯誤,卻也會幫他清理傷口。
“我以後盡量小心一些。”溫舒粼小聲應到,而危麒開口的聲音幾乎與他重合:“我不會原諒他的。”
危麒的語氣平靜,可溫舒粼品出了其中的盛怒,還有一種他難以描述的惡意。這和溫舒粼印象裏上一世不食煙火的那個他,以及這一世有些小性子、卻算得上外冷內熱的他,哪一個都不相符。
看上去小白花的溫思羽,實際上那心裏的算計是一套一套的。那麽,危麒的真實一面又是怎樣的?溫舒粼下意識接話試探道:“你是說?”
溫舒粼不覺得危麒可以在這麽短暫的時間內,就能發覺綁匪和叢岑的聯系。但聽危麒的話卻能感覺到,他對真兇心中有數,而且打算報以雷霆手段。
“我知道是誰。”
“……你的意思是,叢岑?”溫舒粼裝作自己剛意識到這一點,驚訝地報出叢岑的姓名。
危麒沒有回話,但溫舒粼知道他是默認了。
可叢岑的情況溫舒粼已然了解:和他的設想相反,叢岑并不想做一個“反派”。于此,他們之間的矛盾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或許能找到一個解決他們雙方問題的方法。
更何況,叢岑的角色定位既然是一個阻撓主角愛情的反派,那麽必然會配套一個、起碼讓他活到和主角決戰那一集的身份——叢家的勢力,恐怕也不會比危家差到哪裏去。
危麒為了他和叢岑杠上,這完全是沒有價值的意氣用事。
“危麒,我明白你擔心我,但你沒有必要為了我去招惹他。”溫舒粼委婉地勸說起危麒,“這是‘引火燒身’。而且——”說着說着,溫舒粼也意識到了一個能夠有力勸說危麒回心轉意的條件,“你大哥,是不是對思羽有點那方面的意思啊?可是叢岑是他的發小,只要他求求情,你大哥肯定會阻止你的。”
溫舒粼能看出危家真正的話事人是誰,也明白危宥對于危麒的寵愛,恐怕終究要為原劇情讓位——畢竟狗血愛情小說到高潮部分,總要來點主角為了相戀于是六親不認的戲碼。
“……”
聽到溫舒粼指出的現實,危麒果然沉默了。溫舒粼心裏給自己喊了句yes,剛想組織語句乘勝追擊,卻沒想到危麒搶在他開口前,給出了一個出乎他預料的回答。
“如果你願意和我結婚,哥哥就不會阻攔我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