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陸白不得不承認,眼前的男人的容貌能與星月輝澤相媲美。
不同于燕卿的少年爽朗,眉眼請俊。魏暮是那種介于暗與明之間的陰郁,清晰的輪廓分明,如墨的眼帶着似笑非笑的情緒,最後所有的嘲弄都落在了他薄唇翹起的弧度,綴着霜雪似的,看着美麗卻冷得刺骨。
她只是瞥了一眼便又垂下眼眸,擡起手将抵着她下颌的花枝給拂開。
“王爺這等身份豈能被這般直視打量,即使是青樓花巷的戲子被這樣注視也着實無禮了些。”
雪虞和暗鴉在一旁聽到了陸白這麽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不由得僵硬了身子擡眸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魏暮,他面上沒有什麽生氣的神色,反而,笑的更加燦爛了。
然而了解寧安王的人都知曉,這和生氣一般無二了。
陸白的那番話聽起來是在褒,實則卻是在貶。堂堂青川王爺,容貌卻和花街的姑娘相提并論,如果他反問她這番話別有深意,會顯得男人太小氣敏感了些,畢竟……在這樣語義不清的話語之中,如若陸白咬定是在褒,他也沒有治罪的理由。
其實平日裏陸白并不會這樣咄咄逼人,言語藏針。在知曉了寧安王這人的脾性和惡趣味之後,她反而怼的心安理得了。
反正是他刁難自己在先,她也不是什麽軟柿子,怼這麽幾句既讓他知曉了她并非那般好欺負又出了口氣,倒也不錯。
而且,她敢肯定,這狐貍肯定還會再來刁難她的。
“怪不得皇上會如此信任你,光是這巧舌如簧這點便足矣。想必陸大人也乏了吧,雪虞,來給陸大人帶路去房裏歇着吧。”
魏暮将手邊的花枝遞給了雪虞,這麽吩咐道。
陸白看不出來他到底在想些什麽,這個人好像天生如此,喜怒藏的很深。就像現在明明可以因為剛剛惹到他的話語稍加刁難一番她,但是卻在此時打住了。
這樣也好,就這麽平平和和的将汴州的考核審過之後,他們兩人也不會再有什麽過多的交集。
她這麽想着微微朝着男人颔首,然後跟着雪色衣裳的少女往門外走去。外面的蔥郁花葉成了背景,在她踱步離去的時候,不由得黯然了些許。
“暗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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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陸白走後,魏暮突然喚了一聲少年的名字,聲音很低,卻隐約能夠聽出愉悅的情緒。
玄衣少年下意識的單膝跪下,拱手等着男人的下話。
“去暗房自行領罰吧。”
暗鴉身子一僵,有些驚詫的擡起頭看着魏暮,發現他此時的唇角沒了平日習慣性的笑意,俊美的臉似乎覆蓋上了薄薄的霜雪一層,連發絲都是涼薄意味。
“下一次監察別人的時候,別只是用眼,記得帶上腦子。”
……
“你說真的?”
齊澤聽到原本還在自家的小竹林子裏練劍,聽到十一捎帶來的消息之後驚喜的又反問一遍進行确認。
“……千真萬确,陸大人的确到了汴州。”
少年執着劍随手挽了個劍花就将手中的雪劍遞給了十一,剛剛練完劍額頭還沁着一層薄薄的汗珠,獨屬于這個年齡的朝氣帶着春日和煦的風一起,顯得有些撩人。
“那十一你去把我的赤兔火馬駒給我牽過來,汴州離這不遠,快馬加鞭也就三四個時辰,我……”
“不成少主,你的劍還沒有練夠時辰,況且一會兒莊主會來檢驗近日你的功夫,你現在就這麽走了的話會讓屬下難辦的。”
“……我不管,誰讓你剛剛把阿白來這裏的消息告訴我的?怎麽了,敢說還不敢承擔後果了?”
他狠狠的瞪了十一一眼,盡量表現出很有威嚴的樣子,繃着一張臉學着齊秦平日訓斥自己的模樣,好像以為這樣就能夠唬住對方,讓十一乖乖聽話讓他離開。
十一靜靜地站着,直直的注視着少年,盯得他不由得有些發憷。
“幹,幹什麽?我說的有錯嗎?”
“在陸大人身旁負責她的安全并時刻彙報她的行蹤——交給我這項任務的是少主你啊,現在我告知你只是奉命履行職責而已,被少主這麽一說倒是我的不對了。”
十一雖說明面上是齊澤的侍從,但是因為兩人年齡相仿且從小一起長大,說是像主仆的關系,更多的是兄弟之情。所以很多時候對于少年的無理取鬧,十一都盡量縱容,過于不講理的時候還是會默默吐槽反駁出來的。
“……我,我也不是這個意思。總之,既然我已經知道了,我現在就要去找阿白,父親一會兒來了就說我練劍的時候不小心傷了自己回屋養着了。”
齊澤說着,徑直去了馬棚裏将自己的愛馬給牽了出來,通體雪白的馬駒渾身矯健有力,它踏了踏馬蹄,像是蓄勢而發的疾風一般,眼睛澄澈帶着一股傲氣,和它的主人極為相似。
十一剛想要上前去制止住齊澤,但是赤兔火馬駒在看到他的靠近之後立刻擡起前面的馬蹄,似乎想要一下子踏平他一樣,不允許他再接近。
“哈哈哈往後點,往後點!我的赤兔火馬駒可不是尋常的馬匹,這麽一踩下去指不定會出什麽問題!”
少年大笑着翻身上馬,因為高度的原由,十一必須擡起頭望着他。此時陽光耀眼,他逆着光垂眸看着他的模樣,宛如神明。細碎的金色的光灑在他的衣襟處,将他周身的輪廓給弄得分明。
“三日之內我必回來,我們可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所以這三日就有勞十一幫我掩護着些了。”
“少主!”
齊澤說完揚鞭絕塵而去,十一剛剛開口喚他,便被揚起的灰塵嗆住了口鼻不住的咳嗽了起來。
別說三日了,之後那一小會兒的周旋都足夠要了他的命!
陸白此時還不知道齊澤已經快馬加鞭的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而來,現在她被安排在了一件靠近□□院的房間裏,環境清幽靜谧,對此她還算滿意。
這處房間離寧安王的居所稍微有些遠,以往歷任前來汴州的官員都被安排在了這裏,而陸白也沒有任何的特殊。
她拿起茶盞正準備喝,窗外的一只白羽的鳥停在了窗欄清脆的鳴了幾聲,然後又歪着頭理了理羽毛,樣子乖巧可愛極了。
“來這王府這麽會兒終于瞧見了一個順眼的了。”
陸白帶着調侃的意味說道,起身朝着窗邊走去,她手中拿了一塊碟子裏的杏仁糕,碾碎了些細細地灑在了鳥兒的面前。
在外人看來可能會覺着這鳥不怕生,在陸白靠近的時候沒有飛走,就着她灑下的碎屑,試探性地啄了幾口後便歡快的吃了起來。
其實只有親近她的人知道,她天生就很有動物緣,只要她沒有惡意,大多數的動物都不會拒絕她的靠近。
陸白垂眸,白皙修長的手輕輕地從它的羽毛撫過,一下一下,像是在碰觸着什麽稀世珍寶一樣,柔且缱绻。
“還要嗎?”
她低聲詢問着,拈着些許邊角的糕點細細的又為它碾碎了些,長睫之下是少有的柔和情緒,和皇宮深處的那條天燭河水似的,垂柳依依落着綽約的身姿,溫和恬淡。
一旁在暗處觀察着的暗鴉看着陸白這般模樣稍微晃神了一會兒,莫名的覺得她這樣子比起雪虞跳舞時候還要好看。
雪衣少女的舞蹈是動态的美,自然美的如同畫卷,但是此時陸白只是微微彎着眉眼,卻仿佛能夠從那點兒暖意之中看到春日。
這麽呆愣的看了好一會兒,依照着魏暮的吩咐,他拿起紙筆将這副畫面給畫了記錄下來。
原先時候是不用這般麻煩的,但是自從之前過于偏頗的彙報了情況之後男人便這樣要求他了,好在繪圖對于他來說算是強項。除了輕功是一絕之外,他的畫也不賴。
而又想到這是王爺會親自過目的畫,暗鴉比以往随手塗鴉要顯得認真的多,一筆一筆記錄着陸白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