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暑假
暑假
高考結束,回到老家,漫長的暑假幾乎沒有玩伴,好在此時我有了自己完全使用,支配的智能手機,沒事我就抱着手機玩,搜索加入各種大學群,像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一樣(事實也的确如此)激動的尋友,找大學入學攻略。
一天,黃昏的太陽已經落下了山頭,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但光線也不是很亮,夏日傍晚的天氣很涼爽,舒服,我無聊煩躁的在道場上來回走動,像是一條煩躁的野狗。
突然母親拿着手機,高興的讀着:“常開心同學,恭喜你被,XXX工業大學,采礦工程專業錄取。”
聽到母親讀出的短信,我就立馬跑了過去,拿過手機看,果真和母親讀的一樣。
那一刻,感覺似乎吃了糖一樣,心裏很甜、很高興,不過随即冷靜下來,我就納悶自己當時填寫志願,報采礦工程這個專業了嗎?當時我還報了什麽專業?
一時竟想不起來,不過随即而來的還是興奮、高興,因為我終于是個大學生了,可以上大學了,有大學錄取要我,有一個地方可以去,不必為不可預知的未來而擔心,感覺之後那個夏天,我都是高興的。
農村老家的日子除了舒坦,沒有煩惱,沒有壓力外,其餘似乎也就沒啥意思,沒啥激情。
有時候,沒有煩惱就是最大的煩惱,感覺生活是一潭死水,生命、生活圍繞着吃喝拉撒睡,其實就是混吃等死,沒有任何激情可言,這對于十九歲的少年就是一種折磨,不遜于殘酷的刑罰。
在家待的無聊,也沒有一個朋友,同齡人,夥伴可以玩耍談天說地,對新的智能手機也逐漸失去興趣,無聊的時候,我就讀那本我賣的大厚本《賈平凹文集》。
裏面是好幾本賈平凹的長篇小說合集,有《帶燈》、《古爐》、《廢都》、《秦腔》,我猜那大概率是本盜版書,因為字印刷的密密麻麻而且有點小,我艱難的讀完《帶燈》就耗費了好長時間,其餘的就再也沒去讀。
一天,我在屋裏看手機,突然一個陌生電話打進來,猶豫片刻,我還是激動的接聽了,畢竟從來沒有人給我打過電話,所以我心中是很稀奇激動的,激動緊張的我感覺手都在發抖。
接通後,那邊傳來很标準的普通話,問我是不是常開心,信息都對的上,然後對方說,國家對考上大學的學生,有教育補助退費需要辦理,需要我們提供銀行賬戶信息。
聽後,我覺得很真很有道理,簡直是天上掉餡餅,便激動的告訴了母親,母親聽後也高興,畢竟是能見到錢。
挂了電話,我就讓母親去找銀行卡看卡號,同時我又通過企鵝號,詢問了一個補習時認識的同學。
他告訴我說,他也接到了同樣的電話,班級群裏老師說了是詐騙電話,不要上當以免被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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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母親剛好把銀行卡找出來,遞到我眼前,我弱弱的對母親說到:“哎呀,別做夢了,同學也接到相同的電話,是詐騙電話啊!”
母親聽後疑惑,随即說道:“瑪德,現在這死騙子咋啥都敢騙,遲早遭報應,狗日滴,都抓去坐牢。”
閑着無事,父母決定去把當年蓋房子,留在溝裏剩下的那些石頭給擡到路上來,不然時間久了就沒了,此後每天閑着沒事,我們就全家出動去溝裏擡石頭。
我和父親用杠子套繩,綁住石頭往路上擡,母親則把石頭往外翻,7歲的妹妹坐在路邊的樹下乘涼玩耍。
擡石頭都是父親走後面,他給我背着大頭,走在前面的我就要輕松一些,勞動合作的倒也融洽和諧。
父親累的熱的汗流浃背,而我和母親,雖然也累也熱,但感覺要比父親強一些,看來家裏的頂梁柱,是不好當啊!
母親看着我和父親擡石頭,她坐在一旁滿臉幸福的笑着說話,說我長大了,男娃就是有用,有力氣之類的話。
聽後,我只感覺心煩,普通平常的瑣碎事,有啥好說道到。
當時我還不明白、不理解,為啥全家那樣辛苦參加勞動,搬移石頭重物,就像書本裏的愚公一樣,而母親還能那樣幸福的臉露微笑,開心的說話。
後來慢慢長大,經歷的事多了,我才能體會到當時母親的幸福,那種看着自己丈夫、兒子、女兒,一家人在一塊忙碌,齊心協力幹活,就是一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
用了兩天時間,我們一家人就把溝裏的石頭,擡到路上來,然後就是繼續平靜如死水一般的日子。
一天,母親讓我和她一塊過去看看外公,反正在家閑着也是閑着,長大以後,自從外婆去世後,我也是很少去外公那邊了。
那天,我、母親、還有妹妹,三人一塊去了外公家。
去外公家的路,還是那樣熟悉,一點也沒有變,似乎還是小時候的樣子,不過改變的是當時走路人,當時的小娃娃,現在已經長成了大小夥,我也感覺,以前要走很久很長的路,現在似乎不怎麽費力,沒怎麽花時間就走到了。
到了外公家,家裏依然還是老舊的模樣,與小時候腦子裏的記憶一樣,沒有多大變化,可以說是家徒四壁吧!
不過,這也是我既佩服,又鄙視外公的一點,他可以在那種家徒四壁、破敗的環境裏,一箪食一瓢漿的生活,而不覺得苦,反倒很樂觀,怡然自得的和任何人說笑,談天說地,也就是懶,他要是再年輕也,也就是所謂游手好閑的二溜子、街溜子。
可周圍很多人,對外公的評價是:“是個有福的人,是個樂觀的人!”
中國人這個嘴啊,說出的話你要會聽,人家不說外公懶,說外公是個有福的人,竟然把懶字,說的粉飾如此順耳貼切,我也被人家說話的藝術,深深的折服,所以我覺得中國人真的很有智慧,中國人說話的方式,要好好學習學習研究研究,頗有學問。
到了外公家,媽媽忙碌的給外公洗了幾乎一整天的衣服、床單、被罩,而我坐在道場上只顧玩手機,外公呢則坐在一旁,用樹條編框子,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我還有母親說話。
而母親則一邊洗衣服,一邊抱怨嗔怪外公的衣服太髒了,也不知道洗,外公一邊忙手裏的活,一邊嬉笑的說:“一個人過,洗那麽幹淨幹啥,能穿就行。”
小時候,外公這熱鬧的大院子,現在人基本都走光了,人很少,鄰居老外婆在家,過來和母親說話聊天,說母親孝順,還過來給外公洗東西,外公也笑呵呵的說着體諒母親的話,說:“這就好着,就是只回來看,啥都不幹,我也高興。”
而我不懂事,只顧玩手機,對那些稀松平常的聊天對話,當廢話一樣充耳不聞,事後仔細回想起來,品一品那些稀松平常的聊天,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似乎都是扣動心弦的絕美音符啊,可當時自己竟然充耳不聞,還嫌煩。
洗衣服幾乎是洗了一天,飯也是母親做的,給我們包的餃子吃。
吃完飯,我到鄰居的老外婆門上,她正在那門前坐着,她的年紀很大了,腳都是往年裹過小腳的,她那蒼老的身體,滿臉的皺紋,看了我,她頓時很高興,就用她那起了一層褶皺皮,蒼老的手拉住我的手,一邊摸,一邊羨慕誇贊的說:“娃長滴好啊,有媳婦,結婚沒!”
弄得我即尴尬又害怕,我知道姥姥外婆年紀很大,很蒼老了,她是在羨慕、誇贊我的正年輕,畢竟當時正十九歲的我,是最好的年紀。
我陪着笑搖頭說:“沒有。”
母親在一旁聽到哈哈的笑出了聲,母親是被姥姥外婆問的話,給逗笑了,而一旁的姥外婆也幫腔說到:“哎呀,人家還在上學尼,那結婚了,不過放在往年,這個年紀也是該結婚了。”
下午四五點的時候,我們也該回家了,外公非要送我們,當時我有點意外,我是從來沒見過外公送人的,估計那天是妹妹在那。
當時妹妹才7歲,個子很小,看着可愛又可憐,外公鎖了門,抱着妹妹一直把我們送了很遠,中途好幾次,母親讓外公回去不用送了,可外公卻說再送一節、再送一節,一直把我們送到商店的小河邊。
妹妹就這樣被外公抱着送了一路,我們四人也基本一路無話,只能清楚的聽見走路的撲塔、撲塔聲。
外公把我們送到河邊路的橋上,然後把妹妹放下,在地上。
我們就在那橋邊的路上分別,我和母親妹妹踏着斜陽往回走,而外公一個人,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