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游真香指南

第37章

第37章

程眠想不明白，那麽小的一個人，怎麽對人死的日子記得那麽清楚。

不過是警察在觀察死者時，随口一句11月30日，就在他大腦裏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遺體被發現的時候天已經亮了，爺爺和奶奶牽着他站在岸邊上，用手捂住他的眼。

其實沒有捂的太緊，從枯老的指縫中，他看見法醫往地上蓋上白布。

周圍議論紛紛，感覺到身後老人顫抖的身子。

好奇怪，當時沒有害怕，第一反應竟然是他不會再挨打了，媽媽也不會再哭。

想想那個時候，他在外人眼中是冷血的。

父親去世算傷痛嗎？

可能算吧，只是他沒有感受過什麽父愛，很難有那種情緒。

或許有過，但是不記得了。

聽奶奶說，他剛出生那年還是很受寵愛的，男人從工地回來會先把自己洗幹淨，換身香香的衣服，然後才去房子裏抱他。

親一親，再笨拙地學着換尿片。

大概是有過這段美好的日子，所以他母親一直沒有離開，總寄托希望還能回到以前。

但人啊，耐心和希望是有盡頭的。

在無窮的暴力和折磨之下，突然出現一個對自己百般關心和疼愛的人，甚至能拯救她于水火之中，于是義無反顧地走了。

她可能太想逃離了，所以放棄了孩子。

她帶不走，顧不上。

傾訴的欲望無比強烈，但程眠還是小心翼翼控制着。

雲程風眠：我小時候有過一段非常不好的日子，一點事情做不好就要挨訓，所以只好慢一點，雖然會被罵兩句，但比挨打要好。

每天活在心驚膽顫中，男人伸手要錢時，沒有人給就拿他做威脅，拿刀比在脖子上。

失心瘋的男人沒有任何顧忌，被爺爺奶奶教訓，連老人一起打，家裏的家具補了又補。

不過這段沒說。

雲程風眠：小孩子做不了什麽，所以想快點長大。

雲程風眠：偷偷吃奶奶的藥，以為會馬上變高。

想到那時候的愚蠢行為，程眠自己都忍不住笑。

雲程風眠：幸好命大。

只是太難熬了，這樣的日子不知道要多久，有力量反抗就好了。

可能老天爺都看不下去，幫了他一把。

雲程風眠：後來那個人死了。

說到這裏，程眠沒再繼續下去了。

那段過去沒什麽值得炫耀和要人同情的。

裴縱之沒有着急回複，看聊天界面一行字一行字不斷跳出。

連抱怨都算不上，很平靜的語氣，像老朋友聊天般。

對面又開始說着小時候的瑣碎小事。

比如因為個子小在學校被欺負，然後高大的同桌幫他欺負回去。

還有第一次拿年紀第一名，在全校師生面前領獎的時候差點緊張到暈倒，最後是校長爺爺起身，牽着他走過去。

雲程風眠：我們都很喜歡他，和他開玩笑也不會生氣。

只是沒有教他很多年，就退休了。

後面新來的校長超嚴厲，不茍言笑，大家看見他都緊緊閉着嘴巴，大笑都不敢了。

又說到爺爺帶他去釣魚，差點掉河裏，被奶奶拿着棍子，一老一少一起挨打。

說自己不開心，爺爺為了哄他，背着他走路進城去吃漢堡。

甚至沒吃到的一塊錢杯裝蛋糕都說了。

大多數都是溫暖的，看得出來，對面很努力把氣氛想弄的輕松點。

但家庭中另一個重要的角色，沒提一個字，是自己都沒發現的刻意。

之前對方在說不過母親節的時候，裴縱之多少猜到和家庭有關系，普通人不過這個節日，但在聊天時也會順嘴問一句送什麽。

雲程風眠無動于衷，一言不發。

裴奚沒有眼力勁，不停聊這個話題。

裴縱之難得插手，讓弟弟閉嘴。

他對網友一向不太上心，何況是對方的私生活，窺探會非常不禮貌。

而現在，可惜了解太少。

甚至覺得，讓下一站約定只挨兩遍仇殺太便宜了。

雲程風眠：長大很好，我喜歡長大。

裴縱之：可以買好吃的蛋糕，可以随便去漢堡店。

雲程風眠：對，我和奶奶過的很好。

後面的聊天裏，爺爺也不再出現了。

裴縱之的目光越來越深。

非縱：吃完了嗎？

雲程風眠：吃完了，老板今天大酬賓，送了我一個鹽蛋。

雲程風眠：運氣好好[開心]

剛才聊天的內容，好像沒對他造成什麽影響。

非常容易滿足，一點小驚喜，心情就變得晴朗。

裴縱之學他慢慢打字。

非縱：可以抽獎試試，說不定好運連連。

雲程風眠：……你對非酋到底抱有怎樣的期待？

雲程風眠：才不要自取其辱。

程眠從來沒有和人說過這麽多話。

小學和高中還有朋友，大學時雖然和舍友關系不錯，但畢業了各奔東西，工作內容也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基本不聊天了，現在的交集不過是朋友圈點贊之交。

原來和人談心這麽暢快。

從頭到腳說不出的輕松，煩悶消失，夜風糊在臉上都是舒暢的感覺。

程眠有點舍不得關閉聊天框了。

正在繼續打字，存骨發來消息。

是問他關于回群的事。

存骨：這個群建了很久，一直沒有清理過人員，好多不跟我們團或者轉服A游的也在裏面。

存骨：下午我把群員清理了一次，剩下的都是眼熟的小夥伴。

程眠認真回複。

雲程風眠：謝謝你，我就不回去了。

退群那一刻，就意味着他把事情做絕了。

退群是真的想退，不是做做樣子，然後等着誰來哄自己。

雲程風眠：真的很抱歉，讓你難做。

存骨：我難做什麽，他今天不說話我都忘了這人了。

存骨：正好用你當借口，把群員清理了一遍，我還得說謝謝你呢。

程眠心裏好受了許多。

雲程風眠：冬日暖暖嗎還在群裏嗎？

存骨：在。放心，我們沒那麽不講道理。

何止在。

把下一站約定怼出群後，小姑娘在群裏好一陣嘚瑟，晚上米飯都炫了三大碗。

存骨：不回來沒關系，以後想打本可以繼續找我。

存骨：我安排你去乘風隊伍，別去混野團了。

程眠心中一暖。

雲程風眠：謝謝。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街上路燈大開。

超市門口的空地上放着音樂，好多人在跳廣場舞。

很熱鬧。

程眠駐足看了一會兒，低頭繼續和非縱聊天。

雲程風眠：存骨讓我進群，我拒絕了。

雲程風眠：不過他說以後我想打本可以繼續跟，有點不好意思。

非縱：他手頭副本資源很多，你安心拿着。

非縱：沒找他要輔助補貼，已經是仁慈了。

沒想到非縱會這麽說，程眠笑了兩聲。

很快到了小區外面。

他們這片管的沒那麽嚴，小區道路兩邊擺着不少小吃攤，香味陣陣，一個勁兒往鼻子鑽。

雲程風眠：還好我已經吃飽了，不然就上了老板們的當。

雲程風眠：[錘桌]

裴縱之笑。

想到什麽，敲了自家弟弟，讓他發兩張晚宴的照片。

沒兩秒，手機叮叮叮連着響了數十聲。

奚想事成：夠不夠？不夠我這還有。

奚想事成：你終于舍得發朋友圈了，我的哥。

非縱：誰告訴你我要發朋友圈？

奚想事成：？

奚想事成：那你拿去幹什麽？

裴縱之沒搭理他，點開原圖，精挑細選。

裴奚平時不靠譜，但拍照很有一手，索然無味的晚飯經過他手，令人食指大動。

非縱：[圖片]X2

雲程風眠：？？？

非縱：晚餐。

程眠：“……”

圖片的大餐一看就出自名廚之手，想起自己那碗面，尤為磕碜。

非縱：感覺怎麽樣？

那邊過了好幾分鐘才回。

雲程風眠：[炒河粉.jpg]

雲程風眠：謝謝，成功讓老板賺到了[微笑]

非縱：多吃點。

雲程風眠：等會兒，我還點了麻辣燙[開心]

現在夜生活正熱鬧，老板搭的桌子坐滿了人，程眠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一個拼桌。

他把兩份食物擺好，重新拍照，再順帶幾個挑釁的表情包。

裴縱之點開仔細查看。

光線不好，其實不太清晰，不過能透過屏幕感受對方的日常生活，是很神奇的事情。

房門敲響，裴宅的阿姨在門外喊他：“大少爺，裴老爺叫您去書房一趟。”

裴縱之在屋內應了聲。

非縱：家裏人找，我過去一趟。

雲程風眠：好。

雲程風眠：今天謝謝你聽我說這麽多。

非縱：嗯。

非縱：別在外面呆太晚，吃完就回家，早點睡。

雲程風眠：那，晚安。

非縱：晚安。

-

母親節過後，《九天傳》公布了新副本的公測時間。

程眠看到消息的時候，剛主動加了冬日暖暖嗎為好友，然後給對方郵寄了一些小藥和修裝備的材料。

他能做的不多，只能這樣表達自己的謝意。

小姑娘當時不在線，程眠給她留言。

另一邊，大元寶時不時跟他播報山高水長的團隊招募信息，原因無他，隔壁楊柳依依已經組齊三支團隊，其中有一支隊伍的橙武達到了50%，還有一把神器。

全區首殺，他們勢在必得。

搞得存骨很焦慮。

山高水長和楊柳依依不合很多年，兩邊服務器所屬一個大區，跨服戰在決賽圈遇見已經不是新鮮事，山高水長PK強勢，楊柳依依更偏向副本玩法。

貼吧現在還能搜到當年雙方玩家對噴的帖子，足足幾千層樓，管理員封都封不過來，後來幹脆放棄了。

“為什麽帖子不删？”大元寶給他科普：“因為吧主和副吧主也下場了。”

後來因為這事，吧主和副吧主被降職，貼吧管理員大整頓。

程眠：“……”

這次資料片大更後全區所有榜單将要重新排名，兩邊較勁這麽多年，怎麽可能允許讓對方占領前三。

甚至有人在論壇發起了投票，山高水長PK楊柳依依，新本在即，誰将更勝一籌？

程眠看手機的時候，發現被拉進了一個新建的群。

人數不多，九個。

擡頭看了眼群名：【頭斷，血流，不能輸！】

存骨：朋友們，現在到了我們山高水長生死存亡的時刻，看見這個投票鏈接了嗎？點它！

雲程風眠：？

存骨：小眠你有論壇賬號嗎？每人可以投三票，我們落後楊柳依依三千了，決不能讓他們騎在我們頭上！

程眠點進論壇，按照流程投完票後截圖，發群裏。

存骨：[抱拳]

冬日暖暖嗎：@雲程風眠！！！

冬日暖暖嗎：好多高階小藥和材料嗚嗚嗚，你的愛意我收到了！

冬日暖暖嗎：做不了大神的女人，但我可以做大嫂的女人[星星眼]

好久沒聽到這個詞，程眠恍惚了一瞬。

雲程風眠：不是大嫂的女人，大嫂不要女人。

冬日暖暖嗎：嗯嗯，我懂，大嫂不要女人，只要男人。

雲程風眠：男人也不要=_=

冬日暖暖嗎：大神也不要嗎？

雲程風眠：……

冬日暖暖嗎：嗯嗯嗯，說話呀？

白色蒲公英：你讓人家說什麽。

長劍出鞘：這幾個省略號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瀾新：他猶豫了。

雲程風眠：不是……

雲程風眠：你們別亂說。

其實被調侃這麽多次，早已經習慣了。

但都是默認，不會讓他專程表态。

怎麽說呢？

好羞恥的感覺。

冬日暖暖嗎：真的嗎，你這樣說，我是不是還有希望[星星眼]

舉個栗子：暖暖，我勸你說話注意點，大神神出鬼沒，到時候我們可救不了你。

冬日暖暖嗎：哈哈哈哈哈怕個錘子，這次我特意看了，大神根本不在群裏！！！

【“奚想事成”邀請“非縱”加入群聊。】

非縱：有人找我？

舉個栗子：……

乘風：……

存骨：……

幾秒後。

【冬日暖暖嗎退出群聊】

非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