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陣風吹來,枯枝衰葉嘩嘩落下,再次重疊在厚實的葉毯之上,林文築就這麽鎮定看着對面的人,臉色沉着,不是下定了決心,而是對某些信念堅定的守候,至于他是否懷疑她,早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葉傾淩沉沉的看着對面的女人,手伸在半空之中,抓到一片枯葉,他把枯葉一點點捏碎,碎葉随風散盡,他這才走到她面前。
林文築還是執着的看着他。
就是這雙看人時目光如同有實質的眼睛。
葉傾淩莫名的心生起一股兒憤怒,還未有所思索,身體已經給出了本能的行動,他的手直接從她脖子上伸進去,拉扯出那條早已經失色的紅線,包括那一塊吊墜,他拿在手上,狠狠的扯動,哪怕她因為疼痛臉色扭曲也未放手:“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有什麽目的,現在就給我滾。”
林文築慌亂的看他,似乎不懂。
葉傾淩狠扯紅繩,紅繩卻未斷,反而讓她直接撲在了他的懷裏。
“我不走。”林文築想抱着他,手裏拿着的鴿子讓她只是輕輕的靠在他的身上,“我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離開這裏我根本活不下去。”
葉傾淩沉重的呼吸一口氣:“我可以給你安排家人。”
她擡頭看他,身體微微顫抖:“什麽意思?”
“讓你嫁人生子。”
林文築閉了閉眼睛,嘴角隐隐升起一股兒苦笑:“為什麽呢?三少你突然讓我離開,還要給我安排丈夫,我哪裏做得讓你不滿意了嗎?我在鳳舞天工作,每天面對的除了一起工作的同事,就是賓客了,我這樣的人哪裏可能去相夫教子,還是不要去害了老實可靠的好男人的好。”
葉傾淩放開了手上的吊墜,他竟然會因為這個吊墜和她的眼睛心生了那麽點憐惜,竟然希望她能夠遠離這趟渾水,去過正常人的生活,他應該檢讨自己了,葉傾墨培養的人如果真就只有這麽點本事也就不是葉傾墨了,他竟然會因為葉傾墨的人情緒失常。
不過一塊吊墜而已,誰規定了擁有這塊吊墜的人就是吊墜原本的主人,兵荒馬亂的年代,一塊吊墜換了銀錢食物都有可能,甚至是對方的故事也可以套在自己身上。
葉傾淩摸摸她的臉:“試探你會不會離開我而已,怎麽,吓到了?”
她深呼吸一口氣:“嗯,下次三少別用這麽吓人的方式試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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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和這只鴿子有緣,那就自己厚葬了它吧!”
“是。”
葉傾淩轉身,踩在樹葉上大步走開。
林文築抿着唇,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清楚。
她雙手捧着鴿子,繼續走向樹林深處,蹲在地上,把鴿子放在地上,把樹葉刨開,用手在地上挖出了一個小坑,把鴿子放進去。
“是我沒用,保護不了你。”她看着這個小墳包,“不知道我死的那天,有沒有人願意掩埋我……”
“但我不後悔,原本就是孤身一人,我寧願做點有意思的事,讓自己的人生變得有意義。”
葉傾淩回到天行居,石岩已經把葉志恒送回到鄧清芸身邊趕回來,葉傾淩神色不明,石岩打量了葉傾淩片刻,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三少,這位林小姐處處充斥着古怪,偏偏又抓不到她的把柄,我認為繼續留她在你身邊很危險。”
葉傾淩用手指扣了扣桌子:“嗯?”
“今天的事擺明了就是她的試探,明明我們都不再派人緊盯她,她做事還是能夠如此謹慎,這樣的人哪怕是一點蛛絲馬跡都能夠判斷出一些事來,如果把某些事傳遞出去,對我們來說就是巨大的損失了。”石岩臉色沉了沉,“我想我現在明白了為何大少會派她來了。”
葉傾淩聽到這話反而笑了:“她是有三頭六臂嗎?為何你們一個個對她都有如此高的評價?”
“三少……”
葉傾淩嘴角勾了勾:“從我把她帶回來那一刻開始……不對,從我從她屋子裏走出來開始,你們就戰戰兢兢,我是男人,遇到個合眼緣的女人而已罷了,你們的反應太大了些。”
石岩臉色暗了暗,葉傾淩把話說得如此明顯,他還能夠說什麽?葉傾淩從鳳舞天或者其它地方帶回來的女人是不少,可是真收人的真沒有幾個,能讓他有興趣的女人不多。
葉傾淩有些自嘲:“你們不就是怕她會是下一個煙雨柔罷了……”
石岩垂下頭,那個名字被葉傾淩親口提及,即使他的語氣再輕,也無法将那些沉重的過往一同輕描淡寫的掃過。葉傾淩把鄧清芸葉志恒母子保護得徹底,鄧清芸也懂事的極少出門,如果說葉傾淩還曾把心思放在誰身上,也就是那位煙雨柔了,她的真名是什麽沒人知道,大家清楚的只是葉傾淩為她畫了一幅畫,題名為煙雨柔,從此以後她便以這個名字自稱。
煙雨柔這個名字不僅僅代表着這幅畫那麽簡單,還包括她的人生由葉傾淩書寫。
但也是因為她,葉傾淩當年才會受到那麽嚴重的傷。
一段被算計的相遇和唯美愛情,他明知道對方目的不純,還是親自趕去,身受重傷。
二段
書房內一時寂靜冷清,誰都沒有說話,仿佛一同被扯進了回憶的漩渦之中,未能夠脫身而出。
直到從洛城趕回來的姜越進書房打破這詭異的沉默。
葉傾淩還是很了解自己的手下,姜越通常情況下沒有多少情緒,至少在這書房重地是如此,能讓姜越神色激動,想必這次去洛城收獲不小。
姜越一進書房立即感覺到不對勁,疑惑的看了一眼石岩,偏偏對方沒有回饋自己任何信息,只有硬着頭皮看葉傾淩了,葉傾淩挑眉的看着自己……“三少。”姜越吞吞口水。
葉傾淩沒為難他:“說吧,有什麽格外的收獲。”
這下輪到姜越詫異了:“您怎麽知道我有格外的收獲?”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打聽出來了什麽?”
“我到了洛城後,為了不引人注意猜測我的意圖,就先去羅家拜訪,向他們說了前去的目的,雖然他們的表現看不出不妥,但我還是覺得不對勁。哪怕羅家顧忌着三少您的身份,有怨言不敢發,但又不是你本人到場,他們何必對我如此熱情?于是我就多留心觀察,然後就發現羅夫人在看到那些遺物時,并沒有哀傷的神色,反而是羅府裏的一個姨娘神色哀痛……”
葉傾淩聽到這裏,眼睛眯了眯:“我父親為我娶妻時,要求的可是羅府嫡小姐。”
姜越也揚起了嘴角,知道三少已經猜出了其中的隐情:“三夫人乃是那名姨太太所生,當年羅府真正的嫡小姐羅秀玟心有所屬,更不惜未婚懷孕來躲避這樁婚事,羅家自然不肯放過這樣一樁婚姻,于是将羅家二小姐羅雲秀以嫡小姐的名義嫁了過來。”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畢竟羅秀芸已經去世,但羅家做下了這件事,就等同于給了葉傾淩一個把柄,以後以此讓羅家給予方便,相信羅家不會拒絕。
姜越繼續道:“這件事是羅家的忌諱,沒人敢提起,他們還妄圖打聽我去洛城的目的,以為我是因為這件事找他們算賬……”
葉傾淩笑了笑:“看來是莊家那件事把他們吓到了。”
對不知情的人來說,莊允懷害死了那麽多人,這就是犯下了天大的過錯,卸職都是輕的,然而在葉三少親自發電報去求情後,葉司令不僅沒有讓莊允懷卸職,反而繼續用他,當然了,沒有過去那般重用,從這一件事上就可以看出葉司令對這個兒子的重視。
葉司令如此重視這位葉三少,假如他真要計較當年的欺騙,羅家又是否承受得住葉司令的憤怒?
姜越也跟着笑起來:“所以我幹脆将計就計,以此為目的,當我把這事攤開後,他們也終于說了實話……”
“做得不錯。想必他們也聽過我的名聲,知曉聽話的人我很喜歡,不聽話的人我會不惜一切代價讓他為不聽話而後悔。”
“羅家的長輩們很識時務,就是羅家大少爺有點麻煩,恰好現在羅家由這位大少爺當家。”
“看來得去會會這位羅家大少爺,看看他究竟多麻煩了。”葉傾淩明顯的不以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