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在意
我在意
方亞搖頭：“我不在意這個。”
“但是我在意，別人也會在意。”她揉了揉眼睛，“憑心而論，如果你是我的家人，我也不會希望你跟一個大你9歲的人有感情牽扯——甚至更多。”
方亞沉默了，這樣的話讓他無法反駁。
“更何況，你是個不會共情的人。”她嘆了口氣，有種回到了上一次下定決心的時候的感覺，“你應該理解我在說什麽，與善惡無關、與好壞無關，你是只能看得見自己的人。我雖然沒有葉子那麽聰明，但多少比你大幾歲，我知道——如果跟你在一起、對你抱有期待的話，會很累的……我不想……像你說的，面對有可能造成的分別。”
手機在茶幾上震了一下，方亞低頭看了看，敲了幾下鍵盤之後才又擡起頭來：“……我不知道。”
“嗯，我之前也不知道。”曲銀燈點頭，“所以就這樣吧，以後的事……交給以後再說。”
“那現在呢？你打算怎麽辦？”
“理智告訴我早就應該結束了。”她說，“只是我下不了決心。”
她把心裏的想法明明白白說了出來，她知道方亞比她更理智、更冷靜，如果他想借這個機會來下決心，那她也會坦然接受，或許這才是更好的結局。
哪知他分明聽懂了，卻還是說：“那就保持現狀吧，既然你下不了決心。”他笑了笑，眼底卻是冷冰冰的，“吃飯吧，一會兒該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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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吃飯時那一番話，兩人今天都興致索然，一次結束之後就草草收場。
屋裏開着空調，方亞從背後抱着曲銀燈，拇指在她手心打着轉，忽然問：“那如果我談戀愛了，你會怎麽辦？”
曲銀燈回頭看他：“你有這個打算了嗎？”
“我說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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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結束吧。”她靠着枕頭坐起來，摸了摸他肩膀和大臂的肌肉線條，“我只是在搖擺的時候下不了決心，等到不搖擺了，自然而然也就下得了了……是之前見過的那個女孩嗎，美院那個？”
“也許。”方亞說得模棱兩可。
曲銀燈點頭，掀開被子下了地。他一探身将她撈了回來，張嘴咬在她肩頭。
“嘶……疼！”她伸手推他。
“你在生氣……”
“我沒有！”她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他燙出來的一頭小卷毛剪得差不多要沒了，只在發梢還殘留着一小截。新長出來的頭發很順直，仔細看去，裏面竟然夾雜着不少白頭發。
“年紀輕輕怎麽都有白頭發了？”她松手，撥了撥他的頭發，“發量倒是還很多，我都開始掉頭發了。”
“操心的命。”他把她壓在身下，枕在她軟和的肚子上，小聲說，“我很早熟的，只是外表看不出來而已。”
“為什麽早熟？”她的手不自覺揉着他的頭發。
“不想說，”他擡頭看她，“你想聽嗎？想聽的話我就說。”
“有人聽過嗎？”
方亞搖頭。
“那說給我聽聽吧。”她刮了刮他的臉頰，“不能跟別人說的，可以說給我聽，我會忘記的。”
他笑起來：“因為其實……我家很窮，是你想不到的窮。比如之前打車，我不知道中間的扶手可以像客車一樣擡起來、不知道有司機可以下車幫忙開門。”
曲銀燈“嗯”了一聲，表示在聽。
“如果你認識上大學之前的我，肯定會很驚訝，不光是難看，還邋遢。如果不是學習好，可能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我。”
他閉上眼睛回憶。
“我确實很有學習的天賦，中考全校第一、全市第二，免學費讀了市重點的火箭班，但那并沒改變什麽。高中三年我最讨厭的就是照相，因為很讨厭那個時候的自己。那幾年我唯一留下的照片，就是統一拍的學信檔案照，因為如果沒有那個照片，是不能參加高考的……就連畢業照，我都沒去拍。”
“可是你現在會去健身、會去打羽毛球。”曲銀燈的聲音裏并沒有什麽特別的起伏，似乎就只是簡單的朋友之間的閑聊，“你給我的感覺……即便不是富足，但也不拮據。”
“傻瓜，我考到京光來，是拿了區獎金、市獎金和學校獎金的，挺大的一筆錢。我因為窮怕了，所以很怕窮，高考完同學們去玩、去考駕照，我做了一整個假期的家教。五個孩子、隔天上課，幾乎從早到晚無休。”
“有天下暴雨，我騎自行車都到人家門口了，對方爸媽說孩子昨天去了奶奶家沒回來，讓我今天別過去了。如果換成別人，可能會生氣，可我在想……那這樣我就少賺一節課的錢了。大一兩個寒暑假，我都留在北京做兼職。”
“我現在沒有很缺錢了，但也從來沒有富足過。對我來說是必要的開支，我就會花這個錢，而且不會白費。像健身，一開始是為了能更好地努力、能強健體魄，但我總會要求自己做到最好。”他說着，拉着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肌。
“嗯……”曲銀燈笑起來，“感覺出來了。”
“學羽毛球，我是為了認識李霖。別看他不着四六的模樣，其實他很厲害，大二就靠一個自主研發項目拿了國獎，大三有了自己的專利，還沒讀研，就已經确定能順利畢業了。他是中産家庭出身的孩子，履歷豐富，從小就學代碼、機器人……這些東西對我來說，是很努力才能接觸到的。”
曲銀燈說：“那李霖是挺厲害的。”
“你誇的好不走心。”
她理所當然：“我又跟他不熟。”
方亞笑了：“我曾經因為學習好沾了很多光，高中時候什麽都不做都是班幹部，還能得到老師的誇獎。但到大學我發現，每個人起點不同，什麽都沒有的人，更是什麽都要自己去争取——以前因為不懂，吃過很大的虧。”
“我開始變得很有目的性，會提前做決策、走一步看三步。我沒有辦法讓自己閑下來，我每天覺得時間不夠用，甚至會按照課表想好今天要去哪個食堂吃飯。如果讓我什麽都不做，我反倒會覺得難受。”
曲銀燈不自覺抱得他緊了一點。
“我說這些不是想讓你可憐我，我的可憐哪只這一點？”他笑着拍了拍她，“我說這些，只是希望你能多了解我一點。很多時候我的想法和做法，連我自己都覺得不贊同，但又不得不去做。我不是天生就是這樣的，只是習慣了，而且必須這樣。”
“知道了。”
“還有……”他坐起來，低頭看着她，“你說我不會共情，其實我只是不想給自己太多的情緒煩惱——那會幹擾我。對在意的人，我是能明白她的想法的，就像你說的話，我會認真思考——你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嗯，好，知道了。”她握住他的一只手。
“曲曲，一開始我對你确實別有用心，但在相處過程中，我發現我有所改變……我覺得你也一樣。但我能理解你的擔心，的确，不無道理。所以我不會逼你什麽，我只希望如果有天你改變想法，可以第一個告訴我，無論結果是什麽。”
“好。”
曲銀燈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拉着他俯下身來，在他下巴上啄了一小下。他雙手撐在兩邊，她伸出舌頭來，從他耳後開始，一點點往下吮咬起來。
“哈啊……”這回輪到他按捺不住了，“好舒服……你還是第一次……這樣舔我……”
“閉嘴……”曲銀燈神煩他總是這樣胡說八道。
他抱着她起身，自己跪坐在床上，讓她面對面坐在他懷裏。他仰起頭接受她輕柔的吻，只用力将她摟得更緊了幾分。
曲銀燈停下來問：“你現在是在什麽公司實習？”
“老師推薦的，一家人工智能公司，我跟着一個大哥，他做的比較雜，我自己的話就負責一些模型數據。”
“難嗎？”
“還好。”方亞搖頭，“我并沒接觸到實際的核心業務，目前只是很淺層的東西，但也确實能學到很多，對将來就業、做課題都會有幫助的。”
“你的想法真的……”曲銀燈捧住他的腦袋，“和我差別好大。”
“并沒有。”
“還是有的，我跟葉子就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她很學術，做起事來的邏輯性會比我強很多。”
“好吧。”他不再争論了，“師姐是蠻厲害的，能在京光留校，都是萬裏挑一的精英。”
“你評價一下我。”曲銀燈忽然說。
方亞皺眉：“為什麽？”
“想知道你是怎麽看我的。”
“以前說過。”
“現在呢，有改變嗎？”她想了想，“是什麽讓你的想法改變的？”
“你很……”他在思索，“溫柔。你對朋友很好、會很在意別人的情緒、會讓人在跟你相處的時候感覺很放松……你是個非常溫柔且強大的人。”
曲銀燈驚訝：“評價這麽高的嗎？”
“嗯，”他掌心抵在她後腦勺上，輕輕吻上了她的唇，“你就像……三季的太陽和一季的風。我以前覺得，我永遠不會遇到這樣的人……”
“曲曲……”他含混地說，“再做一次吧，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