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要說這齊澤,雖說是江湖人,但是是這玄宇劍莊的少主,威懾力并不比一個皇族人弱。
加上一些明裏暗裏的聯系,和權貴皇族之間也結識許多,鮮少有不認識他的。
在這群認識他的人之中,陸白因為幼年時候學武,被陸生送到了好友齊秦那裏,也因此自然和其子齊澤成了玩伴。
陸白學武并不算得多精深,只是身性體寒,再加上小時候身子弱,三天兩頭便是湯藥往嘴裏灌,于是為了稍微增強些體質所以便被送去了劍莊。
而齊澤卻和陸白不一樣,是百年難遇的練武奇才。
從小便超了同齡人一大截,尤擅劍法,一把雪色長劍襯着暗紅的衣衫,如同落雪紅梅般绮麗。
比起其他長在劍莊不問世事的少年來說,齊澤則閑不住常年往外面跑着,江南煙雨,北漠荒涼,全部覽了個遍。
只要是他遇到的新奇玩意兒,無論貴重與否都會一并捎帶給陸白。
陸白沒什麽玩伴,在官場之上她的閱歷并不深,說話什麽都不能過于随意,只有在和齊澤一起的時候才相對比較自由。
她看着這裏熱鬧的場景,便不由得想到了那個肆意灑脫的男人。
像是他喜歡來的地方。
林之寒沉默了一會兒,想起那個少年的眼神,然後并沒有說什麽只是蹙了蹙眉。
……還是個孩子。
他慢慢的将柔軟的筆端輕輕地落在了精白的紙上,懸着的手連指尖都是好看的。
陸白很少和林之寒接觸過,或者說她一直都很少主動和他人接觸。
倒不是說什麽性子清冷孤傲,對于人際之類的她是真的不擅長,而且官場之中誰和誰走的近了,并不是什麽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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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不是這一次出題,她應該不會和眼前的男人有什麽過多的交際。
一柱香的時間為限作一首詩并不是什麽難事,但是要想得到值得能夠細細的推敲的詩句,卻也并非易事。
反正,她是沒這個本事。
這麽想着,她懶懶地後背往椅子上一靠,斜斜地坐着,青絲如綢緞披散着,白玉冠也束不起她這個年齡原本有的精氣神。
林之寒剛剛寫好,遞給了一旁靜候着的侍女之後,一擡眸便看到了斜躺着的陸白。
她單手撐着下颌,優美的側顏如玉白,自帶一些慵懶氣息,然後餘光瞥到了他的動作,立馬坐直了些。
“林大人不愧是前帝師,才堪堪半柱香的時間不到便寫好了。”
男人只是淡淡的搖了搖頭,一旁的紙墨還在,并沒有被收回去。
“這只是第一道題罷了,算不得什麽難事,接下來,還是得看陸大人了。我之前雖任帝師,但是主要是教授兵法之術,詩詞歌賦并不是我的強項。”
“……”
到頭來自己還是得剽竊一番先人的成果:)
……
今年桃花祭的盛宴以“舞”為主,以詩作題。
前面異族的舞蹈雖美,但是作為壓軸,還是要用本國的舞。
青川舞者千萬之多,每年争這結尾獻舞權的十分激烈,而在最後的時候,除非上臺,不然不會有人知道是誰跳着最後一舞。
這也是〔松門樓〕的一個攬客手段,畢竟神秘感更會引起人的好奇心,才會有一個期許的看頭。
齊澤撇了撇嘴,看着和其他人一樣朝着臺上看去的陸白,一瞬間有些煩躁。
不就是個獻舞的戲子嗎,有什麽好好奇的!
十一瞥見少年氣鼓鼓的樣子,因為司空見慣了,所以也并沒有多放在心上。
如果他此時知道少年心中所想一定會更加沉默。
說什麽不好奇什麽戲子而已,都是假的,之前不知道是誰花了高價選了最好的一個位置,就為了等着最後看一看今年的獻舞者。
臺上被細細的紗幕所遮掩起來,然後在緩緩升起的煙霧之中,一襲雪色衣裳的少女翩然而至,小巧的足踩着薄紗滑到了中央的位置,如飛仙似的。
然後她在绫布上站了一會兒,稍微用力一甩,水袖所帶起的風将四周的飄渺霧澤給揮散,又落在了兩邊的塗着紅釉邊緣的鼓面上。低沉的鼓聲将所有的靜谧襯得更加的清晰,四周連同着呼吸聲也聽得清楚。
“看來是個會點功夫的姑娘。”
林之寒眼眸沉着,視線落在了那面被擊響的鼓上。
這哪裏是會點?光是之前踩在紗布之上那一幕,便知道是個練家子。
陸白不由得被男人的話給噎住,畢竟他是武将出身,又精通兵法,所以這點功夫可能真的在他看來并不算什麽本事了。
但是對于她來說,簡直酷炫的不行!
她面上沒有顯露什麽,已經淡薄如水那般,但是內心的吐槽卻是怎麽也無法止住。
突然,周圍的人驚呼了一聲,讓陸白的視線又一次落在了少女的身上。
煙霧散盡,她的面容慢慢顯露出來。眉間一點朱砂,三千青絲散着,只在上面綴着些許細碎的花瑾,和身上的衣裳一般顏色。清麗的臉,掃了一層淺淡淺淡的胭脂,襯得她更加的面如桃花,映了這次盛宴的主題。
不止是臉帶給人驚豔,她的身段纖細,舞姿曼妙。此時分明已是三月,在看到她的瞬間,似乎又一次回到了那個千山暮雪的季節,在緩緩褪去的雪水間,那是殷紅的花葉。
“……真好看。”
陸白沒忍住,這麽感嘆道。
很少有舞者有這樣幹淨純粹的氣息,不光是看着舒服,一個轉身一個回眸都是千般風情,卻并不豔俗。
“她的确是陸大人這個年紀的少年會喜歡的類型。”
林之寒一直都沒有什麽情緒波動,看着少女的面容平靜的像是一口枯井。
“……你也沒比我大多少啊。”
陸白擡眸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男人,想起了什麽接着又說。
“對了,林大人好像并未娶妻,甚至連個侍妾都沒有,所以稍微有些好奇,青川這麽大,大人一個姑娘都沒有看上?”
林之寒怔住了,顯然沒有想到陸白會這麽直接的問出來。
“如果不方便告知的話也可以不回答的,唔,我一向口直心快,心裏想着自然而然就說出來了,若有冒犯,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也覺得有些不妥當,看着男人愣了一下,然後這麽說道。
“……并沒有什麽不可說的,只是沒想到你會問我這樣的問題。”
林之寒垂眸,看着茶盞上懸浮着的嫩綠的茶葉。
“因為還沒有遇到最合适的,并不是眼光高。如果遇到了喜歡的人,無論她是庶民還是貴族,我都不會介意。”
陸白直直的看着他,發現他眼眸澄澈真摯,是真的在很認真的回答這個問題。
倒是讓她有些尴尬了。
男人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是認真嚴肅極了,哪怕此時回答一個随口的問題也是,對于陸白這樣懶散的人來說的确有些不知道怎麽相處。
她胡亂應和了幾句之後,視線再一次落在雪衣少女的身上。
林之寒自然感覺到了陸白剛剛的應付,他抿着唇,思考着自己剛剛說的話有什麽不妥之處。
舞已經漸近高,潮階段,琴瑟悠揚的聲音緩緩響起,原本的豎起的鼓被躍起的少女看似輕柔的踢倒,鼓面朝上,而她站在上面。
居高臨下的,清冷如雪。
她的足尖點着上面,明明是那樣纖細的模樣,卻每一次躍起都是鼓點之聲,和着琴瑟,舞和曲融為了一體。此時,她不僅僅成了舞者,亦是樂師。
桃花粉嫩嫣然,飄飛在了半空之中,混着點點鼓聲和少女薄雪般曼妙的身姿,鋪就成了一副絕美的畫卷,半晌也回不過神來。
陸白不由得呼吸一窒。
舞畢,少女回眸一笑,原本冷冽的面容,在彎起眉眼的瞬間,溫軟柔和。
仿佛,初雪消融,春水初盛,三月桃花緩緩盛放。
而後,春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