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打工
打工
晚上回到房子天太熱,我就無聊的下樓逛,郝勝利和我一塊。
我在前面走的快,一個人就逛到一夜市攤,那裏生意不錯,似乎剛開攤不久。
我在那徘徊了一會,終于鼓起勇氣,上前詢問老板:“你們招工嗎?”
老板長得挺肥胖,有點像香港明星鄭則仕,老板看出了我的來意,聽了我的詢問,他爽快的答應,不過有一個條件:“要幹滿一個月,中途要是走了,一毛錢也沒有。”
最後談了一下工資,幹一個月給一千五百塊,我急于找工作,加之沒掙過錢,對工資對錢完全沒概念,就毫不猶豫的滿口答應,随即立馬就幹了起來。
郝勝利發現我不見,找到我時,我已經在夜市幹了起來,我把郝勝利也拉下水一塊幹,
原本出來散步的我們,就這樣稀裏糊塗的找到了工作,那天晚上收攤,都淩晨一點多,快兩點了。
第二天,下午四五點我倆按時到,給人家挪東西,支攤位,很快夜幕降臨,到了晚高峰,客人逐漸多了起來,燒烤攤支起的桌子逐漸坐滿了客人。
來自小縣城農村的我,在家幹的是粗笨不費腦子的農活,沒幹過這種拿酒上菜要看眼色,靈活多變服務的活,加之想表現自己勤快能幹,讓老板覺得值,不至于辭退不要我,便跑前跑後的忙碌,忙的自己焦頭爛額、慌慌張張如竈臺上的螞蟻。
手忙腳亂的我忙的不亦樂乎,好似身上有使不完的勁,就怕老板不滿意,當時的我就是這麽“賤”。
一個店裏的夥計,叫他一聲哥吧,估計是看我勤快,可幹活慌亂,他便教我怎樣拿鐵簽給客人上烤串,不至于把自己手燙着,也不會把肉掉地上,我能感受到他的好心,心裏也很感激他
可能源于我太勤快,又沒見識,沒吃過夜市烤串,不知道人家那吃夜市,最後結賬是按那簽簽數結賬。我見一桌客人的桌子上,放着好多吃完的空簽,便上前給人家一把收回來,放在了收納的地方。
看的的坐在那吃東西的兩個大人,半天沒回過神,最後他們反應過來,沖着老板喊到:“老板,老板,你這夥計咋回事麽,咋把額着簽簽都收了,最後額咋結賬尼麽!”
正在烤肉的老板瞪了我一眼,吃人的眼神吓得我瑟瑟發抖,那滿臉的橫肉,肥胖的體型,整個人散發出活閻王的氣場,愣在原地我呆若木雞,似乎天都要塌下來,就差掉下眼淚來。
那一刻,19歲的我才明白,學校書本教我的那些東西,對于我來說狗屁不頂用,現實冷酷的社會才是最好的老師,而我并沒有真正的長大,19歲,一米七五大高個的我,似乎還像是一個嬰兒般脆弱,對就是——巨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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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把手頭活交給一夥計,他上前去和兩個大人交涉,這時剛才那個哥湊過來,給我解釋說:“我們結賬都是按簽算的,人家客人吃的簽你不要動。”
我這才知道自己犯了啥錯,知道自己有多傻逼,上一刻幹勁十足的氣力,瞬間被洩了一大半,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洩了氣的皮球,此刻全靠皮囊骨骼硬撐。
老板到桌前和客人簡單溝通幾句,便把事情解決,回來時側着身子看了我一眼,上一刻還嬉笑賠笑與客人交流的笑臉,看見我那張笑臉瞬間陰沉冷氣十足,充滿殺氣,似乎要吃人一樣令人害怕,吓得我急忙低下頭,轉身去找活幹。
想起前天自己來找工作的激情、熱情,此刻已經蕩然無存,此刻剩下的只有煎熬、痛苦,甚至想盡快離開,可自己又沒有那個勇氣去說不幹,錢其實是小事,雖然自己沒錢,關鍵自己沒有去說不幹的勇氣,只好默默的忍受、煎熬着。
我依舊手忙腳亂的跑前跑後,可自己幹的越多,似乎出的事故就越多,客人需要啤酒,我去拿啤酒,可一不小心就碰倒一瓶放在地上的啤酒,酒瓶一下就碎了,啤酒流了一地。
同時,聽到響聲的老板、老板娘、夥計、以及顧客都擰過頭來看,尴尬害怕的我臉刷一下就紅了,不知所措。
老板不耐煩,兇狠狠、厭煩的瞪了我一眼,我害怕的心裏不自覺一個激靈,打了一個寒顫,害怕極了,慌裏慌張把啤酒送給客人。
那一瞬,似乎整個夜市的喧鬧聲都往我耳朵裏鑽,客人的碰杯、談笑、竊竊私語,各種聲音在我腦子裏旋轉,似乎都變成了嘲笑聲,都在笑我,猛然間讓我變得恐慌,有些不知所錯。
. 不小心打碎一瓶啤酒後,老板不讓我給客人送啤酒了,讓我把剛烤好的雞翅放在小托盤上,挨個桌子問客人需不需要,其實就是變相的勸導消費,我心裏非常讨厭這種做法,可人家是老板,我不過是個寄人籬下臭打工的而已。
我不得不硬着頭皮,拿着那一盤雞翅去挨個桌子詢問客人:“麻煩一下,請問還需要雞翅嗎?還需要雞翅嗎.....”
大多數客人都是不要的,端去詢問了左側七八桌,果真是沒有一個人要,我松了一口氣,便輕松高興的又端了回去,放在烤臺上,碰巧此時老板在烤一個蒜香茄子,他看見我一個也沒有賣出去,又全給端了回來,他擡頭微笑看着我說:“咋,那邊客人沒人要。”
那微笑,溫柔的語氣,讓我原本跌落谷底的心情瞬間好了許多,心裏想:“原來這老板也沒那麽可憎、可怕、可惡,也挺和氣,和藹的哈。”
我輕松笑盈盈的回到:“嗯,那邊客人沒人要.....”
我輕松的完全放下戒備,準備好好與老板說話拉近距離時,卻發現上一刻微笑和藹的老板,熟練的烤着茄子,面容則換成嘲諷般的冷笑,斜着眼,冷眼冷面,不耐煩,狠狠的說:“那邊沒人要,你不會去那邊問問嗎?難道還要我給你說一下。”
老板的話語和神情,像一記悶棍,迅疾的悶在我剛剛恢複平靜的身體上,我像是一條被火燒、被石頭打的狗,急忙拿起剛放下的雞翅,逃似的離開站立的地方。
老板臉色一變,話還沒有說完,我就意識情況不對,吓得我拿起臺子上剛放下的一盤雞翅,心情差到極點,極其沉重的去了另外七八個桌位,強顏歡笑,語氣溫和的彎腰詢問客人:“要不要雞翅,要不要雞翅,要不要雞翅....”
那一刻,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被逼迫□□的妓女,在老板的要求命令下,不得不出賣自己,自以為高貴不可侵犯的身體,去詢問推銷雞翅,在老板眼裏,我可能就是一文不值。
那一刻,我深深體會到父親的心酸與難處,以及以前他苦口婆心給我說的那些我嫌煩的話,深刻體會到人的尊嚴,在現實工作金錢面前一文不值,陶淵明所說的不為五鬥米折腰淨是騙人的,那是因為他有十鬥米、白鬥米、千鬥米的實力與底氣,那說的比唱好聽的話,被所謂的老師宣揚,可憐愚弄了我這樣的老實人啊。
拿着托盤,望着盤子裏的六個雞翅,我就心頭發怵。
那一刻,要是有某個客人要一兩個雞翅,好似我中了彩票一般,會立馬很高興,為自己賣出了雞翅而興奮,甚至比老板還要激動,感謝那客人買雞翅吃,可殊不知這是在為老板賣東西啊。
剎那間,一種挫敗感、失敗感襲來,我感覺自己是不是有問題,有病,為啥我這麽賤,自己心裏在祈求客人能多買點手裏的雞翅,到底是為什麽?我為啥會這麽賤?我第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檢讨中,久久不能自拔。
第二天,感覺好難熬,終于熬到下班,一看時間,也到了淩晨一點多,馬上兩點,回到郝勝利家都兩點多,累的人一句話都不想說,躺下就睡着了。
第三天,懷着沉重的心情,我倆又去了,由于對老板,還有那些夥計都不熟,不知道叫啥名字,有客人要開啤酒的起子時,我就朝着那個教我幹活的夥計喊:“哎、哎、哎開啤酒的起子在哪?”
那哥給我一指,我跑去取來給客人,忙完老板把我叫過去,一邊烤着肉串,一邊教訓的說到:“你哎、哎、哎,叫誰尼,人家比你大,你不會叫一聲哥,咹。”
老板說完,還戲谑的看了我一眼,看的我心裏發怵,既羞愧又尴尬,連忙抱歉不好意思的說:“嗯嗯,我知道了,哥。”
心情差極的我,看着那些男男女女,哥哥倆倆的兄弟,親密無間、喜笑顏看的吃夜市,心裏好生羨慕又好奇:“為啥他們能坐在那裏吃夜市,享受,而我連生活,打工都要這麽小心翼翼?”
我心裏郁悶又悲傷.......
可能郝勝利也幹煩躁了,他過來對我說:“我不幹了,這幹啥幹,不值當。”
聽了勝利的話,憋屈在我心中的不滿,以及退縮之意猛然複活,我當即立馬同意。
于是我倆就一塊來到來到烤肉店老板面前說:“我們不幹了。”
老板一邊烤着肉,笑着問:“好好的,咋不幹了?”
我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郝勝利說到:“工資給那麽少,活這麽多,不想幹了。”
老板聽出我們的确想走的意圖,臉上上一刻的微笑,随即變成冷冰冰的樣子,頭也不擡的說:“好啊,你們走吧!”
我沒打算要錢,只要離開不在這幹活就行,當時找活和人家說好了要幹滿一個月,中途離開沒有錢,其實更真實的原因是:我不敢張口要錢,我慫,害怕那面相不善的夜市老板。
而一旁的郝勝利站那說:“把這幾天的工資結一下。”
老板擡起頭看着我,冷笑一聲,然後蠻橫的說:“你們麽幹到一個月沒,還要錢,你這兄弟當初咋給額說滴,是不是說幹不到一個月,中途走了一毛錢也麽得。”
老板說完,扭頭看向一旁的我,我也只好緘默着口,的确如此。
我也沒打算要錢,只要讓我走就行,就是把勝利同學坑了,陪我白白給人家幹了三天的活,我倆是一毛錢也沒要到。
離開夜市,回到房子,我就決定不找工作了,回老家。
那天晚上,西安特別悶熱,又熱又悶的屋子似乎能憋死人,躺在床上根本就難以入睡,渾身汗津津的我翻來覆去根本就睡不着,好不難受,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下樓才發現,原來是昨晚外面下雨。
郝斌準備回老家,我就決定到時候和他一塊兒。
離開那天,我下樓去附近的商店,買了一件奶、一紮啤酒,給叔叔阿姨放在屋裏。
我和郝斌去車站坐上大巴,在大巴上望着窗外的一切,此時沒有了剛來時的憧憬、羨慕與豪情萬丈,心裏突然萌生出讨厭、害怕、恐懼、想逃離的感情,不喜歡這個自己曾經向往,但并不了解的大城市,而這不過是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
久在井中坐,只覺井外闊。
不聽勸解語,向往大江河。
車流人聲沸,燈紅酒且綠。
熱鬧勾人魂,繁華迷人心。
終無立腳處,終歸是路人。
木讷不長眼,愚悶且愚頑。
嘗到海水苦,方知井水甜。
落寞逃回井,方知井的好。
細想來時路,沉默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