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汽水

第23章

第23章

一場大雨過後小縣城裏迎來了明媚的晴天，天空高遠，雲朵慢悠悠地在其間游着。

偶有微風拂過，将綠油油的樹梢帶得跳起翩飛的舞。

飛鳥落在樹梢上，叽叽喳喳地唱歌，一切都像是重新回歸到了童話般美好的世界。

老民居那間房子裏發生的一切都像是江霧做了一場晦暗又深沉的夢。

現在夢醒了，他回到了有陽光照耀的現實。

小縣城裏的事情總是傳得很快，但好在大家口中讨伐的都是壞到逼瘋兒子的江海。

只是落在江霧身上那些可悲可嘆的眼神多了一些。

江霧已經不在意了，他不能因此葬送自己的一生，身上背負着媽媽和奶奶的期許，現在還多了一個夏袅。

所以他得好好生活，積極向上。

老民居的房子退還給公司了，江霧搬到了夏袅家，夏擎和蔣妍玉是心懷善意的人，同意江霧在家裏住到高中畢業，并且願意幫江霧支付學費和平時的生活開銷。

相當于他們資助江霧讀書，他們本是不求回報的，對于他們家底來說，多養一個孩子，還是已經能賺取零花錢和生活費的孩子，負擔不大.

并且也只是高中這兩年，不過江霧執意要跟他們簽下借據，承諾成年後必定如數歸還。

夏擎和蔣妍玉這段時間看着這孩子走過來，知道他不容易，也了解他說一不二的性格，便沒再堅持。

自此，夏袅多了個室友，每天都同進同出。

夏擎找的律師能力出衆，短短一周事情就差不多解決好了，江海又再次被關了進去，他二進宮，被關的年月只會增長，算算時間，即使他有機會再出來也找不了江霧的麻煩了。

不過老天似乎鐵了心要懲罰他，剛進去沒多久就傳出江海查出絕症的消息。

江霧對此沒多大感觸，這人早就該遭受懲罰，現在才讓他徹底吃到苦頭，已經晚了太多了。

.

事情處理完的一周江霧可以回學校上課了，他的那輛自行車因為前前後後的花銷，處理賣掉了，這段時間都和夏袅騎一輛。

由于他身高腿長，坐在後面太憋屈，現在都是由他帶着夏袅去上學。

學校裏不知情的學生，都以為2班的夏袅和9班的江霧徹徹底底成了好朋友，連上下學都黏在一起，倆人還互相竄班。

連祁邂逅有時候找不到夏袅都會跑去問江霧。

還有同班同學打趣說祁邂逅這個“糟糠之妻”要被抛棄了，每次都換來祁邂逅一頓爆錘。

倒不是被戳中痛點，祁邂逅一點也不介意江霧加入他們的小圈子裏，只是怕讓衛莺莺聽到還以為他是個多gay的男孩！

江霧的課程落下得有些多，這段時間回家後，夏袅在一邊直播唱歌，他就在一旁補作業。

兩人互不打擾，鏡頭将兩人的手指圈進去，引得觀衆們嗑瘋了。

夏袅不太明白彈幕的意思，只覺得他們在說他和江霧的關系好，有時還會故意攬過江霧的脖頸，驕傲地回應“對呀，我們關系可好了！”

江霧每次都任由他攬着，即使瞧不見臉，也能感受到從屏幕裏溢出來的溫柔。

夏袅全然不知江霧的心思，對着瞧不見臉的直播間觀衆們笑得燦若春桃。

那雙桃花眼彎彎的，并且真如桃花一般染着點點粉意，不經意間撞進那滿眼泛着漣漪潋滟的春水裏，都要叫人醉上三分。

江霧發現他每次看夏袅就像是喝了幾壺桃花釀，暈陶陶的，只叫人想溺死在那雙眼眸間。

現在他身後沒有拖拽的水鬼，終于可以大踏步地走上岸，擁抱他的小月亮了。

心底有一些對夏擎和蔣妍玉的愧疚，但江霧有些自私地想，是夏袅伸出手來拽住他的，就不能率先松開，他要讓兩人之間的聯系更加深厚，更加密切。

只是他會悄悄的，慢慢的，不會吓到他的小月亮。

.

這周三下午又是一周一次的社團活動日。

樂隊成員江霧來這間活動室的次數屈指可數，算上今天才僅僅兩次。

不過大家對他都很歡迎，少年們的心思藏得不太好，興奮得一猜就是要給他什麽驚喜。

快要到活動室的時候，夏袅踮腳捂住了他的眼睛，因為身高差距，他們走得有些別扭。

但感受到夏袅的興奮勁兒，江霧再次無奈地縱容了。

祁邂逅走在前面開門，衛莺莺在旁邊提醒門檻和阻礙物，伍雨聲跟在他們身後幫忙拿着夏袅和江霧的書包。

直到耳邊傳來夏袅一聲“準備好了嗎？”

江霧感覺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快了起來，他從前不會為這種事情興奮。

他像是獨來獨往的俠客，沒有朋友也不屑于交朋友，只有奶奶會在他生日的時候為他準備驚喜，但年年都是那一套，江霧早就習慣了。

每次都是配合着老人家裝出意外的樣子，哄奶奶高興。

可現在不用假裝，江霧也感受到了自己超速的心跳，甚至四肢都漫上奇怪的僵硬感。

心跳的鼓噪聲都傳到了耳朵裏，夏袅貼得太近，江霧害怕他也會聽到。

終于，蒙在他眼前的細白手指移開了，眼睛從黑暗接觸到亮光總是會恍惚一瞬，那一瞬間導致眼前的景象像是一層蒙了濾鏡的舊電影。

薄透都是紗簾被風吹拂撩起，陽光穿透進來灑下一地金輝，江霧看見自己的夢想立在他的不遠處，唾手可得。

江霧覺得自己是個堅強倔強的人，卻因為夏袅給他帶來的一切，幾次三番的想要落淚。

那套在黑色的架子鼓和媽媽的背影在他的夢境裏出現過許多次，而現在，被夏袅搬到了他眼前。

江霧極力控制自己，才只是讓眼眶紅了紅，沒有讓裏面的洪水決堤。

夏袅見他一動不動，心底的興奮轉化成了膽怯，舔舔唇解釋道“是我用直播的錢給你買的，沒花老爸老媽的錢。”

“霧霧你...你還喜歡嗎？”

少年的聲音帶着細小的微顫，江霧還是第一次見天不怕地不怕的夏袅如此緊張，他沒忍住，回過身一把将少年欣長的身形擁進了懷裏。

江霧嗓音微啞“謝謝你，啾啾。”

這下，夏袅是徹底放下心來，江霧沒說喜歡，但看着狀态應該是接受了才對。

莫名的，旁邊幾人也大松了一口氣，好像完成了什麽重大任務。

江霧為了不讓他們察覺異常，極力控制自己，才忍住沒有把一整節活動課都用來擁抱他的小月亮。

夏袅高興極了，在江霧松開他之後就嚷嚷着讓江霧來一段。

等江霧坐在架子鼓前，夏袅才突然想起，“啊！遭了，鼓棒還在家裏呢。”

江霧卻看着他笑開了，夏袅看着在陽光映照下的少年，發絲松軟，笑得好像天上降臨的神祇，他有一瞬的恍惚，半晌才聽覺才回籠，捕捉到江霧的聲音，是讓他把江霧的書包拿過去。

夏袅怔怔地“哦”了一聲，中了蠱術一般，飄蕩着從伍雨聲手裏接過了江霧的書包。

看見江霧從書包裏拿出鼓棒，夏袅才陡然回神，“你帶着呢？”

江霧點點頭，他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告訴夏袅這是他收到的來自夏袅的第一件禮物，放在哪裏都覺得被輕視了，只好随身帶着。

好在夏袅和其他人都沒追問。

祁邂逅早就想再目睹一邊江霧初中的風姿了，上次雖然江霧也大展身手了一把，但始終裝備不齊全。

現在好了，裝備有了，人也到位了，他和夏袅架好相機，準備給江霧拍視頻。

.

江霧握着鼓棒，感覺手臂裏像是瞬間灌注進了力量。

閉上眼睛平複了一下情緒，鼓點響起的那一刻，空氣中的細小塵埃都震顫跳躍起來。

它們被陽關圈出光暈，像一群來自樂聲中的小精靈，纏繞着出于中心的江霧。

圍着他伴随鼓點的節奏跳一曲屬于自由的舞。

夏袅起先是看着屏幕的，怕鏡頭不小心歪了，沒拍下江霧發着光的樣子。

後來不知何時眼皮上擡，盯着揮動手臂的人就不動了。

即使這裏沒有舞臺，即使臺下只有他們四個觀衆，也不耽誤江霧像太陽那般閃耀。

夏袅開始慶幸，慶幸那天瓢潑大雨，他毫不猶豫奔向了老民居，把江霧從那狹小的、老舊的，充滿着回憶和恩怨的小房子裏徹底拉出來。

有溫暖陽光照曬的地方才是江霧該存在的。

夏袅看得入迷，沒發現原本站在他身邊的祁邂逅，往旁邊移了半寸，湊近衛莺莺身邊。

少年舔舔幹澀的唇，突然覺得之前鼓動江霧來一段的自己很傻逼。

祁邂逅心懷忐忑地問，“莺莺，你...你覺得江霧，酷嗎？”

衛莺莺眼裏滿是興奮，江霧一個人卻讓她體會到了音樂節、演唱會的感覺，能不酷嗎？

音樂聲有些大，衛莺莺也提高音量，怕祁邂逅聽不清，聲線裏染着激動“酷！當然酷！”

祁邂逅當頭一棒，暗自後悔，早知道當初就不學吉他，學架子鼓好了。

那現在衛莺莺嘴裏酷酷的人就是他了。

少年心底酸澀，湊到發小身邊問，“诶，夏啾啾，你說我現在學架子鼓來得及嗎？”

可他的發小比衛莺莺看得還入迷，眼珠子盯着江霧一動不動，半晌才問了他一句“你說什麽？”

祁邂逅一哽，對夏袅擺擺手，示意對方接着看。

片刻身後終于傳來沒有完全沉浸在江霧光環裏的伍雨聲的聲音，伍雨聲鄭重其事地将手掌拍在祁邂逅肩上，認真嚴肅回答祁邂逅的問題，“我覺得你來不及了。”

“......”

祁邂逅沒好氣地排開他的手，看了一眼化身小迷妹的衛莺莺，又往女孩身邊靠近了一點。

夏天的空氣是燥熱的，少年們的青春在一聲聲充滿力量的節奏裏無限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