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些個過渡
第19章 一些個過渡
無限深淵任務者大廳。
和路濤以為會看到的‘所有人或行色匆匆、或冷漠自矜、或相互戒備、或渾渾噩噩、或狼狽求存、或恐懼惶恐’的情形不同。
他想象中的恐怖游戲裏, 任務者們應該遮遮掩掩不肯露出真面目，所有人想辦法隐藏自己的同時還會試探別人，不僅要在逆境中艱難求生、還要彼此戒備算計, 所以大家的精神面貌應該疲倦的，甚至可能因為時時在死亡中掙紮變得歇斯底裏、病态非常。
但這裏人來人往、大家歡聲笑語, 看起來意外的正常，且充滿人情味。
路濤喃喃：“我幾乎以為自己又穿了？”穿到另一個游戲裏。
葉明沒好氣的：“你以為這裏應該是什麽樣？”
路濤：“我以為, 至少大家會兇狠好鬥。”
畢竟不再是普通人了嘛，心裏有所變化在所難免，幹點持強淩弱之類的事再正常不過了, 他可沒少看此類書籍。
葉明意味不明：“至少在任務者大廳裏不會有這種事發生, 有系統看着，大家不會這麽做。”其他地方他就不知道了。
路濤這時候異常敏銳：“那就是其他地方有？副本裏嗎？”
葉明說：“還有家園裏！任務者也可以組建勢力，占據一片區域，共同生活的。”任務者空間不止是這個大廳，還有很多地方。
但是想加入某些大勢力, 必然需要遵循該勢力的生存法則，那麽有些時候做出退讓和犧牲，是在所難免的, 那是系統也無法控制的。
他就是不想淪落到那個地步，才沒加入任何勢力，同時也因為一直單打獨鬥, 本身資質又尋常，到現在也就是身體素質加強點，任何技能都沒獲得, 從外表看依然是個普普通通的社畜男，半點恐怖游俠大佬的氣質都沒有呢。
不過葉明目前還處于初級場任務者, 對加入勢力的事不着急，大部分勢力也不大看得上他。
路濤露出恍然的神色：“怪不得啊。”随即又說：“那葉哥，咱們也是共同經歷一個副本，難得的緣分，我們三個組隊呗。”他指指自己，又指指徐韶白卉。
“我們雖然都沒什麽本事，但人品都過得去啊，至少可以抱團取暖啊。”
葉明：“……組隊也不是那麽容易的，需要道具。”
怎麽說沒本事的時候把自己也帶進去了呢，雖然這也是事實……
“沒有組隊道具加持，隊伍就是散的。”葉明解釋：“就算口頭組隊了，下次安排任務，我們就會分開，到時候脫離副本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任務大廳很大的，有時候一錯過，很難再找到對方了。”
只有組隊道具，才能讓任務者進入同一個副本，且這才是有數量和次數限制。
葉明嘆氣，這麽多場任務，他遇到過自私自利的，也遇到過陽光善良的，不是沒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但最後不是生死不知各安天命，就是相忘于江湖了。
路濤不免失望：“沒想到組隊都這麽難？！”
這時，徐韶白卉說：“我們可以編號加好友，随時相互聯系，看到對方情況。”
她剛剛一直在研究無限深淵的系統，系統顯示在視網膜中，僅限自己觀看，但有趣的是，瞳孔只是安裝載體，顯示屏其實能在外放大的，放大後是虛拟投影，即使就安置在自己身前的地方，其他人也無法察覺。
大家可以用所謂的意識或者精神力操控，也可以直接用手觸屏點擊。
徐韶白卉就是用手，咔咔咔一頓點，把整個系統都看了個遍。
不是她不想使用時髦的意識控制，而是意識控制并沒有傳聞中那麽的如臂驅使般好用。
尤其是新人任務者，沒有經驗，除非經過專業的訓練，很難真正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意識，畢竟集中注意力也是需要鍛煉的。
反正徐韶白卉剛才試圖用意識控制系統的翻閱，一不小心就會開小差，看別的地方去了，或者就是翻過頭還沒看清楚情況，就劃過去，要麽就是沒法一心二用，一邊操控一邊穩定屏幕……
總之，嘗試一番出現各種狀況後，她幹脆選擇用手操作。
“雖然副本後來升級，但我們的任務獎勵頒布依然是按照我們入場時的等級發放，後半場高級任務，有個參與的過場積分而已。”她說：“我都看了下，發現系統雖然默認是用本名登記，但是還有個編號，編號旁邊是有好友列表的，你們看下，相互加一下吧。”
路濤趕忙看系統：“還是你機靈，不愧是智慧巅峰高三生，就是比我們本升小靈泛。”他只顧着人情世故，壓根沒想到這些。
徐韶白卉：“……謝謝誇獎，但沒必要。”只是這種普通的翻翻看看，上升不了這種表揚高度。
路濤快速跟徐韶白卉加好友，緊接着又拉葉明加好友。
葉明可有可無的：“有時候太多牽絆反而不好，徒生煩惱。”他又不是新人，當然知道可以加好友。
他早就加過好友，只是系統裏的好友列表大部分都灰暗了，有時候真是不如不知道。
“別這麽悲觀啊葉明哥。”路濤積極說：“就算真的有人出事，那其他人也能緬懷祭奠嘛，總比悄無聲息就沒了的好，如果你出事，我一定會懷念你的。”
葉明：“……謝謝啊。”真的有上被安慰到了呢。
徐韶白卉摸摸抱着的玻璃瓶，沒有說話，她也是這麽認為的。
就算……就算最後真的是最壞的結果，沒能把倪慕詩順利帶回家，至少這過程裏，她想記住倪慕詩，一直一直記住。
葉明帶着兩人穿行在這個空間裏：“雖然說有點扯，但無限深淵最開始可能真的是以救世為目的呢，聽說很久以前，系統對任務者們關愛有加，會幫忙出謀劃策，會主動幫助任務者之間相互通知對方地點和情形，讓大家互幫互助互通有無……後來嘛，人多了，人心就變了。”
“總是有人和別人想的不一樣，尤其是變得強大、自以為自己跟其他人不同後。”葉明忍不住諷刺：“等大家發現，系統并不是他們以為的全知全能後，任務者就不那麽受控了，畢竟論起陰謀手段，系統哪裏比得過人類，後來慢慢的系統就對任務者有點放任的意思了，所以現在的任務者很難能獲得特殊技能，而很久以前的高階任務者太過強大，兩極分化的嚴重。”勢力分化的就更嚴重了。
“所以，後來者就吃虧點，享受到的福利待遇不如最早批次的任務者。”不過，葉明補充：“你也說了，我一看就是個路人甲，沒錯我确實只是小喽啰，只知道一些大衆所知的常識，更多信息就不知道了。”
“哎呀，怎麽還記仇記到副本外呢。”路濤讨好的說，他不就是第一次見面時，不知天高地厚的嘴欠了一句麽。
葉明翻了個白眼：“你也就是對我。”但凡對別人嘴欠，早被坑死了。
“我也是第一眼就看葉哥你面善嘛。”路濤小心的拍着馬屁。
“哼！”葉明冷哼一聲：“每次任務之後我們可以在任務者空間滞留一段時間，如果你們不想立刻接下一個任務，就先離開大廳吧。”至于去外面休息，則需要休養點。
“當然不。”路濤問道：“那我們可以去哪裏？葉哥你有家園嗎？”
“我連組隊道具都沒有，怎麽可能買得起家園？”葉明懷疑路濤又在諷刺他：“跟我來。”
三人一路走，從大廳出去後抵達幾扇排樓，葉明指點道：“一樓大廳，你們用自己編號信息登記就能得到一個房間，這裏居住是免費，但全都是單間，一個帶衛浴的十來平蝸居而已，如果想要居住更寬敞更舒适，另外還有別的地方，但那邊都要積分，如果想要自由，可以去副本裏的安全帶，那個需要休養點……”
路濤和徐韶白卉相視一眼，一陣搖頭：“不用去別的地方，就在這裏吧。”他們積分少的可憐，休養點更是沒有，當然是能省一點是一點。
等兩人做好登記，三人上樓，路濤說：“這裏也算是一個安全點吧，跟任務大廳一樣，不許鬧事，不許相互傷害。”
兩個純新人點點頭，半響，徐韶白卉遲疑的問：“葉明哥，休養點要怎麽才能獲得？”為什麽他們經歷一整個副本，一個點都沒有？
葉明嘆口氣：“據說只有做最後的淨化任務，真正把世界從深淵中解救，才能獲得相應點數，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有時候一些高階任務者會散一些休養點、物資卡出去，讓大家用積分兌換，就是不便宜。”
徐韶白卉點點頭，暗暗記下了。
葉明無奈道：“現在你們知道了，這個游戲沒有想象中可怕，至少在大廳裏生活并不需要心驚膽顫、時時面臨挑戰和危險，但是也沒有以為那麽簡單，不要想着進來後就能呼風喚雨，比如我，這麽久依然是個苦苦掙紮的平凡任務者而已。”
“別這麽說啊。”路濤安慰：“你至少活到了現在。”
“……也是。”
三人這邊告一段落，葉明道：“你們如果不想直接去任務者大廳主動接任務，就要時刻留意系統發布的任務，任務時間不是那麽規律，有時候會有突發狀況的。”
路濤趕忙問：“系統發布的和任務者大廳裏的有什麽不同？哪邊更難？”
“任務都一樣。”葉明解釋：“只是你去任務者大廳更具備主動性，挑選任務後，系統就不會再分配你了，其實你能進的副本和系統分配的副本，等級都差不多。”
“那為什麽還有那麽多人在大廳裏主動領任務？”
“因為有時候會有高階任務者去新手場，他們探索區域更完善，能找出來的線索規則更完整，任務者進去後基本能保證安全。”但同時可能會遇到一些高階的任務者，而不是每一個任務者都是友善的。
“一般情況下，任務者按照不同等級，每隔一定時間就會被分配到不同副本裏，但同時，系統偶爾會臨時安排一些任務者進入它認為合适的副本裏。”葉明道：“所以就算你主動接任務後，還是有一定概率遇到臨時狀況。”
路濤看看任務版面：“葉哥，我怎麽聽你的口氣，你像是更偏向被系統分配呢？”
“沒錯。”葉明嘆氣：“我不習慣去接任務，你可以不用跟着我，在任務大廳只要看到有合适的任務就可以主動報名，系統也會根據情況篩選報名者……”
路濤遲疑了一下：“還是再等等看。”
目前聽起來，似乎主動接任務，能選到難度系數比較低任務，系統分配随機性更大，但是他還有好多東西不了解，想先看看。
葉明意味深長：“可要快一點，系統不會給你太久的思考時間。”
“我才不會主動送死……咦？”路濤突然從系統裏翻看到什麽：“原來廚房的爐竈裏，有廚娘旺坦的頭顱，因為我後來加了一把火，她被徹底燒死了，我才誤打誤撞完成了支線任務。”
他到此時才迷迷糊糊看到任務者日志，葉明對他也是服氣：“那有技能嗎？”
路濤遺憾的搖搖頭，葉明和徐韶白卉不由也跟着遺憾，雖然他們沒可能分到，但同伴有好處總是件好事。
就聽路濤接着道：“但有一把缺口的、旺坦淘汰的砍骨刀，只有D級。”
葉明了然：“看來旺坦是D級鬼怪，有道具很好了，商場的道具很貴。”
路濤就嘀咕：“系統發任務獎勵的時候沒說這一點啊，直到看日志我才發現有未接收的寄存品，最過分的是，上面有時間限制，超過一定時間我沒發現就當我放棄獎勵，這刀就直接沒了。”
葉明說：“因為這本來就不是系統任務裏得到的獎勵，而是鬼怪掉落道具，沒有讓你拾取，系統直接打包回來，已經很不錯了。”
路濤想了想，也覺得慶幸：“也是。”雖然看起來不怎麽好用，但至少有兵器了。
就聽葉明接着補充：“不過刀不會直接沒了，只是會上架系統商場而已，以後需要你要花積分買回來。”
路濤：“……奸商啊。”
不管怎麽說，葉明和徐韶白卉對路濤的運氣還是羨慕的：“你小子不會是個歐皇吧？”
“還好啦，我抽卡什麽的中獎率不高，只是會經常撿錢、撿東西之類的。”路濤撓撓頭：“不過這事告訴我們，以後副本裏要更仔細些，早知道我們應該合力把旺坦剩下的屍首全部處理，說不定真會有技能掉落呢。”
葉明若有所思：“你說的也是。”
“等等。”徐韶白卉忽然想起什麽：“你是說，直到你燒火，旺坦才徹底死亡，也就是說，如果那會兒我們不先點火，旺坦說不定……說不定還活着。”說不定會攻擊他們，那麽當時身處廚房的他們，多麽危險啊。
因為這個想象，徐韶白卉面色有些蒼白。
葉明跟路濤後知後覺的想起，也是一臉慶幸：“還好我們先點火了。”不然就危！
“還好你小子真走運。”葉明拍打着路濤的肩膀，突然覺得這個笑起來傻兮兮的二貨做同伴，說不定意外的靠譜呢！
聊了一會兒，葉明提醒：“你們現在不是純新人了，下次進副本前，系統會提前通知給一些線索資料，到時候你們可以根據資料信息分析副本情況，再選擇購買的道具，現在可別先着急。”
太多新人完成第一次任務後，就忙不疊的在系統商城買買買，結果買來的道具跟下個副本完全不匹配。
路濤肅然，收回差一點就要點購買鍵的手指，雖然那把木倉看起來威風凜凜，但萬一下個副本根本用不上呢，要忍耐！
旁邊，徐韶白卉也不自在的捏了捏手指，差點迫不及待選擇防身道具了。
新人互通交談之際，任務大廳另一個角落，同樣有一場剛脫離副本的社交。
高容依依不舍的看着魏落邢：“魏隊，真的不去我們家園坐坐嗎？”
魏落邢面無表情搖頭：“不用。”
高容早就習慣他這副神情，他一直都是這樣，對誰都淡淡的，看不出情緒，但是她知道他內心是柔軟而善良的，因為他不止一次出手救過她。
“魏隊，你知道的，我們希望小隊一直等着您的加入。”
魏落邢不着痕跡擰眉，還沒說話，就聽旁邊甘棗涼涼道：“就是啊，魏隊，我們墨色也一直等着你呢！”
高容怒道：“魏隊根本跟你們不是同路人。”
甘棗一點也不生氣，笑着道：“對呀，魏隊可不是用同伴墊背、只管任務的人。”
高容啞然：“那……那是為了拯救世界必要的犧牲，如果可以選擇，我們也不想的。”
“切。”甘棗都懶得反駁了，她就看不過救世派虛僞的樣子，他們滅世派至少壞的光明正大，坦坦蕩蕩。
魏落邢最厭煩的就是這種打着不同理念、主張的幌子産生的利益争執，他臉色更加冷淡了，道：“抱歉，我還有事，失陪了。”
“哎？”高容還想說什麽。
可魏落邢轉身幹脆利落的離開，只留給她一個冷漠的背影。
高容不免失落不已。
甘棗陰陽怪氣道：“呀，魏隊怎麽就走了呢？真是毫不留情呀！”
沒有魏落邢在場，高容都懶得搭理甘棗，放下之前溫柔的面孔，翻了個白眼就想走。
甘棗卻沒那麽容易放過她，道：“不覺得魏隊跟副本裏那個NPC關系有點密切麽？”
剛進入無限深淵的新人可不知道，但在資深者裏，跟副本裏的生物發生感情糾葛可不是稀有的事，甚至有些任務者就是靠着跟副本生物的情感聯系才能一次次完成任務。
高容冷哼一聲：“以魏隊的實力，他不必那麽做。”頓了頓：“他也不會是那種人。”
甘棗笑着道：“所以嘛，這不是更說明了，魏隊可能是來真的？”既不是因為利用NPC，也不是為了發洩和撫慰，除了真心情意，真是找不出其他更合适的理由啦。
說完甘棗還開心的拍掌：“雖然不是同陣線，但我對魏隊很服氣，還是很希望他能幸福美滿的。”
任務者很難恢複曾經的平靜生活，即使是高階任務者擁有大把休養點了，也難以習慣現世平靜、但處處需要受到道德規矩制約的生活方式，所以在副本安全帶安家的不是一兩個。
甚至有些任務者認為，徹底救世是一種虛妄，是不可能真正實現的設想，與其掙紮，不如在副本裏了此殘生，反正除了副本場高危，安全帶的生活其實是一樣的嘛。
當然，不是每一個這麽做的任務者，都能得到很好的結果而已。
高容面色逐漸扭曲，拳頭捏緊了，半響把怒氣壓制下去，她勉勵恢複尋常的神情，竭力鎮定道：“就是一個普通的管家NPC而已，魏隊不可能看的事。”
就算看上了，古堡的BOSS是A級，管家頂多B級，大不了她以後有機會找辦法再進副本一次，把那個NPC解決就是了。
副本淨化過後，理論上是徹底封鎖，不對任何任務者開放，但偶爾也會有萬一。
以魏落邢的手段，想帶走一個NPC去別的安全帶輕而易舉。
高容自然知道魏落邢的能力，雖然內心裏認為魏落邢并不會為了一個區區NPC那麽做，但是即使他做了，她也有應對手段。
可即使再強裝不在意，甘棗也能看的出她心底的焦慮，哈哈一笑道：“随你怎麽想，你高興就好啦。”
兩人相視一眼，都是嫌棄的表情，便分道揚镳了。
轉頭高容臉上的焦慮、欽慕、嫉恨一掃而空，變成面無表情。
她帶着單淇和包汐往希望家園走：“這次的新人有值得拉攏的嗎？”
單淇看向包汐，包汐遲疑搖搖頭：“沒看到特殊的，應該都是「牽連者」。”
牽連者、罪惡者、天選者等任務者的身份是任務者們自己通過種種跡象歸納總結出來的，系統不會特意标注，任務者們沒辦法一眼辨別，只能通過行為處事和往期經歷進行分辨。
至少，她們沒看出這批新人裏，有天賦特別的存在。
事實上，這回要不是古堡裏的NPC行為古怪，以那批新人的資質，在他們入場前估計全都死幹淨了。
高容難免目露失望，但緊接着說：“現在情況緊急，資質門檻可以适當降低，只要對方理念跟我們一致，就可以想辦法吸收接納。”說完她冷冷吩咐：“你們設法找一找，能找到就盡量接觸。”
然後便沒再搭理兩人，兀自回自己休息處。
和滅世派的戰鬥進入白日化，他們需要更多同伴才行，比如新人，比如代表中立派的魏落邢，如果魏隊最終沒有選擇他們，那她只能很遺憾的犧牲他了！
單淇和包汐看着高容的背影面面相觑，其實救世派的內部，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和睦溫暖。
半響單淇說：“我們先去兌換療傷的藥，然後找個合适的休養一陣吧。”包汐安靜的點頭。
走了一會兒包汐才開口：“其實那個倪慕詩可能是「天選者」，可惜……”可惜她只想死。
“你怎麽知道？”單淇根本沒看出來。
“她和我很像。”只是當初包汐運氣好，獲得救贖，而倪慕詩運氣不夠好，心裏狀況還沒得到改善就隕落再副本裏。
單淇很信任包汐的判斷：“那真是可惜。”
與此同時，刺激過高容的甘棗轉頭後同樣沒什麽表情：“到現在這一步我都弄不清那個女人到底有沒有付出感情了。”
不過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對方成功拉攏魏落邢，甘棗感慨一番：“魏隊可真慘呢，被高容給糾纏上，脫不得身。”但如果魏落邢真的吃這一套，那就很遺憾了。
她只能跟魏落邢為敵。
甘棗說完大局的事，才可惜道：“這回不但沒拿到最後的任務獎勵，咱們人手還損失慘重。”說完問景冉：“之前不是說有個資質還不錯的新人要加入？人呢？”
景冉搖頭：“是個叫柏睿的，跟高級NPC對峙的時候，他就不知道躲哪裏去了，應該是死在副本裏了吧！”
“真可惜。”甘棗不甚在意道：“不過你姐姐的事，更可惜。”
景冉眼眸閃了閃，沒有接話。他以後真的只能單打獨鬥了。
另一邊魏落邢回到血色，鹿嘉過來詢問：“不錯啊，任務完成的越來越快了，情況如何？”一般A級任務，哪怕是魏隊至少也要一周以上，通常都是十天半個月，沒想到這次才這麽幾天就完成了。
魏落邢點頭，簡略道：“還算順利。”這次任務确實異常的順利。
“因為你的技能關系，基本上還有救的副本系統都安排你過去。”鹿嘉嘆口氣：“這樣下去不行啊，鐵打的任務者也沒法這麽頻繁下副本。”
哪怕系統商場的藥物療愈效果很好，他們資深者的家當也買的起，可人又不是機器，一直處于緊繃狀态，精神會崩潰的。
沒見好多高階任務者隕落，都不是因為實力差，而是因為承受的壓力超過心裏負荷，堅持不住，要麽性情大變、要麽疑神疑鬼，總之最後都意外出事了。
魏落邢只是搖搖頭，沒有安慰、也沒有抱怨。
沒有辦法，誰叫目前任務者裏，只有他擁有那樣的淨化能力呢。
鹿嘉嘆道：“可惜大家也都忙，不然我們就能幫幫你了。”
血色相對中立派，既不會為了救世而救世，讓隊友填坑，也不會故意破壞肆意滅世，他們一切選擇都是按最合适的、最能保全隊友的方案做選擇。
雖然被兩派隐約孤立，但同時又被兩邊相互拉攏，也算維持住中立的立場。
鹿嘉說着：“最近那兩邊好像又要搞陣營戰，在大肆拉攏新人，搞得我們隊裏很久沒進什麽優秀新人了。”
救世派和滅世派因為理念不同，常有摩擦，這種摩擦積攢到一定程度，勢必就要發展成一場大範圍幫派惡鬥，影響之廣泛、之惡劣，從任務空間到副本再涉及到現世。
每次都會造成難以接受的後果，令中立派、小勢力和獨行者們深痛惡絕。
魏落邢沒有告知同伴在副本裏遭遇的情況，想來那也是兩派戰争的前兆。
他只是說：“實在過分了，系統自然會出手按壓。”現在這種程度，只能說明任務者的損失還在系統接受範圍內。
至于新人方面，魏落邢道：“看到合适的再說，不必強求。”
系統的挑選是按照某種固定程序的，但與人性無關，有時候個人能力跟心性并不匹配。
能力适合的人未必願意踏入這個詭異莫測的危險世界，進入後不免自怨自艾、消極怠工……
而那些願意進來的人又極有可能懷着某些危險的想法，不會真心去拯救世界，只會為滿足個人私欲去算計……
深淵不是那種逼着任務者去送死的游戲，甚至會偶爾給任務者提示和幫助，但就算如此，大多是任務者心底依然是不甘心、不情願，當怨怼的情緒撞上超凡的實力，破壞力就很驚人了。
不怪任務者中間時不時發生戰争。
想到之後可能産生的亂子，魏落邢補充：“寧可吸收的人少一點，我也不想拉進一些有某些目的的人。”
鹿嘉自傲一笑：“這個魏隊你放心，什麽人都別想瞞過我這雙眼睛。”
魏落邢，點點頭，拿出一把物資卡：“副本裏找到的。”
鹿嘉伸手接過：“我會看着安排，發放給大家。”
“等等。”在鹿嘉轉身的時候，魏落邢又喊住他，從他手裏精準的抽出幾張卡：“這些我留着。”
鹿嘉不解：“你下一個任務是需要大量金錢的？”不然為什麽把金錢卡又拿回去？
“不是。”魏落邢嘆氣：“只是要養家而已。”負擔還挺重。
說完他嘆着氣離開，留下鹿嘉一臉茫然。
任務者們回到任務者空間後，有些是好好休息一番，慎重挑選下一個副本，有些選擇逃避擺爛，等待着系統降臨，還有些恢複健康後，立刻馬不停蹄的進入下一個副本裏。
而任務者空間之外，徹底淨化的莊園裏。
在又一次跟邦妮大吵一架後，莫忘希拿着順利獲得的報酬，憤然離職。
“我再也不要在你這裏幹活啦！你就是個周扒皮！”
所有老板都是資本家，明明當初邦妮跟昆特之間的鬥争，她還選擇站邊邦妮的，即使邦妮中途一次次擅自亂喊她的名字，她都沒計較。
可獲得了一切（家族權柄和愛人骨灰玩偶）後的邦妮，卻露出資本主義的獠牙。
說是說當的是管家，但其實整個古堡裏的活都讓她一個人幹了。
沃特只用看門，茉莉塔只要在鏡子裏對着邦妮誇誇誇就好，而平時打掃、做飯、甚至修理家居、照顧外邊的花花草草，全都是莫忘希一個人做的！
這已經很過分了，莫忘希出于找工作的不容易，一直忍耐着。
但就是這樣，邦妮還要挑三揀四的，時不時就找她茬，一下抱怨這個一下挑剔那個，哪怕是二十萬年薪，莫忘希都幹不下去了。
“我看你能找到什麽樣的管家！”她惡狠狠道。
“管家本來就應該是全能的、什麽都能為我辦到！我想在外面露天燒烤怎麽了？怎麽了？你不就應該去收拾的嗎！那你做的飯菜不合我口味，我還不能說你兩句麽？！”邦妮同樣生氣：“我們伊芙家的管家世代都是高級院校畢業的，要不是當時剛好用的上你，你還當不上呢，我看你離開後能找到什麽好工作，估計連最普通的女仆都選不上！”
莫忘希聞言更憤怒了，當場離職提着行李箱就離開古堡，這裏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沒學歷又怎樣，她只是沒去過學校，又不是沒文化。
就不信找不到一個比這裏更好的、老板願意做人的工作！
走出濃霧深處，又腿着走了好幾裏山路，莫忘希才看到一臺晃晃悠悠、破舊不堪的山間公交，上了車後，一路上又換乘幾次車終于回到居住的大城市。
待抵達團圓小區，夜色已經很晚。
莫忘希進入自己那棟樓的電梯，電梯可能很久沒維修了，內裏燈光一閃一閃的，電梯時不時還晃動幾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古怪聲音，等電梯慢悠悠上到23樓後，她走到自己的房門口。
剛開門，隔壁鄰居便打開門，熱情的問：“你這是……打工回來了？”
莫忘希點頭，鄰居撩了撩頭發：“工作體驗如何？”
“體驗感一般。”但收成還不錯，莫忘希緊緊捏着手裏的小皮箱，應該可以給家裏弄個好點的裝修了。
鄰居看她一眼，試探道：“那你這是……回家休息兩天？”
莫忘希以前雖然沒有打工經驗，但她本能的想維持住體面，說：“我辭職了，工作的地方太遠，我怕影響家庭生活。”跟老板吵架鬧翻、甚至差點打起來什麽的就沒必要詳說。
“……”但你老公都沒露過面啊！怕什麽影響家庭生活？
鄰居心底默默吐槽，面上道：“對嘛，其實工作完全不用那麽遠的，你要是想掙錢，我可以給你介紹其他工作，比如我，就是在做直播，也很掙的……”
莫忘希進城後，還是見識到一些新鮮事物的，她也看過直播，直覺自己沒有那麽多豐富多彩的才藝，遂婉拒道：“我不合适的。”
“有什麽不合适的。”鄰居接着勸道：“你之前那副打扮也就算了，但你現在這套裝扮配上這張臉，哪怕不會唱歌、跳舞、玩游戲，只有穿的少一點、露點肉，會笑就行。”
莫忘希禮貌的笑容收斂，面無表情看着鄰居：“我不合适！”
“好……好的。”鄰居尴尬：“我也是看你想掙錢才給你一點建議，既然你不喜歡，那……那就算了。”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
莫忘希打開房門，就要進去，就聽鄰居又喊道：“我其實吧，是想問，你上回做的湯，湯料還有嗎？”
“那個啊。”莫忘希遺憾道：“那是家裏帶來的山貨，當時沒帶太多，都吃完了。”她都沒能再吃上老家的食物。
“哦！”鄰居遺憾的跟她道別：“那行，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莫忘希終于能安靜回家。
這是個三室格局的房子，她睡在次卧，其中最大的主卧被空了出來。
莫忘希把随身行李拿去主卧，先把一張照片懸挂好。
那是一張過去的老照片，照片裏是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子，身着斜襟花布襖，同時兩股麻花辮，面貌和莫忘希有七八分相似。
搬家後就放在那裏，但因為要出門工作，莫忘希才會把奶奶的遺物都帶走。
她先把随身攜帶的靈牌安放在相片下方的桌案上，擺好香爐、靈牌，點上香後虔誠的拜見：“奶奶，我回家啦，之前工作很順利呢，靠自己努力掙到了好多錢。但是因為離家太遠了，所以我想回來找一個就近的工作，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香煙順着某種軌跡盤旋上升，隐隐約約之間，仿佛有一個溫柔可親的老人在對她微笑點頭，目光中透露着欣慰。
同時，一層樓的鄰居紛紛在家露出垂涎、貪婪的神色，他們癡迷的聞着空氣中飄來的若有似無的氣息：“真是……好香啊。”
但又不敢擅自妄動，他們已經試過那位新鄰居的底，不好對付。
對面那對老人拼命按住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蹦跶着想跑出去搶香的小孫子，埋怨的嘀咕：“要死啊，搞這麽香故意饞小孩的嗎！”可他們自己分明也忍不住唾液泛濫。
莫忘希對此一無所知，她出生的小山村對已逝先人十分尊重，家家戶戶的小輩都要學習這手制作道香的手藝。
祭拜先人後，莫忘希先把行李收拾收拾安頓好，又把很久沒住的家裏到處都打掃一遍，這才去廚房準備飯菜，待回到餐廳已經很晚了。
她把脖子上挂墜取下來，那挂墜是一只似玉般高冷的黑貓。
“我們吃飯啦~”
〖喵~〗
挂墜擺放好，一直如霧似影的黑貓從挂墜力蹦跶出來，靈巧幾步落座在桌子一端，矜持的等着開飯。
“其實也難怪她吃了一次就心心念念。”莫忘希說的是方才的鄰居：“我也好就沒吃家鄉的食物了，很想念呢。”
〖那就回去。〗
“不行。”莫忘希搖頭：“奶奶希望我能來大城市生活的，她好不容易才把我送出來，我不能浪費她的心意。”
說着她摸摸黑貓：“還好有貓貓神陪着我！”
〖說了多少次了，不是貓！〗它是猛獸，才不是那種軟趴趴的小東西。
“是是是。”莫忘希點頭：“還好有猛獸貓貓陪着我！”明明是會‘喵喵’叫的軟萌型守護靈啊。
〖……〗算了。
翌日，一早醒來，莫忘希出門準備去附近超市采購一些家用物資，家裏好多東西都用完了，冰箱也要填滿才行。
鄰居又出來了，是對面的中年夫妻。
“我聽說你要找掙錢的活？”那中年男子略退一步，是中年婦人跟她聊天。
莫忘希點頭：“是有想法，這次我想找個離家近的。”
不能再找那種包吃包住的活計了，以前以為吃住在老板家裏是占便宜，殊不知，這就是二十四小時随喊随到的、泯滅人性的工作啊！包吃包住根本就是給老板壓榨的絕佳借口。
婦人湊過來，悄聲道：“我這裏倒是有個掙錢的活，甚至不用你辛辛苦苦勞累，坐在那兒就能掙錢。”
莫忘希懷疑的看向她：“什麽性質的工作？我要的是正經工作。”不會跟隔壁美貌鄰居是同性質的推薦吧。
“不是不正經的。”婦人說：“是投資啊，投資理財！你只要把錢交過去，讓人幫你理財，到時候利滾利，坐在家裏等着收錢就是了。”
莫忘希不信：“世界上哪裏有這麽好掙的錢！”
聽起來就假，天上怎麽可能掉餡餅呢！
從小奶奶就告訴她，做人要腳踏實地！
婦人看出她不信，趕忙拉住她：“是真的，這其實是我親戚開的理財公司，要不是缺少資金，他才不會拉人入夥，自己掙錢不好麽？！”
她悄悄看看左右，另外兩戶都沒出來看，便道：“我可是看你面善，才告訴你，其他人都沒說呢。”說着偷偷比了個手勢：“錢一投進去，不到半年，就能有這個數。”
莫忘希捂住胸口：“你确定？”婦人給了肯定的點頭。
幾百倍的利潤呢！
但是，她壓住心底的貪婪，謹慎道：“我要具體考察看過才行，這麽大的事不是那麽容易決定的。”
婦人眼底閃過一絲得意，點頭道：“我懂，我理解。你放心，我們自己時不時也會過去看看呢，後天上午，剛好就有一次所有投資人去觀看的機會，到時候你一塊去。”
她就說不可能有人拒絕得了這麽大的利潤誘惑。
莫忘希問道：“幾點？”
“晚上9點，會有車來接我們的。”
莫忘希記下來了，先還是去超市買了大堆東西，等左一袋右一袋，胸前還挂着一大袋回家的時候，鄰居，那位獨身都市女性開門，道：“一個人買這麽多東西呀？你老公也真是，就知道在外邊掙錢，照顧不了你有什麽用呢？”說着湊過去：“上次跟你說的，有沒有放在心上，突擊檢查去看他有沒有外心的事？！”
這位鄰居真的是特別關心她，不是關心她工作，就是關心她家庭。
“沒有！”莫忘希大聲道：“他把錢都交給我了呢。”頓了頓：“這房子錢全是他出的，但登記的是我的名。”
“那……那是大方哈，這種男人确實現在少有了。”鄰居不甘的嘀咕幾句，撇撇嘴回去了。
莫忘希收拾好物資，等晚上九點，約定的時間到了，就拿着個小包包出去跟中年夫婦彙合。
管家的制服是古堡标配，一旦離職後她沒法再穿，但經歷過職場歷練，莫忘希審美意識得到進化，再不是之前的碎花襯衣、黑褲子、花布鞋。
而是碎花連衣裙了……雖然碎花，但不是幾十年代那種，裙子款型特別的時尚潮流，她穿不慣高跟鞋，還是一雙帆布鞋，習慣買上邊有小花花的那種。
看起來還算青春靓麗。
下樓後，一輛大巴停在小區門口，莫忘希跟着中年夫婦上車。
“車上人怎麽這麽多？”她疑惑的問。
中年夫婦理所當然：“都是新的投資者嘛，都要去看看公司情況的。”
莫忘希目光掃過其中幾個格格不入的身影，看起來才十來歲穿着校服的小孩，明顯穿着睡衣一臉茫然的女士，臉上還有油漆，應該是剛剛還在勞作的男子……
“那他們真是不容易啊！”如此争分奪秒、排除萬難的來做投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