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三十七
第二天, 顧言真半真半假嚴肅警告謝寒,義正言辭道:“等下還要去你家,今天不許再胡鬧。”
“知道啦!”謝寒懶洋洋起身, 果着上半身去刷牙。
他背過身去, 顧言真瞄見他後背上留下的痕跡, 臉上不由一紅,是誰幹的不言而喻。
到底還是對他有點愧疚,顧言真輕咳一聲, 又找補了一句:“晚上、晚上回來再讓你……”
謝寒立刻從衛生間冒出頭,笑眯眯的嚷嚷:“言真哥哥真好~”
說着又在顧言真側臉上“吧唧”親上一大口, 這才老老實實繼續刷牙。
兩人在樓上膩歪許久, 終于在約定好的十點半之前趕到了鏡湖別院。
葉夫人等候多時, 坐在她身邊的李予之依然沒有什麽好臉色,偷偷沖着顧言真惡狠狠瞪了一眼。
顧言真假裝沒看到, 目光越過他落在葉夫人身上,恭敬道:“伯母,您好。”
“快坐。”葉夫人笑着和他打招呼,又看了看跟着一起來的謝寒,不着痕跡在他身上打量一圈, 笑着說:“小寒也坐。”
幾人坐定,葉夫人開門見山問起了訂婚的事,顧言真很是慚愧道:“家父那邊還有些意見,我會再和他好好談談的。”
葉夫人沒有責怪他,嘆氣道:“你父親的脾性我知道。”
雖然對顧正秋諸多不滿,畢竟是顧言真的父親, 結婚的事不可能完全繞開他。葉夫人的意思是:“你倆先把婚訂了,不能讓小寒就這麽沒名沒分的跟着你。”
兩人都住到一起了, 李顧兩家也算豪門大戶,葉夫人不可能任由謝寒悶不吭聲的搬過去,至少要把他的名分對外落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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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她對顧正秋的了解,這老東西恐怕現在正憋着要搞個大的。為以防萬一,她必須搶先一步把訂婚的事定下來,免得到時小兒子受欺負。
顧言真也是這個意思。他知道短時間父親那邊絕不會松口。就算領了證,在父親心裏也不過就是小孩子過家家把戲,他根本不放在眼裏。
所以最好還是先把訂婚的消息公布,父親那邊再慢慢安撫,過個一年把婚禮辦了,先斬後奏。
兩人商量起了訂婚的詳細事宜,大多是葉夫人說,顧言真聽。
“這是我給你們挑的幾個方案,你看看。”
顧言真把文件夾打開,随手翻看了幾下,問謝寒:“你覺得哪個好?”
謝寒對訂婚的事不怎麽上心,全程好像置身事外,仿佛人生大事絲毫不關心。
他讨厭人多的場合。在他看來,如果不是為了顧言真的顏面,他根本不在乎什麽訂婚儀式。
“你看着挑,我聽你的。”謝寒依偎在顧言真身邊,像是極依賴他。
顧言真輕咳一聲,示意他在長輩面前收斂點,悄悄用另一只手在謝寒腰上戳了一把,讓他坐好。
“既然這樣,那就這個吧。”顧言真指着第二份方案道,“中式布景清靜高雅,流程也簡單,我和小寒都沒意見。”
葉夫人很滿意,因為她也最中意這個策劃。因此和顧言真又細化了其中的許多地方,說:“我都找人都算過了,大師說下月初八是大好的日子。”
“剛好還有半個月,時間來得及。”
顧言真連連點頭,只說都聽葉夫人安排。
葉夫人說着忽然嘆了口氣,捂着嘴輕咳了兩聲,笑着說:“時間過得可真快,轉眼你們都這麽大了。”
她邊說比劃了一下,“我記得以前小真才這麽高呢。”
“也不知道為什麽你和予之就是不對眼,都怪予之脾氣壞。”葉夫人瞥了一眼大兒子,愁眉不展:“眼看小寒都成家了,你這個哥哥還沒個着落,真叫人操心。”
李予之嚷嚷起來:“怎麽說着說着又到我頭上了!?”
他剜了顧言真一眼,哼了一聲:“再說,他這樣哪裏好?”
他們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反倒顯得謝寒才是那個外人。他一個人在旁沉默,盯着茶幾上花瓶裏的幾朵波斯菊不知想着什麽。
顧言真察覺到他的落寞,落在身側的右手輕輕握住他,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眼神。
謝寒轉頭,對他甜甜一笑。
葉夫人将他們二人的互動瞧在眼裏,帶着些探究,又有些若有所思。
接着他們又商量了訂婚儀式上的其他細節,這次李予之也參與了進來。用他的話說,他作為大哥必須要給弟弟把關,保證當天所有的事必須盡善盡美,決不能出一點差錯。
事已至此,他再反對也沒有意義,李予之清楚知道謝寒那狗脾氣,認死理又偏執,雖然不知道他倆背着自己談成了什麽協議,但他是絕不會讓弟弟吃虧的!
“你和我弟弟結婚,總要拿出點什麽誠意來吧?”李予之雙手環胸倚在沙發靠背上,兩條大長腿交疊在一處,來勢洶洶。
顧言真點頭:“你說得對。”
“結婚是兩家的事,小寒又比我小,我當然會給足誠意。”
“訂婚後,我會聯系我的私人律師起草一份股份轉讓協議,将我手中的股份轉贈百分之三給他。”
“除此之外,我名下的所有財産,包括不動産,以及其他各種投資賬戶和上市公司股份分紅,還有南海的一個獨立度假小島,都劃到夫妻共同財産裏。”
“如果将來小寒和我離婚,這些他都可以分走一半。”
李予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謝寒也震驚了。
“不是……”李予之失聲道:“你來真的!?”
原本李予之只是想刁難一下顧言真,覺得他不可能對弟弟真心,才故意那麽說。但他沒想到顧言真甚至願意給謝寒顧氏的股份,還把屬于他的所有私財産一并劃到夫妻共同財産裏,這在豪門婚姻中也是少見的。
葉夫人面上有些動容,看了一眼大兒子,輕斥道:“大驚小怪。”
說完她面向顧言真,柔聲說:“好孩子,你的決心我知道了。”
“不過自古我們國人嫁娶都有規矩,雖然你們兩個都是男人,彩禮嫁妝這類不好商議,但該有的都要有。”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吃虧。”
葉夫人是李家真正的掌權人,她說出口的話算得上金口玉言,等于錘定了到時她給出的“嫁妝”只會更豐厚,絕不會委屈顧言真。
顧言真并不在意這些,他只是想給葉夫人一個明确的态度,與自己的決心。
到了午飯時間,葉夫人熱情挽留他們吃飯,并準備親自下廚,說是要給他們好好做頓飯,帶着幾個女傭笑盈盈的鑽進廚房。
聽說她要下廚,李予之和謝寒臉上同時出現驚悚的表情,像是聽到了什麽很可怕的事。
“我、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李予之急匆匆穿上外套拿上車鑰匙出門,生怕跑慢了一步被葉夫人抓回來。
顧言真一頭霧水。剛才李予之還摩拳擦掌一副想和他過幾招的架勢,怎麽這會見了鬼似的沒命奔逃,葉夫人做飯有那麽可怕嗎?
“……到時你就知道了。”謝寒扶額。
兩人在客廳閑着也無聊,顧言真提議道:“我可以去你房間看看嗎?”
他們結婚時間太倉促,顧言真還想更多的了解謝寒,如果能參觀一下他長大的地方,那再好不過。
謝寒聳肩:“随便。”
兩人順着樓梯到二樓,推開謝寒房間的門,入目的是一大片暖色。
淺棕色透亮的木質地板,粉刷米白色的牆面,陽光從巨大的落地窗撒進來,白紗窗簾在風中輕輕飄揚。
床邊地上還鋪着米色的毛茸地毯,床上是同色系的鵝絨被。沙發一角靠着幾個波西米風亞風抱枕,一張暖黃色書桌靠牆放,上面擺了個水晶花瓶,裏面插幾朵和剛才大廳茶幾上一樣鮮豔的紅色大波斯菊,像是被人剛換上去,花瓣垂着幾滴露水。
看得出來,布置這個房間的人很用心,應該是個內心溫柔的女性。
看出他心中所想,謝寒回道:“這都是葉夫人安排的,她喜歡做這些。”
“大波斯菊也是她最喜歡的花。”
于是顧言真心中的那股違和感再次襲來。
如果葉夫人如此精心的給謝寒準備這樣一間溫馨柔軟的房間,還每天特意給花瓶換上新采摘下來的花。
這份心意,就算是親生母親也不為過。
這房間裏的所有東西,連他一個外人都能感受到葉夫人是懷着怎樣的愛一點點将本來沒有生命力的房間變得如此溫柔可愛。
“葉夫人她……對你很好。”顧言真斟酌着說,“或許你對她有誤解。”
他說得小心翼翼,怕謝寒不高興。畢竟這是謝寒的家,生活在其中真正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憑着一點直覺也許并不準确。
謝寒沉默。他輕輕撫摸着沙發茶幾上鋪設的蕾絲,輕聲說:“這個桌布也是葉夫人自己手工鈎出來的。”
“李予之每次來我房間總嫌棄,說只有女孩子喜歡這些,可是我卻很喜歡。”
謝寒說着這些話,眼裏像隐忍着什麽。
“我一直都知道,葉夫人對我很好。”
可就是因為太好了,謝寒才更痛苦。
他無法忘記自己身為私生子的身份,不能忘記自己身體裏流淌着別的女人的血。
他的存在無時無刻都在提醒着葉夫人被丈夫的背叛;是她完美人生中永遠也抹不去的污點;是傷害了她、又讓她常常夜半時分獨坐窗前黯然神傷到天亮的孽|種。
謝寒寧願葉夫人真如傳聞一樣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