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3)
第12章燒心(3)
顧誠發送完那個文件後,裴季青并沒有立即回複。
也可以說沒有立刻去查看。
只是在午休掏出手機看信息的時候才看了對方給自己發的信息。
其實對方發的時候他就看到了,但是他以為又是什麽騷擾式的信息,就沒去管他。
現在這麽一看,他突然就坐不住了。
因為對方給他發送了一個文件,也不是什麽多重要的,但是涵蓋了顧氏集團近年來所有的規劃還有未來幾年內的一些計劃。
他不知道顧誠的意思到底是什麽,這些文件給他又是什麽意思。
裴季青想,他覺得對方可能已經發現了點什麽,只是一直在演着。
雖然顧誠是個人渣,在公司處理上也不怎麽上心,但是他多精明啊,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這是顧灼的原話,他哥雖然不是好人,但是在這方面确實很敏銳,就連他也只能靠這些暗裏的手段去逐步瓦解。
裴季青并沒有回複這條信息,因為他覺得沒有那個必要。
就算是回複了也不知道該怎麽去說。
-
他靜靜看着對話框裏的那個文件,心中有些複雜。
他已經把這個文件從頭到尾看了兩遍了,才看出些許第一眼看不出的東西。
這其實不止是那些表面上的對外開放的東西,還有公司內部的某些東西,一并放了上去。
他要把這個東西交給顧灼嗎。
他在想。
其實按照他的計劃來說,他是應該發出去的。
但是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同理心作祟,還是某些聖母本質的突然爆發。
他忽然有些搖擺不定。
發出的瞬間,腦中卻有一個聲音在那叫嚣着。
你這是不道德的,對方肯定是信任你才會這樣做的。
但是他和顧誠之間哪裏有什麽新人和道德,至少他心裏不是這麽想的。
他覺得顧誠應該也不是,不然也不會時不時跑出去瘋玩了。
他覺得自己沒有什麽立場來說這些,但是從他們約定好的那一刻就有了,只是他不太想這麽做。
因為太多的情感牽扯,不論是恨還是愛,最後都是痛。
再濃烈的恨也經不住長久的磨合,所以他不能讓自己陷進去。
所以不論是什麽情感,恨也好,不恨也好,他也是要完成自己當初立下的那個目标的,也是答應顧灼的約定。
他可以和很多人有約定,但是最終的一切都要變成自己的心願。
經過漫長的心理拉鋸戰之後,他還是将那份文件發送了出去。
裴:[附件.]
灼:?
灼:!
灼:哪來的?
裴季青看到這條,知道對方其實是知道這個東西的來源的,但是還是要問一句。
裴:你不都知道了麽。
灼:唉呀,我再多問一句保個險。
灼:見面詳談?
裴:OK。
***
那天之後,裴季青還是和顧誠繼續相處着。
但是在兩個月後的一天,顧誠被警/察帶走了。那天刮着風,寒風蕭瑟。
秋末的枯葉被高爽的風吹落,散落一地。
好像也和此刻的情景對應上了。
裴季青想,自己或許以後再也不會見到那個眼神了。
顧誠的眼神是那麽黯淡悲涼,就是莫名的,也是頭一回的,他突然不太想帶着刺去和對方這樣下去。
因為他從對方的眼神裏還看到了一些東西。
他好像是失望,但他從未跟對方透露過這些,哪怕是喝醉的他也不會這樣。
唯一的可能就是,對方給的這個情緒,是因為他早就知道了,不然也不會給自己發送那個文件。按照平時完全不知情的狀态來看,對方是根本不可能想到這個層面上來的,只可能是顧誠早就知道了,那個文件也只是試探。可是當時的他腦子一熱,完全想不到。
唯一一次被試探,還是沒看出來。
只能說他大意了,而且到了極點。
但現在,可能是心願已了,也可能是其它什麽的,總之他心理就是變了。
他的心理禦牆在這一刻瓦解了大半。
一直到目的對方出去後也是的。
也許是這件事他也沒有準備好,他是有想過這麽一天的,但是沒想到顧灼的動作還挺快的,還沒告訴他,這就辦好了。
不過都無所謂了。
他們要找的人不是他,而是顧誠,這件事和他沒關系。
幾乎是在顧誠被帶走的第一時刻,顧灼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視頻裏的他似乎很興奮,眼睛都亮亮的,仿佛有光:“快出來,我在老地方等你。”
說完這句話,他便挂了。
裴季青雖然心裏有點奇妙的感覺,但是也沒閑着,對方一挂電話,他也沖了出去。
随便找了一輛車上去,驅車前行。
-
裴季青到了地方後,顧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拉着他去了公司。
顧灼的辦公室裏,各處都有一堆東西。
資料在這裏放一堆,在那裏放一堆,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辦公桌上只有一個藍色的文件夾。
這裏面收錄了所有。
顧灼将這份文件交給了裴季青。
裴季青只是粗略一看,就好像看到了顧灼在背後的推力。
他好像從沒睡過似的,這些資料光憑他一個人是不可能在短短幾天完成的。這件事的保密性主要還是在他和對方之間,從未告訴過第三方,所以這件事只可能是他自己一個人在兩個月裏通宵少眠完成的。
而且對方都沒讓他上場,他也不懂了,明明說好的一起合作,但是他總感覺這盟友之間的相處怪了點。
但是他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來到底是為什麽。
可能顧灼本人就是這樣吧,只是這些年他沒徹底看清,或許對方就是個愛包攬一切且極其負責的人呢,裴季青這麽想着。
裴季青看着文件的時候,顧灼開始向他闡述着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所為。
确實如裴季青所猜想的那般,這件事基本上都是他在獨立完成的,只是有些東西的查找用了人。
“那你為什麽不喊我一起。”
“我只是想親自找出這些東西,然後一并還給他。”
“而且,我搜集到的這些東西,足夠他在裏面待個幾年了。”
他面對着裴季青問出的疑問并沒有回避。
“我們當初說好的一起合作,你這自己一聲不吭整到了最後,可真的是不厚道啊。”
他這話也只是玩笑,顧灼心裏也清楚。
他只是不懂為什麽對方一定要自己完成最後的關鍵,這或許就得他本人知道了。
至于說不說,也是他的自由,裴季青也只是玩笑般地引出,也沒想對方真的會說出來。
“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我不太相信所有人。”
“我從前被騙過,也被坑過,所以謹慎了點,你能理解吧?其實這不是針對你,只是我自己的心理問題。”
他不知道對方說的這些是因為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以他和對方相處這幾年來看,或許不是假的,畢竟對方并不是個愛說鬼話的人。
他清了清嗓子:“我鬥膽問一下,那人是那個誰嗎?”
“不是。”顧灼幾乎是下意識地搖頭。
“不是他,是一個……很早以前的朋友了。”
***
顧灼說的話果然應驗,根據他的先一步消息,顧誠的确是要在裏面待個個把年的。
顧誠被帶走後的一個月後,裴季青來看了他。
顧灼也來了,但是他沒有進去。
“你不去看看你哥嗎?”裴季青說。
顧灼倚在車窗旁,右手兩指之間還夾着一根煙,聽見裴季青的話,頭偏向另一側,嘴裏吐出一口濁氣。
“我要是和他感情好就不會把他送進來了,我不想去看他。”
裴季青一直不知道他們兄弟倆之間的矛盾,顧灼也從沒說起過,而且憑他和顧誠大半年的相處,他也從對方嘴裏聽到過一些關于家庭的事情。
對方給他的态度就是,他其實對那個弟弟沒有恨意,他只恨他的父母。
說起弟弟時,還總是說弟弟很叛逆,有時候很後悔要把弟弟丢給父母,自己一個人出來住。
但是顧灼這邊,他的恨就像是沒來由的。
顧誠那邊沒有,他有。
或許是成長過程的某一處出了差錯,導致了未來的他走上這一步。
裴季青這麽想着,也不管對方到底怎麽想了,跟着指引就進去了。
***
靠在車旁的顧灼嘴裏吐着眼圈。
剛剛裴季青問他為什麽不進去看看,他其實心裏有點動搖。
他恨對方就像是裴季青曾經說過的,好像是沒來由的。
連一個旁觀者都這麽說。
那置身事內的他又何嘗不懂呢,他只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他沉思着,思緒被拉回十幾年前。
那時候的他還是個天天跟在顧誠屁股後面跑的小屁孩,也沒什麽深仇大恨的,只是小孩子就喜歡追着自己的哥哥跑。
他倆也沒差幾歲,明明也就七八歲的年齡差,就好像跨了一輩似的。
顧誠那時候已經上初中了,而顧灼還是個幼兒園小朋友。每天放學最大的事情就是玩泥巴和黏着顧誠。
只要顧誠不放學,他就一直自己跟自己玩。
顧家很有錢,非常非常有錢,尤其是到了顧父顧母這一輩的聯姻之後,兩家強強聯合,将所有的資産在這一代裏重新整合,互惠互利,直接跨了一個大步子,成為了海城數一數二的名門。
無數想要攀上顧家的人争着要把自己的孩子送來給顧灼做玩伴,但是顧灼從來都不理會那些孩子,只喜歡跟在顧誠的屁股後面轉。
而顧誠那個年紀的少年都有點叛逆心理,也總覺得世界上我最牛逼,不管誰來都是一個傲嬌的行為讓你遠離。
但是顧灼那個年紀的小孩子懂什麽,只是一個勁追問哥哥你在幹什麽,哥哥你為什麽不理我。
久而久之,顧誠雖然也煩他,但是也不會像以前那樣躲着,閑下來的時候甚至還會跟對方玩。
說是玩,也不能算,就只是看着對方在那自娛自樂,然後不時跑到他面前叫哥哥。
雖然煩人,卻也樂在其中。
但是後來,他們的父母離婚了。
本就是商業聯姻,生了兩個孩子後再離婚倒也正常,十幾年,夠了。
而且,兩人都在外面各玩各的,剛好也都有一段安定的感情,索性也就離婚重組了。
但是他們倆理解,兩個孩子卻不理解,顧灼倒還好,年紀小忘性也大,這個時候還不懂什麽恨。但是顧誠已經有了自己的思想,加上正好處于叛逆期。所以到後來,他就漸漸疏遠了父親,也遠離了這個家。
那時候的顧誠被煩到了,逮到誰都要罵一句,包括還什麽都不懂的顧灼。
當時他問為什麽媽媽和爸爸要分開,當時的顧誠說都是因為你。
再之後,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都沒有再去學校,還是後來顧父帶回來打了一頓,躺了小半年才重新回去的。
自那之後,顧誠也是徹底性情大變。
他恨他的父親,他的母親,他恨所有人,但是卻不恨他弟弟。
因為他清楚,弟弟和他都是受害者。
他們兩個都是可憐人。
***
顧灼回憶着從前,但是好像又找不出什麽關于恨的蛛絲馬跡。
要說他和顧誠之間,有恨嗎?好像說起來也并沒有,可他就是因為當年顧誠情急上頭而說出的就是因為你媽媽才跑了而傷心。
從此漸漸和他形同陌路。
但是他們的關系就是莫名在十歲那年變得不好了,加上顧父還是個火上澆油的,天天說你不要對你哥哥怎麽怎麽樣。
同時也對着顧誠說你弟弟怎麽怎麽樣。
那些話很刺耳,搞得兩人最後心理都多少有些膈應着。
這些情緒最後堆積到一起,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顧誠只覺得自己的弟弟不太成熟,但是顧灼卻是另一個極端,他想要看到顧誠跌落深淵。
顧父總是會對着顧灼的面說,将來所有的東西都是壓給你哥哥的,但是其實繼承權是兩個人都有,但是他就是莫名地想要讓兩個兄弟之間決裂。
顧灼也不稀罕這些,他自己有一份在自己領域裏的成就,但他就是心有不甘。
他不擔心,為什麽父親總是這樣,為什麽只喜歡哥哥。
後來的顧灼才知道,顧父其實在怪他。
怪他,所以顧母才會離開。
雖然都心知肚明,但是他就是恨。
明明爸爸根本就不愛媽媽,他們只是商業聯姻,為什麽一切都要怪他。
是怪他,失去了她。
還是怪他,讓他失去了一個家族的助力。
可明明,他什麽都沒做啊。
顧父只是将自己所有的罪惡一并送到了顧灼身上,從而把他變成了罪惡的承載容器。
而他自己其實才是源頭。
所以後來顧父病重,他看都沒去看一眼。
顧誠還假惺惺地去了兩回,但也只待十分鐘就走了。
而現在。
将顧誠送進去是他的意願。
可他,好像也沒有多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