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季風
一季風
曲銀燈沒想當下深究,而是把目光放回了電腦上。大概整理了ppt,她雙手在鍵盤上停了一會兒,似乎是在走神。
吳東岩忙着打游戲,正跟對面開麥,壓根沒看她。
她又給方亞發:“以為你喜歡羽毛球,現在看來喜歡健身。”
他過了一會兒才回:“也喜歡,但更多的是習慣,學習和運動都。”
“你很自律啊。”
“嗯,我是個做事比較有目的性和規劃性的人,會想很多,所以有的朋友會覺得我比較悶,沒那麽有意思。”
“沒感覺你比較悶,反而很有想法、也很有行動力。”
“可能因為目的不一樣吧。”他說,“對你我沒有那麽多拘束,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比較真誠。”
曲銀燈逗他:“也可以說,是沒什麽邊界感。”
“大概吧。”他沒有否認,“感覺跟你說話可以很放松,平時确實很難表達自己的想法,但對你不一樣,我不會有壓力。況且真誠一點,我感覺挺好的,你不喜歡真誠嗎?”
“怎麽會。”曲銀燈問,“你平時壓力很大嗎?”
“一部分。”
“來自什麽呢?外部還是內部?”
“都有,我性格比較要強,自己會給自己壓力。但更多的……還是學業和工作吧。”
“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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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學生工作。”
“啊,團委,我記得。會很複雜嗎?我沒有接觸過這些,所以完全不了解。”
“差不多,不過畢竟是自己選擇的路,就算有困難,也得繼續努力做下去。”方亞倒是心态很好,也很正常,畢竟能在本科階段考上京光,應該都是抗壓能力很強的。
“所以你是黨員嗎?”
“對,以前是團員,現在是黨員了。”
“那很厲害。”
“這個确實沒什麽厲害的。”方亞也不知是真這麽想還是謙虛。
“你是學自動化的,對吧?”
“嗯。”
曲銀燈心裏生出了一點探究欲,好奇地問:“你們專業難嗎?”
“還好,單論學習其實并沒有特別難,更多的是實踐和運用。可能工科跟文科不大一樣,我看學校文科的同學都相對輕松一些。”
曲銀燈來了興致,又問:“你學的是你喜歡的專業嗎?”
“學習談不上喜歡不喜歡,是必須要經歷的事,就像你的工作一樣。”方亞很直白,“如果真說喜歡,可能我還是比較喜歡運動。”
曲銀燈一手托腮,想了想問:“那你最喜歡什麽?”
他似乎是真的在思考,好一會兒才發來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喜歡三季的太陽和一季的風。”
曲銀燈疑惑:“怎麽說?”
“春、秋、冬的太陽、夏天的風,都是最溫柔的,所以喜歡。我一直希望能成為一個溫柔強大的人,還在努力中。”
曲銀燈又不自覺笑起來,想了想說:“你應該是比較內斂的人,和表現出來的不完全一樣。”
方亞坦蕩承認:“好像被你看穿了。其實我是鼓起勇氣才跟你講話的,現在也一樣。”
“那我們有點像,而且到目前為止,我們都還沒有認識完整的彼此。”曲銀燈說,“不過我感覺,人需要的似乎是另一個互補的人。也許……我們的相似,讓我們可以試着做朋友。”
等了好一會兒,方亞才回:“如果你這麽想的話。”
曲銀燈認真思考了下他這句話的含義:“那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朋友了。你可以叫我曲曲,跟我的其他朋友一樣。”
沒想到最後這句話發出去,便像是石沉大海,杳無音信了。
她嘆了口氣,總算想起自己今天還有成堆的工作要做,于是收回繁雜的思緒,打算投入到工作裏去。
沒等幾秒鐘,她又想起什麽,重新點開和方亞的聊天框,把先前設置的免打擾關掉,給他加上了慣用的社交場合備注——京光大學-方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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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銀燈置頂的聯系人,除了陳也、沈萊、顏嘉恒和工作群、家人群之外,就只有吳東岩。
她給他的備注是“石頭怪”,是她們第一次一起爬山時,她為他起的外號。
那時她很少爬山、也沒有健身習慣,穿着一雙普通休閑鞋,就在吳東岩的邀約下一起出門了。結果下到快到山腰的時候鞋開始滑腳,吳東岩二話沒說就背起了她,一路從山腰處把她背到了山腳平地上。
中途她說了幾次“累了就放我下來”,但吳東岩都搖頭,還說:“你像片羽毛一樣,都沒什麽重量,怎麽會累?”
當時她确實比較瘦,雖然個子高,但飯量一直很小,所以身上沒什麽肉。
她聽得心花怒放,雙手摟着吳東岩的脖子,在他耳邊小聲說:“那你就像個石頭怪,這麽高的山,大氣都不喘的……”
“其實還是喘的,”吳東岩也有點臉紅,微微回過頭來看她,“不過不是因為高山。”
曲銀燈瞬間明白他的言外之意,雙手扶正了他的腦袋:“看路吧,小心今天下不了山去了。”
“跟你一起的話,不下山也可以……”
在一起的兩年多時間裏,曲銀燈從來沒想過要看吳東岩的手機,同樣的,吳東岩也沒提過看她的。
她們在很多事情會達成無聲的默契,若非如此,也很難在一起這麽久。
可是花費了許多的時間和精力走到這一步,得到的卻從來不是終點,而是另一個起點。難怪很多愛情小說很難見到寫婚後的故事,因為從結婚開始,就再也不只是兩個人的事了。
“大岩,”曲銀燈看向吳東岩,“我爸媽打算暑假來一趟北京,和叔叔阿姨見個面。”
他只戴着一只耳機,點頭道:“好哇,我也很久沒見叔叔阿姨了,到時候正好帶他們四處逛逛。”
“可以嗎?”她問。
“為什麽不可以?”他不解地問。
“怕你會忙。”
他怔了一下,摘掉全部兩只耳機:“到時候應該就不忙了……到時候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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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卡斯特的初版方案交上去之後,項目有關人員再次集體開了大會,羅列了許多修改調整意見。随後又是一組人整整細化了兩周,眼看還有三天就是比稿會了,才完全确定下來。
第一次的成稿總共做了80多頁,交上去之後被打回來縮減。
曲銀燈加班加點熬了兩天,縮減到了43頁,又給設計去調整版面,最後定下了37頁。
比稿會向來是顏嘉恒負責講稿的,定稿後的三天裏,她便跟曲銀燈、徐淼在會議室一次次熟悉和練習。
她在學校的時候當過辯論隊一辯,講話铿锵有力、不會怯場。但比稿需要的不只是口條,還有感染力和掌控力,這是她這幾年在公司參與比稿一點點磨練出來的。
曲銀燈不擅長這個,最開始被玉姐逼着上過一次,回來之後玉姐就讓她以後安心做內容,講稿的事情不用再參與了。
兩人一個負責講解,一個斟酌用詞進行修改,再複述、再修改……一整天的時間,把講稿的版本确認下來,并将整個時間縮減到40分鐘內。
并不是每家公司都對講稿這麽重視,但顏嘉恒和曲銀燈對工作的追求比較一致,形成了這樣的習慣。
徐淼幫不上什麽忙,只好瞪着眼睛,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
第二天上午,顏嘉恒繼續在會議室練習,曲銀燈被叫去跟商務确認“CI通信”今年年會禮品和活動服裝的樣品。
CI是優益廣的老客戶,公司規模很大,總部在安徽,北京分部有兩百多號員工。去年年底因為一些原因,她們沒有來得及舉辦年會就放假了,開年以後特意抽時間來補辦。
“為什麽都這會兒了還要辦年會?”徐淼問,“不辦不是更好?省下這筆錢。”
“你在說什麽啊?”顏嘉恒迷惑地看着他,“上頭預算每年都撥,你一年不做,明年這錢可就沒了,誰會平白跟錢過不去?”
休假前,曲銀燈就跟對方品牌部的對接人确認了所有設計稿。今天工廠出樣,商務李婷昨天就告訴了她今天要一起去三河的工廠确認。
她申請了外勤打卡,李婷一早開着車來家門口接她。
李婷比她大十多歲,是早年嫁到北京的,一開始是幼師,後來通過學生家長介紹進了優益廣做行政,又因為工資太低轉到了商務。得益于工作經歷、又是當媽的,她有耐心、能吃苦、會說話,雖然不是領導層,但業績一直名列前茅,收入不菲。
婚後那些年,李婷其實一直過得不痛快,後來她總算下定決心,帶着女兒離了婚。
曲銀燈剛進公司那年,正趕上她離婚,聽說鬧得挺厲害,兩家人鬧上了法庭才順利拿到了離婚證。
去年,李婷遇到了她的現任男友,是個開茶葉店的中年男人,也是離過婚的,兩人便搭夥似的在一起生活。
這種小生意最大的問題是旱澇不保收,男人沒孩子,幹脆就把店盤了出去,現在每天在家李婷接送、照顧女兒,穩定大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