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今天的天氣暗沉,又下着大雨,本該沒什麽人在外面的。
夏袅到舊民居時卻發現院子外全是人圍着,甚至有閃着紅藍燈光的警車也圍在這裏。
一些相熟的鄰居舉着傘擔憂地望着江霧家的窗口,警方人員在商量破門。
夏袅看着眼前的一切覺得像是在做夢,他的心跳幾乎要停拍,所有一切都告訴夏袅這裏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昨天遇到的樓上大爺瞧見夏袅,拽住他問,“诶,小孩兒,你知道江霧小子在家幹嘛呢?”
“乒乒乓乓的,動靜可大了,好像還有人在喊救命呢。”
“就是說啊,叫得可慘哩,有人說聽着像是江海的聲音呢。”
“對呀對呀,這不,有人去敲門江霧也不開,只好報警了。”旁邊相熟的鄰居老太也插嘴說道。
大爺這時才注意到夏袅沒打傘,連忙舉着傘遮住渾身濕透的夏袅,責怪道“你這孩子,這麽大雨怎麽不打傘呢?我陪你去敲敲門吧,你去的話,說不定江霧小子會開門呢。”
夏袅緊皺着眉,對着大爺重重一點頭,匆忙往江霧家跑去,根本顧不上打傘避雨。
大爺見夏袅一下子蹿出去,連忙追上去,邊追邊喊“诶,你這孩子,還是遮着點雨啊!”
夏袅心慌極了,迅速跑到江霧家門口,還沒喘勻氣呢,就被警方人員攔住。
大爺跟上來瞧見着一出忙對警員說道“诶诶,這孩子是江霧的同學,兩人關系好,讓他勸勸說不定有用。”
警員這才讓開到一邊,離得近了,夏袅能清楚地聽見裏面傳出來的嘶喊,不是江霧的聲音,卻一直喊着“救命”兩個字。
夏袅一顆心直直往海底沉去,他突然明白江霧為什麽早起買早餐陪他一起吃,送他去學校,在他問對方是否可以回學校上學時,只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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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早就決定了要用自己的方式來報複江海,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江海,也沒有人比他更能輕而易舉地引誘江海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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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只能聽見江海的嘶吼和叫罵,他罵江霧“白眼狼、狼心狗肺,小兔崽子...”
卻沒有江霧的回應,大家都不知道屋子裏的情況如何,但不能再等下去,否則等江霧真的做出什麽無法挽回的事情就都晚了。
現在唯一慶幸的是老民居的房子隔音不好,家裏動靜大一點,外面都能聽到。
江霧再怎麽說也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孩子,做事情考慮不到這麽周全,只是這孩子現如已是鐵了心要找江海報仇,任誰說都不聽了。
警員們聽了大爺的話連忙讓開讓夏袅上前試試,夏袅上前哐哐敲門,開口時才發現嗓子澀得要命,好像在沙漠中走了許久早已沒有水喝的旅人。
他不知道能說什麽,言語在此刻是那麽的蒼白,他只能徒勞的喊着江霧的名字。
“江霧,霧霧,你開開門。”
“是我呀,讓我看看你好嗎?”
夏袅的語氣半是緊張半是擔憂,像只在哀求的幼獸,屋子裏江海凄厲的慘叫停了一瞬,但也僅僅一瞬,随即又像警報聲一般闖進在場所有人的耳朵裏。
大家都知道不能再等了,把夏袅拽到一邊準備破門。
老民居的門其實沒這麽牢固,除了外面那層鐵栅欄門需要用技巧開鎖外,裏面的那扇鐵門年久失修,力氣大的警員一腳就踹開了,在裏面江霧自己上的那把鎖之前就被江海踹了幾腳,這會兒更是不堪一擊。
只是比所有人都迅速的是夏袅,他第一個沖了進去,瞧見正高舉着刀,像是從地獄裏走出來的江霧瞳孔大張,立刻上前将人攔抱住。
“江霧!江霧!不能這樣,不可以!”
夏袅濕熱的軀體和喊聲把江霧從失去甚至的瘋癫中叫回來,他的計劃失敗了。
江霧打算得很好,在江海等待的過程中把人敲暈然後捆起來,想以淩遲的方式來懲罰江海,但他低估了江海的體質和力氣。
他敲江海的第一下沒能成功把人敲暈,但江海格外機警,立刻反應過來,開始瘋狂往門邊逃,不過門早已被江霧上了鎖,他踹了幾下沒踹開,被江霧揪住領子向後甩到牆角。
兩人開始在這間不大的老民房裏周旋,折騰出不小的動靜。
這會兒兩人身上都有傷,江海見識到了江霧的恐怖,見警察來嚷嚷着要人把他這個喪心病狂的兒子抓緊去關起來,全然忘了自己做過些什麽。
警方看過後,發現沒釀成什麽大禍,好好松了口氣,兩人身上都有傷,這事兒定性成打架鬥毆,對江霧沒什麽太大影響。
只是警察還是沒好氣地把江霧狠狠罵了一頓,“你這孩子!怎麽胡亂用自己的方式來解決問題,你要是真犯事兒了,你奶奶能安心嗎?!”
江霧身體僵直地頓在原地,半晌才松懈下來,他還是得跟去做筆錄,被問話,夏袅不放心他,陪着一起去,剛下樓就遇到趕來的祁邂逅和祁爸祁媽。
幾人看到這個場景大驚失色,還沒弄清楚怎麽回事就連忙緊跟着警車到了警察局。
半路上祁媽還通知了夏擎和蔣妍玉,兩個大人正好下班,聽聞這事兒也匆匆忙忙趕了過去。
按理說江霧是要被拘留幾天的,但考慮到孩子的情況,加上夏擎打點了一下,問完話做完筆錄就讓江霧回去了。
江海卻因過失殺人被關了進去,他這還是第二次犯,後果可想而知。
鑒于江霧的狀态不好,夏擎幫忙聯系了律師,後續由他們大人跟進。
事情處理完,瓢潑的大雨停了,夜也變得深黑,老民居是不能讓江霧再回去,蔣妍玉和夏擎帶着兩個孩子回了家。
夏袅渾身都是潮熱,衣服濕透了還沒幹,頭發也散亂地貼在臉上,江霧雖沒淋雨,身上卻滿是髒污,臉上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這些傷在去警察局前,簡單讓醫生處理過,沒什麽大礙。
夫妻倆讓兩個孩子上樓洗澡,換身衣服,蔣妍玉去給孩子們弄吃的,夏擎則是和律師電話溝通具體事項。
江霧頹喪地跟在他們身後進門,杵在客廳半晌沒動,夏袅去拉他也沒拉動。
良久,客廳裏響起江霧暗啞的聲音,“對不起...”幾個人聽聞都是一頓,客廳裏安靜了一瞬。
蔣妍玉走過來拍拍江霧的肩膀,嗓音極其溫柔“誰都有行差踏錯、沖動的時候,江霧,有些事情換一種方式也可以解決。”
“你太鑽牛角尖了,咱們換換想法,好嗎?”
江霧看着蔣妍玉的眼睛,腦海裏閃過母親和奶奶的面容,閉了閉眼,對蔣妍玉點點頭。
蔣妍玉再次拍拍他的肩,轉頭對夏袅說“去吧,啾啾帶江霧上去洗澡換衣服,然後下來吃飯。”
“不管生活怎麽糟糕,飯還是要吃的呀。”
夏袅應聲答應,拉着江霧上了樓,兩個少年關上房門并沒有第一時間去洗澡換衣服。
夏袅把江霧推到床沿邊坐着,拿過自己濕漉漉的書包,他慶幸今天書包裏除了那兩根鼓棒什麽都沒裝,不然都得濕透了。
将兩根鼓棒拿出來,夏袅一言不發拽過江霧的手,讓他緊緊握住,然後才對其正色道“江霧。”
“這才是你該握的東西。”
夏袅的聲音像一聲突兀的鼓點跳進江霧耳朵裏,他怔怔地看着夏袅,好一會兒才領悟到這句話的意思。
他的小月亮在告訴他,你的手不該握着刀,而是該握着敲出悅耳節奏的鼓棒。
江霧喉結滾了滾,只覺得手中的兩根棍子像是在發燙,他慢慢低下頭,看了眼手中的鼓棒,頭發散亂下來蓋住他的眼睛。
夏袅聽見他滞澀的嗓音,“你不怕我嗎?”連他自己都覺得今天的他像是一個瘋子,他無法思考,一心只想把江海殺掉,他腦海裏有許多種恐怖的懲罰方式,覺得怎麽都不夠洩憤。
如何殘忍的對待江海都不足以彌補對方接連讓他失去兩位至親的痛苦。
江霧是堅韌的、頑強的,他可以過苦日子,可以不停打工賺錢填補奶奶生病的開銷,即便那是一個吞錢的魔窟,他也不會抱怨。
江霧只是想讓奶奶活着,只想奶奶長久地陪伴在他身邊,最終老人家卻是以這種難以讓人接受的方式離開他。
少年只覺得憤怒和不公,想以自己的方式來報複。
他腦袋裏在構想着計劃時一點都不冷靜,像個嗜血的瘋子,現在夏袅把他從黑暗裏喚了出來,并且将他的夢想親自交到他的手裏。
在問出這句話時,江霧是忐忑的,他後知後覺地害怕被夏袅害怕、讨厭、躲避。
又有一絲隐秘的慶幸,慶幸他沒有真的做下無可挽回的事情。
夏袅對着他搖搖頭,“我不怕你,但是我有點生氣。”
江霧握着鼓棒的手緊了緊,眼眶有些發紅地看着夏袅,他看見少年一雙桃花眼瞪圓,再次對他強調“我有點生氣。”
“但是,你答應給我做一輩子的鼓手,我就原諒你。”
江霧猛地垂下頭,卻還是沒藏住那顆奪眶而出的淚珠,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串兒,接連砸落在他和夏袅交疊着的手背上。
從江奶奶離開都沒哭過的江霧竟然被他幾句話說哭了,夏袅心底惶惶,開始擔憂是不是自己的表情太過刻板嚴肅。
還沒反思出原因,夏袅就被江霧一把抱住,他瞧不見對方的面容,只能聽見江霧沙啞的聲音說着“我答應。”感受着少年抽泣聳動的背脊。
看似冷酷的江霧一哭起來就收不住,夏袅沒安慰過人,只能學着蔣妍玉小時候哄慰他的方式,手輕輕地撫過江霧的脊背,一下又一下。
好像真的有神奇的魔法,江霧覺得那些內心的斑駁的瘡疤逐漸被撫平。
他宛如重生了一次,要去迎接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