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葉志恒一臉得逞的看着她。
林文築看着葉志恒身上厚實且顏色鮮亮的衣服,突然覺得真好,活在華府美食中的富貴孩子,除了學學功課外,什麽都不用擔心,還能無聊的為母親出氣,管管父親的豔事。她像這麽大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和哥哥姐姐一起去山上撿蘑菇挖野菜,只希望母親每日的嘆息能夠少一點,只希望家裏能有銀錢把房屋修繕一遍,冬日就不需要擔心冷風灌進來,夏天就不必擔心雨水讓屋內變成河流……她的兩個妹妹,一個是被凍死,一個是生下來活活被餓死的……而她的家人,是被砍死……
林文築勾了勾唇,有兩種家庭的孩子小小年紀就有計較,一種是生活貧困孩子衆多,兄弟姐妹都是争奪口糧的對手,另一種則是豪門子女,從小就活在爾虞我詐之中。
青山官邸,一共就只有葉志恒一個孩子而已,葉志恒怎麽就被教育成這樣?如果真是鄧清芸的緣故,葉傾淩就不知道管管,還是葉傾淩只是讓他吃好穿好,其餘的都不需要過問?
林文築沒有同葉志恒多言,她一個成年人,和一個小孩子計較,的确不應該。
她轉身離開,說句實話,如果沒有葉志恒領路,她還真不可能跑到這些地方來,青雲官邸實在是大,有時候不過一條小路罷了,走出去後就是別有洞天,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靜湖,離開時還有點不舍,明年荷花綻放時,她能否有那機會欣賞到如斯美景?
明年明月花開依舊,明月明年人複還在?
她自嘲的抿抿唇,就連明天都不知道在哪裏,還去想明年明月,她果真是太無聊了。
一路行走,一路欣賞假山流水。
流水潺潺,水不斷聲不絕,她聽着流水聲,竟聽到隐隐約約的咕咕聲,那熟悉的頻率讓她頭發發麻,一步步向着聲源處走去,當然沒有忘記四處張望有無人跟随。青雲官邸土地遼闊,傭人繁多,卻也不是随處就能看到人,她松了一口氣,這才一步步接近那聲源。
繼續向前走就是一片樹林,林間樹葉鋪地,底層腐爛成淤泥,上層則覆蓋,空氣裏有草木的腐蝕氣息,這味道讓她安心,這說明這地方不止沒有傭人打掃,也沒什麽人會特意來此。
咕咕聲就更大了,她笑着伸出手,一只鴿子就飛到了她的手上。
“別叫了哦!”如果引來了旁人,小心小命不保。
她用另一只手撫摸着鴿子背後,羽毛光滑感覺,小東西被養得很好。這一只鴿子是她被人培養時無聊時所養,因為朝夕相對的關系,她很喜歡這小東西,後來她進入鳳舞天,小東西自然不能跟着她。
“我身上沒有吃的,你會不會嫌棄我?”林文築真有點擔心,這麽久沒有見過面了,難為小東西還記得自己。
鴿子飛了起來,卻沒有飛多遠的距離,撲騰撲騰翅膀,不知道是在表達不滿還是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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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築嘆了一口氣,這只鴿子是大少那邊用來傳遞信息的工具,她自己何嘗不是一個工具?
林霧說她養的鴿子想她了,小東西就果然來了。
青雲官邸被葉傾淩的人守得固如金湯,否則葉傾墨怎麽可能從鳳舞天這種明顯有所意圖的地方送人,這般防守之下,小東西又是如何進來的?她希望把事從好的方向去想,人無法被送進來,畢竟青雲官邸裏的傭人為了防止是別有用心的人派來,連買賣人都是從一些小地方主動挑選,可是對于這種小動物,應該沒有那麽嚴格吧,何況小東西長得灰撲撲的也不吸人眼球。
她招招手,小東西再次落到她的手上,并啄了她的手。
她笑了笑,這才拿出了早已經準備好的紙條,卷成小小的一卷,用繩子牢牢的捆在小東西的腿上。
她抱着小東西,用力的向上一扔:“去吧!”
她一直盯着小東西,直到小東西展翅而飛,她臉上的笑意剛浮出,就聽見一聲巨大的聲響,小東西咕咕兩聲,翅膀狠狠的撲騰了幾下,幾片羽毛掉落,小東西直直的砸在地上。
她的腦子懵了一下,立即向小東西跑過去,撿起小東西,子彈直接穿過了身體,小東西直接死透,她的手上是溫熱的屍體和血。
她臉色蒼白的看着拿着槍的石岩。
石岩作為葉三少的副官,一向同葉傾淩形影不離,替葉傾淩處置身邊的各種大小事務。
石岩收起了槍,看着林文築的目光就如同在看一個死人,三少說得沒錯,只有放任才能夠抓到對方的小辮子,這才過了多久,不就露出了馬腳?官邸內從不養任何鳥類動物,現在更是任何動物都不再養了,哪怕是小公子哭着嚷着想養貓狗,也依然沒有得到允許。
一只飛進來的鴿子,好像只是一個小目标而已,可對于稍有蛛絲馬跡就如驚弓之鳥的守衛們,這就是一個巨大的目标。
“林小姐。”石岩伸出手。
林文築退後一步:“石副官是許久沒有沾葷,想拿這鴿子填飽肚子?我同這只鴿子有緣,不如把它交給我,我想親自掩埋她。”
“林小姐,我記得你是唱歌的,不是戲子。”所以就不需要繼續演下去了。
“我聽不懂石副官在說什麽。”
“很快林小姐就懂了。”
石副官退後兩步,樹林裏多了腳步聲,葉傾淩抱着葉志恒一步步走過來。
葉傾淩看了看石副官又看了看林文築:“這是怎麽了?”
在葉傾淩懷裏的葉志恒一雙大眼睛圓滾滾的轉了轉,頗為機靈,他笑了笑:“爹爹我知道了,石叔叔一定是知道了這位姐姐欺負了我,所以這是在為我報仇。”
葉傾淩皺了皺眉:“哦?”
葉志恒趕緊告狀:“爹爹,這個姐姐一點不溫柔,看到我就問我娟子姐姐在不在,我說了不在以後,她就想打我,幸好我跑得快……”
“是嗎?”葉傾淩看了葉志恒一眼,“既然有仇就得自己報才對,怎麽能找你石叔叔?”
“我是小孩子,沒有辦法對付大人,所以只能找你們大人幫忙了。”葉志恒靠在葉傾淩的懷裏,“爹爹,我不喜歡這個姐姐,讓她消失好不好?”
葉傾淩意味深長的看着自己這個兒子,把葉志恒放在地上:“作為男子漢,自己的仇自己報,別想用年齡小的借口偷懶。”
葉志恒愣了一下,小跑到林文築面前,笑得意味深長:“姐姐,雖然我年齡還小,只能被你欺負,但等我長大後,我就不受你欺負了,今天我不會讓爹爹幫我報仇,我先放過你,以後再找你報仇。”
葉志恒說完話就又小跑到葉傾淩身邊。
葉傾淩這才拍了拍葉志恒的頭,一副父慈子孝的溫和場景。
林文築只覺得身體僵硬發麻,已經沒有任何感覺。
葉傾淩沖着石岩點點頭,石岩這才走過來把葉志恒抱起來,走出這片樹林。
葉傾淩悠閑的走到林文築面前,看着她蒼白的小臉似乎覺得好笑:“你一個成年人,怎麽能欺負個孩子?石副官就是替恒兒給你一個教訓而已,就這樣就被吓到了?膽子這麽小可不好。”
她只是愣愣的看着他。
葉傾淩也不介意她不回話,伸手就從她手裏拿過鴿子上綁着的紙條:“這個是什麽?飛鴿傳書?你想傳給誰,難道是金姐?”
他并不打開紙條,仿佛已經明晰一切,偏偏欣賞她事情敗露後的表情,以此獲取那可惡的快感。
林文築看他幾秒:“我只是看到這一只鴿子,想到可以飛鴿傳書,于是覺得好玩,于是試試看。”
“試什麽?”
“試一下這是不是別人用來飛鴿傳書的鴿子。”
到現在也嘴硬的布誠實,葉傾淩眼神立即淩厲起來,看着她的眼睛,慢慢打開了手上的紙條。
除了沾染上的一點血跡,紙條是空的,沒有一個字。
葉傾淩這才看着她輕輕一笑,難怪有恃無恐,因為她根本沒有打算透露什麽信息,她如此小心,大概就預料到了,于是試探着府內的戒備情況,如果真的能夠送出消息,下次再送也不妨,一只鴿子哪有小命重要。
“可惜了。”葉傾淩淡淡出聲。
可惜什麽?可惜這次沒有抓到她留下的蛛絲馬跡,沒能讓她成為青山腳下的一句屍體?
林文築沉默的看着他:“三少是懷疑我嗎?”
“你覺得呢?”
“我覺得三少可以懷疑你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但不需要懷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