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離開
離開
大學報名的日子越來越近,我的心情愈加激動,對美好大學生活的向往之情,使我迫不及待想早點離家,想急于逃離枯燥、單調的農村老家。
奶奶知道我考上大學,要去的地方很遠,據說那裏冬天很冷,一輩子連村子幾乎都沒出過的奶奶,自言自語的說:“哎呦,我娃咋能跑那麽遠的地方去,那冬天恐怕冷的很啊,不知道我娃飯能吃的飽不,哎……”
聽着奶奶自言自語的唠叨,我感覺既心煩又好笑,1933年出生的奶奶,年輕時自己穿不暖吃不飽,現在便擔心十九歲的孫子,也穿不暖吃不飽。
我心裏覺得好笑,心想:“人老了,上了年紀,一天淨操些閑心,現在誰還會餓肚子,吃不飽飯呢,我這麽大的人了,還能讓自己凍到,切!”
奶奶就是那種自己淋過雨、餓過肚子、穿不暖,便也害怕擔心別人淋雨、受冷挨餓,年邁的她用自己的過往經歷,來溫暖安慰自己的後輩。
奶奶東翻翻西找找,終于從一個裹的嚴實,疊的整齊的塑料裏,拿出一雙她舍不得穿,厚厚的、新新的棉襪子,遞給我說:“拿上,到那邊穿上,腳凍疼了,可難受。”
看奶奶遞過來,那厚厚顯得都有些笨重的大棉襪,我心裏是既好氣又好笑,同時又有點難受。
她人老了,自己厚厚的新棉襪舍不得穿,卻要給我,我當然不要,奶奶卻被氣到,生氣的罵到:“給你,你就拿哈塞,死娃就怪的很,咋這麽氣人尼!”
她一邊說着,一邊沒根似的走過來,把襪子往我手裏塞,為了她安心,為了不再麻煩,我就拿過襪子,放進母親給我買的皮箱裏,她這才心滿意足回自己的房子,收拾好那褶皺的塑料袋,放進那陳舊的木箱子裏。
日子過得很快,我就要離開家,去上大學了。
這是我長大,19年來,第一次一個人要離家那麽遠,獨自求學生活。
8月底,父親送我上大學,上大學以前,我從來沒和母親離開過,她是陪我走路最長的人,沒有之一。
那天早晨,我和父親登上開往縣城的班車時,母親、妹妹在門前送我。
我上車時回頭一瞥,無意發現母親呆站在門口揉眼睛,但登車的我卻鐵石心腸的想:“終于離開了,你一個人在家吧,我終于不用整天待在你身邊了。”
7歲的妹妹也哭了,我看見小不點的她,無助、痛苦、含淚的跑回屋裏,我能體會到妹妹的那種難受,不想我走,可沒有辦法。
Advertisement
看着妹妹難受的樣子,我想起八年前,十歲的我送堂哥的心情。
那時我上六年級,放暑假堂哥從城裏回到農村老家,整個暑假我都和堂哥在一塊,感覺很開心、很快樂。
暑假快結束時,天公不作美下了幾天大雨,大雨沖斷了馬路,通村班車只能在鄉裏等候乘客,而堂哥上高中,要急着上進城補課。
大雨滴答不停的下着,陰沉潮濕的天氣裏,我懷着沉重郁悶的心情,把堂哥送到鄉上。
大雨不停的下,天氣也陰沉沉的,就像我的心情,陰沉、郁悶、愁苦,我真的不想讓堂哥坐車離開,就想和堂哥多待一會兒,多玩一會,彼此不說話僅待在一塊,我都心滿意足,可淅淅瀝瀝的雨聲似乎在告訴我,那不可能。
一路,我都沉默不語,雨嘩嘩的下,我心也嘩嘩的在哭,送到班車處,我把背的東西遞給堂哥,看向堂哥,我眼淚不争氣的就流了下來。
我就是挺不争氣的,愛流眼淚,雖然警告自己,控制自己不許掉眼淚,可我每次都控制不住,不争氣的掉眼淚,堂哥肯定看出了我的傷心。
雨淋濕了人的臉,但眼中的是淚,還是雨水,聰明的堂哥肯定能分辨出來,堂哥陰郁着臉,好像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無奈唉聲的嘆氣罵到:“媽的,這爛天氣。”
我則匆忙狼狽的轉頭就往回走,不想讓堂哥看到我狼狽的模樣,沒走幾步,我迎頭又遇到大姨的孩子,我的大表哥,他也來坐這趟車,進城補課。
猛地看到大表哥,由于長久沒見過面,我愣了一下,心裏感嘆到:“表哥長這麽高,這麽帥了嗎?”
上一刻由于不舍堂哥的悲傷,被猛然見到大表哥的驚奇鎮壓,給那股濃烈的悲傷情緒打了退熱針。
表哥笑眯眯的和我了打招呼,上了車,而我一個人頂着大雨,獨自走回家。
回到家,衣服已經濕的差不多了,但我一點也不覺得冷,只覺心裏堵的慌、難受,像是心被撕了一道口子一樣難受。
屋裏靜悄悄的,外面還噼裏啪啦下着雨,見時間還早,我脫了衣服溜進床上,趴在那裏沉沉的睡去。
..........
班車離開,我回首看到母親妹妹,傷心的抹眼淚,而我的心情卻是輕松愉悅的,為能終于離開家,去遙遠的地方,到一個新的地方,迎接新的生活而興奮,我明白理解她們的難受眼淚,就如她們理解我為何高興愉悅。
可沒辦法,坐車離開的我,心裏确實是高興,愉快無比的,向往着新生活,就像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的新兵蛋子一樣,傻乎乎、樂呵呵的向往戰場,卻殊不知,離開的是自己以後很難再回來的安樂窩,慢慢就踏上了快速航行的海盜船。
人啊!總是吃過苦頭、嘗到心酸,才會相信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現實的,否則就算旁人給其說破嗓子,其也不相信,非要自己去體驗一下,知道疼了、知道難受了、知道不易了,這才滿意似的悔悟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