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人際網
人際網
主桌的客人明天上午沒啥事，員工們卻還要去會場忙活。差不多到十一點半，分部的兩個同事就都跟領導打了招呼先撤了。
丁晴珊也去跟英歌報備，見李婷和皮皮沒有走的意思，便又回來問曲銀燈：“走嗎？”
最近睡眠嚴重不足，曲銀燈已經開始眼皮打架了。她給芮楠發了個消息，芮楠回頭對她比了個手勢，她便起身跟丁晴珊一起走了。
她住20層、丁晴珊住11層，倆人一路閑聊着回去，丁晴珊執意先送曲銀燈去20層。到7層的時候電梯門打開，一個女孩悶頭就往裏撞，看都沒看裏頭有沒有人，險些撞在丁晴珊身上。
倆人都吓了一跳，定睛一瞧，卻見外面有個男人拉着女孩的一只胳膊不讓她進來，像是也喝了酒，嘴裏還嚷嚷着：“聊會兒再走嘛，小青你說你，着急啥……”
丁晴珊下意識扶住了女孩一只胳膊，愣了幾秒鐘，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程工。”
男人醉醺醺朝她看過來，眉頭緊鎖，思量再三，像是想起了讓是誰：“喲 ，這不是……英總手底下的……”
“小丁。”
“欸，小丁啊！”
男人嘻嘻哈哈幾聲，手卻仍舊沒松，還斜着眼睛上下掃視了一圈曲銀燈。那目光黏膩下流、如蛆附骨。曲銀燈頓覺惡心，微微皺起了眉頭，眼神沒有躲閃地瞥了回去。
“這是徐總的朋友！我送她上樓。”丁晴珊忽然指着她說。
那個叫“程工”的男人眼看着瞬間清醒了幾分，貌似不經意地放開了手：“啊，原來是徐總的朋友啊，久仰久仰。”
曲銀燈懶得看她，冷冷地對丁晴珊說：“關門吧。”
丁晴珊連忙把人拉進來，一把按下了關門鍵。
曲銀燈也去搭把手：“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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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方才醉酒的模樣頃刻之間蕩然無存，她擺擺手站起來，對着電梯鏡面把頭發理了理，狠狠啐了一口：“老登，狗東西……”說罷瞟了一眼丁晴珊，“北京來的？”
丁晴珊尴尬地點點頭。
女孩沒多說什麽，又掃了一眼曲銀燈，冷哼一聲按下10層，等開門之後便毫不客氣地走掉了。
“程工是大伯的徒弟，從工廠最底層一路幹上來的，現在年紀大了，老板就一直讓他當着小領導，算是給養老。他在這兒有常年包房，下班太晚了就不回家。”丁晴珊搓了搓手，“那個應該是分部的同事，我不認識，可能是近幾年來的。”
她強笑着低頭：“實在是……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廠子這邊……很難講。”
曲銀燈忽然理解，為什麽芮楠在第一次見李總的時候會有一點越界的舉動了，甚至想通了英歌渾身帶刺的原因——在這些性別偏見橫行的地方，只有徹底抛棄性別标簽，才有機會站得更高更遠。
而丁晴珊似乎對這種事情習以為常，卻又矛盾地帶着無可奈何的憤怒。
“沒什麽見笑的，該羞愧的不是你。”她說。
丁晴珊感激地對她笑了笑，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到了北京就還好，大家比較體面。工廠這邊……也有好人。我其實挺幸運的，早早跟着英姐去了北京，要不現在可能也……”她嘆了口氣，“我們村裏，到這個年紀還沒結婚生孩子的，估計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電梯總算到20樓，樓道裏很安靜，似乎沒什麽人在住。
曲銀燈跟丁晴珊告別後找到自己房間，刷卡開門見是個小套房，裝潢和布置堪比外頭的五星級酒店，如果放在北京，至少要1600塊一晚了。
她進屋轉了轉，不由感慨：“沒想到，還挺好。”
屋子面積不小，進門是客廳，除了沙發、電視，還有電腦桌、冰箱、迷你吧，玄關衣櫃裏甚至放着保險箱。
往裏走是卧室，放着一張1米8*2米的雙人床，旁邊有帶梳妝鏡的梳妝臺，放着一些簡單的護膚品。一旁還有小露臺，擺着一套木制桌椅，欄杆上纏繞着黃色的小燈泡，特別有氛圍感。
衛生間的洗漱用品都是正經大品牌的，浴缸打掃得一塵不染，曲銀燈心情大好，連忙出去開行李。行李箱被放在客廳，她打開藍牙音響放着歌，拿出自帶的洗漱用品去洗澡。
她有半年沒剪頭發，發尾已經快到腰了，每次吹幹至少需要二十來分鐘。洗完後她先換了睡裙，塗了護發精油，才開始慢慢地吹頭發。
外面似乎傳來“咔噠”一聲輕響，她還以為聽錯了，停了一下卻又什麽都沒聽到。剛打算繼續吹。可緊接着，開門的聲音就真真切切響了起來。
她心慌不已，有點想不起來剛才到底有沒有反鎖，又想起方才在電梯裏遇見的事情，于是緊張地沒敢出聲，關了吹風機拿在手裏，仔細聽着外面的動靜。
那異響又停了，滿屋子只剩下她手機裏傳來的歌聲。
“誰！”她後退兩步，拿起手機關掉音樂，“走廊有監控，我報警了啊！”
卻聽外頭傳來一聲熟悉的：“……曲曲？”
芮楠幾步走到衛生間門口，手機裏傳來前臺複核開錯房的說話聲。襯衫被他搭在臂彎，現在只穿着一件黑色背心。他拿起手機說了句“沒事了”，随後再次看向了她。
曲銀燈瞬間反應過來，有點炸毛，脫口而出一句：“操！”
芮楠“撲哧”笑出了聲，松了口氣把襯衫随手套上，靠上了松軟的沙發。
曲銀燈火速在吊帶睡裙外面披了塊浴巾，追出來難以置信地問：“……這是你房間？”
“大概吧。”芮楠懷裏抱着抱枕，歪着頭看向她，“我還以為房卡錯了。”他眼白都有些泛紅，明顯是喝上頭了。
“你行李呢？”
“門口。”他擡腳指了指，“在徐健車裏放着來着，剛剛司機拿上來的。”
曲銀燈捂住眼睛，忍不住又罵一句：“英歌，你大爺的……”
芮楠捂着眼睛笑出了眼淚：“行，今天也算沒白來，聽到你罵人了。”
她假裝惱羞成怒，伸腳去踢他的腿：“你還笑！我去換個房間。”
“別了吧。”芮楠一只手撐着沙發扶手站起來，攔住了她，“他們誤會一點，你會好工作些——這地方就是這樣，叢林法則，徐健是食物鏈頂端，跟他扯上關系沒壞處。”
這番話說的話當然有私心，但并不是全然沒有道理。
曲銀燈抱臂站在原地，兩人距離有點近，芮楠身上熱氣騰騰的，她只覺周邊的溫度都高了起來。更要命的是她剛洗完澡，身上混着沐浴露和洗發露的香味，芮楠眼神開始有點迷離了，熟悉的野性和沖動從他的眼底蔓延開來。
她趕忙後退一步：“別人會誤會。”
“徐健之後我會私下跟他說清楚，別人……我想不到在意的理由。”他似乎回過神來，指了指沙發，“我可以睡這兒，這三天都可以。”
曲銀燈在糾結，她現在極為清醒，唯一要思考的是怎麽選擇對自己更有利。
“要不……”她緩緩說，“還是你睡床？你也是來出差的，”她尴尬地撓了撓眉毛，“讓你睡沙發……不太好。”
“那換一間雙床套房，怎麽樣？”見她接受了同住一個屋檐下的提議，芮楠又說，“一人一間，楚河漢界。”
“有嗎？”
“嗯，兩個房間，在樓下。”芮楠點頭，仍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曲曲……你放心，只要你堅持，我可以放棄我的堅持。而且在我們的關系有實質性進展之前，我不會做出任何不應該的事情的。這是出于……對彼此的尊重。”
曲銀燈眨眨眼。
他有些倦了，回身坐到了沙發上：“如果說到沒做到，也會被你輕視的吧？我不希望你這麽覺得。”
曲銀燈思索再三，總算做了決定：“fine，那換房間吧。我收拾東西，你給前臺打電話。”
已經過了12點，萬籁俱寂。兩人很快拉着行李從20樓換到了19樓，雙床套房的每間卧室稍小一些，沒有露臺，其他格局基本一樣。
芮楠今天喝了太多酒，滿身的酒氣，自己都聞不下去了，在客廳脫了上衣，随手揉成一團丢進髒衣簍。他平時打網球，也有肌肉，但不是健身跑舉鐵練出來的漂亮形狀，稱不上賞心悅目。
曲銀燈正在房間收拾東西，下意識從門縫往外看了一眼，腦子裏不自覺浮現出方亞得天獨厚的肩背胸線條來。
方亞特別喜歡掐她的腿，把她的腳搭在他肩上。她腳底踩不到東西，兩條腿只能虛空亂晃，但又始終被他牢牢抓在手裏……
他的手很大，五指張開就能包住她，兩只手握着她的腰用力的時候，她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也總是很安靜，并不會像小說裏男主角那樣說很多不堪入耳的話，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看我、看着我”……
曲銀燈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甩了甩腦袋想把這些畫面丢到一邊。
芮楠在外面說：“早點睡吧。”
“好。”她答應了一聲，後知後覺生出幾分緊張和迷茫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