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識穿
第16章 識穿
用餐前後加起來統共一個多小時,歐陽喻難得遇到聊得投機的人,感到意猶未盡,故而提議結伴散步消食。
可惜夏書茵下午還有其他工作安排,只得匆匆交換了聯系方式,約定微信上再聊。
目送夏書茵驅車離開,歐陽喻咂巴了兩下嘴:“也難為她抽空來這麽一趟相親。”
“哼,”小豆芽的口吻輕飄飄的,聽起來不是滋味,“對你,對她,這一趟不都挺值得的?”
牽着小崽兒走在斑駁的樹影下,歐陽喻低頭觑了觑她,有些嗔怪道:“今天到底是誰惹了我們小豆芽?是飯菜不合口味,還是人不對你胃口?”
一語中的,小豆芽像只噗噗洩氣的氣球,再也飄不起來,只能無精打采地任人拽着走。
歐陽喻返身半蹲在這只小大人面前,擡手拂過她的眉梢,将微蹙的眉心拂開來。接着指尖順着她的輪廓而上,揉亂她的頭發。
這樣的動作讓歐陽喻做來,粗中有細,平和包容。
她沒多問什麽,小家夥卻一臉掙紮,繼而主動袒露心跡:“夏姨姨……我覺得她是适合你的……她開朗直接,坦率大方,然後又很聰明,跟你剛剛好互補。”
這裏有一個細節,小豆芽從來都稱歐陽喻的相親對象為“姐姐”,而這次對夏書茵她用了“姨姨”。這表明心思剔透的小家夥是将之放在與洋芋媽媽同一個輩分,對她們未來關系的發展進行推敲的。
歐陽喻沒有注意到,只是哭笑不得,“聰明”和“互補”這麽一搭檔,不就是明晃晃劍指她的愚鈍嗎?
被一個小不點兒藐視智商,歐陽喻還真不知從何反駁起。
某壞心眼子有意逗娃:“你明明不喜歡她,還對她這麽高評價。”鮮諸副
誰知不提也罷,一提便勾起了小崽兒不吐不快的滂沱,只見她忿忿地咬着嘴唇:“我當然想故意說她壞話,但是豆幹媽媽知道了會不高興。她說過,如果不能客觀地評價一個人,那麽索性就不要說出口。”
嚯,這難道就是摘抄金句的效果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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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意悄然爬上歐陽喻的嘴角,她眨了眨眼,目光變得縱深悠遠,的确是那個人為人處事的邏輯呢。
她順着小家夥的話頭附和:“豆幹媽媽說得沒錯,诋毀別人太容易,我們不能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小豆芽糯唧唧的小手摘過她放在她頭頂的大手,不知是否是心生感觸,眼裏的光攢在一塊兒,反變得濡濕頹然。
她給出偶像劇式的愛的表達:“我明白,只要你能快樂,我怎樣都無所謂。如果夏姨姨才是那個對的人,我願意将把你托付給她,永遠不再打攪你們。”
被雷得外焦裏嫩的歐陽喻:“……”
這都什麽玩意兒?!
不能夠是從新聞和紀錄片裏看來的吧?
這小家夥當真是偶像劇大女主上身了吧,無私之中……又帶着點茶裏茶氣?
好麽,這套路她懂,叫做欲擒故縱,嘴上說着“我成全你”,但楚楚可憐的模樣又在你心間四處蹦跶,當斷難斷。
對于小豆芽高段位的占有欲表現,歐陽喻頭一回板起臉,語重心長且痛心疾首:“小豆芽,你千萬別存着長大以後嫁給我的心思,我們是不可能的。”
這回換成小豆芽:“……”
她只是年紀小,她不是年紀小的變.态!!
奮力吐出一口胸中郁氣。
真是太難了!
為兩個不成器的媽媽操心她們的感情.事真是太難了!
……
最終,這出鬧劇以歐陽喻賠禮道歉拉下帷幕。
當然,唯有小豆芽自己知道,她并不像洋芋媽媽想的那樣,只在嘴上說着漂亮話。
從她的角度出發,她肯定希望兩個媽媽能夠複合,但她們分開的五年裏各自的生活也在正常運行,是不是說明誰都不是非誰不可的呢?
诶……有些事不能深想,深想容易動搖。
好在歐建榮橫插進來,打散小崽子對人生、對愛情過早的思考。
老歐對這個即将到來的周末有安排:“小豆芽,想不想跟我和小歐回鄉下?”
“鄉下?”
“就是老歐爺爺我小時候住的地方,有田野、有溪流、有農家。總之,比城裏束手束腳的地兒好玩多了。”
歐建榮向來不介意表明自己農村出身,那是他人生經歷的一部分,一年裏他總會帶歐陽喻回鄉住幾天,算作憶苦思甜吧。
其實說是說鄉下,也不過是郊區的一處宅基地,從市中心驅車過去約莫兩小時,比起真正的窮鄉僻壤而言,條件還是好上很多的。
小豆芽眼珠骨溜溜一轉,問了個大小兩歐意料之外的問題:“好呀,那我能見到老歐爺爺的爸爸和媽媽了?”
歐建榮笑得慈祥,又有些緬懷:“難為你能想到他們。可惜啊,他們生病走得早,也沒看見我成家立業。”
一晃三十年過去了,父母的容貌影影綽綽不得見,但那份對家鄉、對親緣的眷戀永遠系在老歐心頭。
歐陽喻跟小豆芽自然答應作陪。
然而真到了出行那日,歐陽喻早晨接到派出所的電話,通知她小豆芽的事情有新進展。
“監控視頻?”
“嗯,是從光正路立交橋附近的便利店探頭調取的。具體情況,麻煩歐小姐你過來一趟進行确認。”
撂下電話,歐陽喻遲疑了片刻,最後決定只身前往,不帶小豆芽。
她對老爹道:“我有別的事情要出去,你們先回吧。過後我辦完事,自己打車回去跟你們彙合。”
自顧自說完,也沒管老爹答沒答應,歐陽喻抄起皮包火速出門。陷住負
歐建榮扭頭跟小豆芽面面相觑。
誰都能有要緊事,就是這閑雲野鶴的丫頭不能啊!
……
兵分兩路,歐陽喻這頭在派出所斬獲頗豐。
這家便利店距離她家的別墅區大致十來分鐘腳程。監控錄像像素不高,但足以從當天的穿着中分辨,拍到的一大一小其中之一是小豆芽。
至于拉着她手的那位成年女性,身材勻稱,一件素淨的白T搭配牛仔九分褲,看起來很普羅大衆,沒有指向性的容貌和打扮特征。
但這一切,對歐陽喻來說,已經足夠了。
旁邊的民警見她胸有成竹地眯起眼,連忙問道:“歐小姐,你認識監控裏的這位女士?”
歐陽喻目光并未從錄像上挪開,她聳聳肩否認了:“不認識。”
話鋒一轉,她又緊接着道:“但我知道小豆芽的媽媽是誰了。放心,後續我來處理,等溝通好,我會将報案記錄撤銷,把結果告訴你們。”
應當是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時候,可歐陽喻絲毫不顯輕松,畢竟誰知道呢?
撥開雲霧,其下的青天究竟是一片敞亮還是晦暗陰沉。
……
而老歐和小豆芽那邊,是另一幅撒丫子農家做樂的美好場景。
接連幾日的雨勢将淺藍色的天空洗刷一新,今天出了太陽,恰到好處地點綴于天際。
一座牆壁斑駁的屋子和它那土黃色的巨大屋脊,遮擋住了遠方的田野,兩棵守門看家的大樹伸展着綠蔥蔥的枝桠,不知是否在招迎着歸家的游子。
住的機會盡管不多,歐建榮卻也沒給這家裏停水停電,所以一放下行李,他就領着小豆芽洗手,洗完他準備先來個大掃除。
城裏的小孩兒對鄉野的一切都充滿興趣。屋裏有股子嗆人的黴味,歐建榮驅着小豆芽往外走,結果小家夥剛蹬出去兩步,又趁老歐俯身在提桶前絞抹布時,悄悄溜了回來。
東湊湊西看看,小豆芽對屋裏擺着的這些古樸農具十分好奇,想摸一摸,又縮回手。
歐建榮早發現了她,無奈地搖頭,這小家夥倒乖覺得很。
他跨着步子走上前,提起被小豆芽“垂涎”許久的一根舊式杆秤,用抹布反複擦拭,直到杆秤上的刻度一一浮現。
“老歐爺爺,這是什麽呀?”小豆芽越看越眼饞,忍不住發問。
歐建榮想找一種更能讓孩子理解的方式,因而躊躇了片刻才開口:“這是用來給東西稱重量的,叫做杆秤。你看啊,把抹布挂在鈎子上,拎起提繩,這根杆一頭重一頭輕是不是?那我們就要來調另一邊的砝碼。”
歐建榮随手用抹布演示,小豆芽看得躍躍欲試。
“老歐爺爺,能讓我來試試嗎?”
“當然可以。”
在老歐手裏堪比繡花針般輕巧的杆秤,到了小豆芽手裏卻是拿也拿不穩,秤杆本身的重量對這麽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來說還是難以承受。
老歐沒有借此收回杆秤,而是扶着秤杆的一沿,替小豆芽分擔部分重量。
爾後,他教了這個聰明伶俐的小家夥如何讀刻度,秤杆的上側和靠近人眼的一側有兩行不同的刻度,對應兩根不同的提繩。
拎哪根提繩讀哪行刻度,對老歐來說是經驗主義促成的,當然如果細究起來的話,其實是杠杆原理的作用。
小豆芽像是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在老歐爺爺的協助下,一連稱了好幾件手邊物件的重量,讀出的數非常精準。
屋內的玩精通了,老歐的頑童心上來,尋思去屋外繼續找找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