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每年的桃花祭都是一場盛大的春日宴會,青川皇城酒樓之中每每這個時候都會請西涼的舞娘來助興。
倒不是說本國的舞女舞姿不夠優美,只是在〔松門樓〕的客人們大多都是皇族權貴,所以青川再美的舞蹈也見多了,也需要些新鮮的事物。
西涼的姑娘身材曼妙,薄紗一層,細細碎碎搖曳着的墜着的珠石點點,清脆不已,白皙小巧的腳踩着鼓點,裙擺發間是流蘇裝飾着,旋轉時候格外的好看,和花葉盛開一般。
〔松門樓〕分外三層,從上而下四面圍繞着像是一個圓筒,中間的看臺上十幾個着着紅色薄紗的姑娘,旋起來的衣袖帶着香風,醉了一片的人。
第三層樓邊上的窗被一個侍女打開一半,窗戶邊上坐着的少年長發披散着,沒有束發,暗紅色的衣服穿在身上,袖口花紋沿着胸口處伸着淺金色的絲線說不出的肅清。
“你說這麽盛大的一個節日,那個家夥每年都待在自家府裏不覺得無聊嗎?啧啧啧,看這異族的姑娘個個都膚白貌美的,平常時候哪裏能夠看到?”
一旁的侍衛十一沒有說話,看着少年茶盞裏的茶水少了些,默默的走過去為他添上。
“少主,請用茶。”
被稱為少主的少年頓了頓,擡眸瞥了一眼十一,對于他這樣木讷的性格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十一,你說陸白今年的桃花祭是不是也不會出來?”
少年說着手指一下一下的扣着桌子,狹長是眉眼帶着魅惑的意味。他整個人都是這樣,雖然俊美,但是更多的是危險蠱惑。
就像是罂.粟,一望進去便成了瘾。
“不過,桃花祭這樣的日子,如果他要是真的出來了倒是奇怪了……”
他每年都想要将陸白給從府裏帶出來,不過她每一次都回絕了。
因為外面姑娘多了,在這個時候對于她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在她少年成名之時,剛一出門便被一個胖姑娘給一把抱住,力道大的險些窒息暈了過去。
而他只要逮住機會就用這事逗弄她,看她黑臉的模樣着實有趣。
Advertisement
想到了這他沒忍住勾了勾唇角,眉眼也帶着柔和的笑意。
“少主,陸大人好像真的來了。”
十一也沒有想到會在少年剛說完的時候就瞥見一道霜白色的身影走至二樓,而身旁的人他也認識,是禮尉林之寒,曾為當今皇上的帝師,在皇上登基之後便專司其職,近些日子和陸白一起拟定科舉試題。
男人愣了一下,也感知到了,便直接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視着。
陸白已經坐在窗邊的位置了,而林之寒坐在她的對面,黯色的衣衫和他給人的感覺那樣嚴謹靜谧,他們只是這麽坐着聊了幾句之後,陸白的視線便落在了下面臺上的舞女身上了。
她長長的睫毛之下,斂去了情緒看不真切,微抿着唇看的認真。
好啊,我邀請你你不來,林之寒一來你府上你後腳便跟着他出來了!
少年自是知曉林之寒去了陸白的府上商議科舉之事,但是沒想到的是她竟然會出來,甚至來看平日裏絕對不會看的歌舞。
“咔嚓”一聲,有什麽東西碎了。
十一垂眸,看着自家少主手中的茶盞被他給捏碎了,手中還沾着茶葉,茶水灑了一地。
少年對陸白一直以來,都有着強烈的占有欲。大概是因為從小玩到大,對于朋友的執着讓他無法容忍她和除了他之外的人走的近些。
“少主,要我去幫你将陸大人喚上來嗎?”
“不用了,我倒要看看她和那個林之寒看了舞之後還要做什麽!然後有多開心!”
“……”
……
陸白很少來人多的地方,此時這一處算是安靜,人們在各自的位子坐着欣賞歌舞,這樣的風花雪月之事在忙碌的日子裏也算是一種悠閑。
原本也只是順着人流進來〔松門樓〕瞧瞧,然而此時卻是真正的有些醉了,醉在這片绮麗的舞姿和醇厚的酒香茶氣之中。
林之寒倒不是第一次來,以往和大臣或是朋友議事的時候大多都會選擇這裏。
“陸大人,你是第一見西涼的舞?”
看着陸白看的出神,在鼓點的間隙之時他這麽問道。
“也不算……”
她前世是見過類似的舞蹈的,但是于此時卻少了些許的風韻和盛世之下的華美。
西涼人大多都輪廓較深,而這裏的舞女也是精挑細選的絕色,紅色的裙擺加上細密的金絲線繡着的花邊和青川原本的溫婉含蓄有着鮮明的不同。
她們大膽而熱烈,在這個互表心意的日子裏,只要身在青川之人,便是可以循着風俗的。
當今的趨勢是融合,各色的文化和習俗,在這個包容性極強的時代。很像歷史上的唐朝,但是卻青川卻并沒有唐人那般開放。
陸白想着,隐約有了些許試題的思緒。
“一舞畢,依據往日的規矩,便輪到在坐的客人們來揮灑筆墨了。”
這個時候着着薄紗紅裙的異族的少女們已經退至臺後邊上,但是隔着煙青色的紗,她們的眉眼還是看得清楚。
不過隐隐約約的,有一種朦胧的美感。
“還有其他的流程?”
陸白原本順着鼓點的節奏在桌子上敲着的手指一頓,看向了對面的男人。
“……我原以為陸大人是為了拔得頭籌而來這裏的。”
畢竟美人香風,誰不想擁這一回?
“……不,我只是看着人多就順勢被擠進來了。”
“……”
林之寒嘴角抽搐了一下,最後只是嘆了口氣,無奈的對陸白解釋道。
“舞蹈雖是給衆人觀賞的,但是舞畢,在坐的都要依着情景感受賦詩一首。前些年的題目不同,今年是以西域的姑娘為主……”
然後接着他又給陸白講了之前幾年以詞,曲,還有樂器等為主評選的形式。
青川人大多數的文人都愛風雅之事,在這個重文的時代裏,這也成了互相切磋的一種方式。
陸白聽得認真,直到侍女将筆墨紙硯放在她的面前,她才将視線落在了上面,不由得僵了身子。
她前世是一個理工生,對于這些文字游戲并不怎麽熱衷,更甚至有些頭疼。
她只是背的挺多而已,脫口而出的也都是前人的,算不得什麽本事。然而即使告知了他們并不是自己所作,也在莫名之中被傳為了謙虛,讓自己是名氣更上一層。
“……我剛剛在想事情,并沒有怎麽瞧仔細,還是林大人來吧。”
她這麽說着,将精白的紙遞給了林之寒。
然後陸白又微微挽着衣袖些,露出了白皙形狀優美的腕骨,細細的為男人研墨,已經徑直以行動拒絕了賦詩。
男人愣了一下,看着陸白垂眸研墨的樣子,青絲落在霜色衣服上,清新如白露,不知怎麽的,一時間他眉眼也柔了些。
“也是,你似乎并不怎麽喜歡出風頭。”
林之寒想起了什麽,這麽沉聲說道。
三樓上靠着邊上的位置,一個少年手放在窗欄,看到陸白為林之寒研墨的靜谧樣子,不由得用力扣緊,骨節也泛白了些許。
“明明我才是她最好的朋友,她都沒有為我研墨過!十一你說,她這樣是不是很過分?”
“……少主,那我去給你研墨。”
十一沒有接少年的問題,靜靜地想了一會兒,然後走到前面準備給他研墨。
“研墨?研什麽研?!你跟了本少主這麽多年了難道以為我能夠寫得出來什麽像樣的詩詞嗎?!”
“……”
這倒是實話,但是這麽理直氣壯的說自己沒文化還是頭一次見。
此時陸白似乎覺察到了什麽,擡眸看向了三樓。
“怎麽了?”
林之寒執着毛筆,骨節分明的手說不出來的賞心悅目。
他正準備寫的時候,看到陸白的視線往三樓望去,于是開口問道。
“……沒事。”
錯覺吧,總覺得剛剛有人在盯着自己。
男人微閃着眼眸,在陸白繼續垂眸研墨的時候,卻順着她剛剛的視線看去。
一身暗紅衣裳的少年居高臨下的從窗戶那裏直直地注視着林之寒,眉宇之間是不屬于文人墨客的溫潤,帶着行走江湖的傲氣和肆意。
他就這麽冷着眼眸,裏面似乎是融不開的雪色。
玄宇劍莊的少主,齊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