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落地京市機場的時候, 何慕還在想自己究竟為什麽會選擇這個答案,而不是直接飛今浦。雖然她之前确實也想來京市,但是現在确實時機不是很對。
可轉念想, 她也不過相當于在京市玩兩天, 又不是要去闖入向繁洲的圈層, 倒不至于要到草木皆兵的地步。
黑色的勞斯萊斯下機場高速,轉向東四環,進入了了一個隐私性與綠化極佳的小區。
他們從佛羅倫薩轉機轉了兩次才回到京市,二十多個小時的長途飛行已經讓何慕精神全無,下飛機後清醒了陣,上車後又倒在向繁洲懷裏睡着了, 車停穩後, 還沒醒。
向繁洲見她狀态恹恹, 沒忍心叫醒她, 用自己的大衣給她蓋了一下, 抱着她回了家。
李璟全程跟着招呼着開門關門, 等兩人進了房間,便識趣地不再跟了, 安心地坐在沙發上等向繁洲出來。
下車時,有絲絲冷風拂過來, 懷裏的人眉毛鎖着,向繁洲以為那時她就要醒了, 沒想到一路都沒醒, 反而輕輕地将她放床上後,瞬間醒了。
她顯然還有些困倦, 眼睛微紅,帶了些木然。
向繁洲伸手給她理耳前的發, 輕柔地說:“再睡會兒吧,睡醒餓了給我打電話,我叫人把吃的送過來。”
何慕揉了揉臉,隐隐摸到側臉有微凸的觸感,因赧意清醒了些。飛機上和車上睡覺都沒那麽舒服,她沒一會兒就會換一個姿勢,時而抵着其他位置,時而又回到向繁洲懷裏,那大抵是胡亂睡覺的時候硌出來的印子。
她“嗯”一聲,又說:“你什麽時候回來?”
一張嘴才發現自己因為長久靜默,嘴唇跟沾在一起似的張不開,懶懶的,嗓音也是喑啞的,每個字說得都含混,卻又莫名有點撒嬌的意味。
向繁洲眼底帶着笑,她臉上霎時又開始燙,眼神忽閃着,仿佛不願承認剛才的話出自她口。
她正躲着,柔軟的觸感落在嘴唇上,輕緩溫柔地掠過,她又重新對上他的眼。黃昏的光正越近房間,顯得此刻無比靜谧。
“我盡量早點回來。”向繁洲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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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慕理智回歸一刻,想他着急回京市必然有要緊的事,加上他剛才的交代,言外之意就是沒法陪她吃晚餐,也證明這不是一時半會能處理好的事情。
她問他什麽時候回來也就随口一問,無非是這段時日習慣了身邊一直有他的氣息,他突然要走又有點不适應,迷迷糊糊地想找個依賴。
但也不想他為難。
“不急,我沒什麽事,你好好處理你的事情,不用趕着回來陪我。”何慕說。
向繁洲倒是因她的明事理而生出無限的留戀,深深地抱她,頗不願離去的模樣。
半晌,被何慕拍拍後背,他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結果,向繁洲剛從卧房出去,何慕心中卻驟然空落了,下了床追去抱他,向繁洲聽到聲響回頭,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撲過來,帶得他趔趄了下。
李璟不自覺開始低笑,卻又覺得自己不該待在這個場合,默默轉身。
何慕勾着向繁洲的脖子,踮着腳要把臉往他頸窩放,卻因為身高差遲遲沒能成功。向繁洲笑着俯身配合她,繼而感覺耳邊有她的頭發掃過,輕輕晃動了一下,是她在找舒服的依偎方式,笑得更開懷了。
“我就抱一會兒,”她聲音低低的,“不耽誤你太多時間。”
向繁洲心下柔軟,眉眼盛着笑,撫弄她的長發,想說“想抱多就就抱多久”,但又想着家裏那麽多人等着,況且李璟本是來京市和他對接其他的工作,現在因為家裏的私事把他征用多少有點過意不去,不敢耽擱太久。
何慕和向繁洲分開後,才恍惚注意到旁邊的李璟,眼神動作直接靜止了,她壓根忘了接機的時候見過李璟這件事,也全然沒注意他一直在客廳這件事,臉上酡紅一片。
見她模樣,向繁洲知曉她定然是睡迷糊了,不記得有外人在了,才如此張揚,現在是回過神了。
不過他自己倒是挺享受的。
向繁洲走之前,留給了她一張這小區聯合開發商漫雲的黑金卡:“無聊可以四處逛逛,反正以後還會來住,可以先熟悉一下。”
何慕愣了一刻。
李璟解釋說,漫雲的業主憑借這張卡可以在社區享受很多服務,也可以出入漫雲旗下的諸多私人會所。
她之前住過漫雲在各地的酒店,只知道國內還沒開幾家,卻沒想到它竟然和國內地産商聯名開發了住宅,卻也很快明白,高端酒店和高端住宅本質上相差不大,這小區的格調也确實符合漫雲的手筆。
“這下真走了。”向繁洲道別,目光卻仍在她身上。
李璟颔首跟着。
何慕靜靜神,若無其事地回答:“路上注意安全。”
兩人走之後,她的心還在怦怦跳,長舒一口氣,睡意全無,便漫無目的地看這個房子中的裝潢與陳設,尋找他曾在這裏生活的痕跡。
這小區是鬧中取靜的設計,臨着市區最大的城市公園,以四十萬平方米的綠色園林阻隔城市喧嚣。向繁洲這套平層面積少說八九百平米,客廳的大落地窗放眼望去是大片的綠意,更遠處是林立的高樓,仿佛重疊交錯的時空景觀。
何慕倚在沙發上,恍惚想起上次她在西岱與向繁洲視頻時,背景應該就是這套房,色調和風格都是對上的,沙發顏色也是一致的。
這裏裝修風格不像向繁洲今浦的別墅,那裏更符合老洋房的複古風,這裏帶了點現代感的沉靜,但總覺得像是精裝房交付後沒怎麽變動過似的,沒什麽生氣。
也沒點鮮亮的顏色。
看到遠處空置的花瓶,她突然想要去逛一下花店,買點花來裝點一下,便重新穿了外套,換了鞋下樓。
沒走多遠,她便在暗色中看到了一家亮着暖色燈光的花店,外立面幾乎都是玻璃材質,透亮清晰,顯得櫥窗中的花藝景觀愈發惹眼。
何慕不自覺走了進去。
店員即刻出來迎接,熱情詢問她的需求,她的目光在高高低低的花束中流轉,卻沒想好該如何形容她心中的感覺。
她想要的花束,應該與市面上流行的風格背道而馳,她想要那荒蕪中的自由,又帶着強烈生命力的花藝作品。
不能過分簡單,又不能過分繁雜,是一種隐在雜亂蕭條中的詩意。
她怕講出來自己的要求,對方被她的難搞吓跑,只是說:“可以自己選擇花材嗎?”
店員小姑娘滿是笑意:“當然,您可以将您喜歡的風格、色調或者特別想要的花材都告訴我們,花藝師會根據您的要求完成最後的作品。”
“可以我自己來插花嗎?”何慕想剛才那句話沒有表達清楚,補充說。
店員仍笑着,委婉告訴她,如果沒有經過長時間的訓練,可能作品效果沒那麽好,建議她有時間的話,可以選好花材在花藝師旁邊看着,及時提意見調整。
她驟然想起自己的手工水平,跟着笑,應了店員的方案。
店員跟着她介紹不同花材的特性,她聽着,然後随着心意選擇。
何慕選了不少垂墜感強的花材,柔麗絲、霧中情人、雪柳、針茅;枝葉延伸感比較強的花材,蝴蝶蘭、剛草;小而美的花材,風信子、香豌豆、迷你蕙蘭、鹦鹉郁金香、巧克力秋英;以及虞美人、德國鳶尾、馬蹄蓮、掌之類的花材。
有一些花材是吸色過的,不是原本的色彩,整體都比較偏向暗色,也有少許明亮的色彩點綴,顯得十分特別。
她選完花,心裏都是忐忑的,怕花藝師會沉默着放棄她這個客人,但顯然此時事情并非如此發展。
此時她面前的女花藝師一身黑,短卷發,土色系口紅,帶着強烈的藝術系個性,卻柔和地問她:“想要有點暗黑卻又狂放自由,帶點情緒的感覺是吧?”
何慕眼睛亮着松口氣,覺得自己來對地方了,一種尋覓到知音的暢然:“對!”
“了解。”花藝師根據她的意願,又添加了些符合她要的主題的花材來組合點綴,手中動作十分娴熟。
剛才的店員捕捉到了何慕沉重又轉輕松的神色,笑着與她交談:“放心,她是我們店最出色的花藝師,而且你選的風格是她最擅長的,她的作品你一定會喜歡。”
說着給她翻看花藝師過往的作品。
何慕越看越喜歡,心中愈發欣喜,驀地生出一種想要與她交朋友的強烈意願,又看着花藝師正在投入工作,轉換了目光。
店內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華貴的婦人,看衣着就知道身份不一般,且她身上帶着強烈的典雅與溫婉,是被文藝浸潤才會有的獨特氣質。
一個穿着比何慕面前店員級別更高的員工,正恭敬地立在她身旁側耳傾聽,仿佛在接受訓導。
婦人一路查看店內布置,一路來到何慕身邊。
花藝師正在工作,并沒有打招呼,只是接待何慕的店員畢恭畢敬地鞠了躬,但卻沒有叫什麽稱呼。
何慕心中隐隐明白,婦人是這家店的管理層,至少是中層以上的領導,又因她身上的長輩氣息,下意識颔首了一刻。
婦人看了會兒工作的花藝師,目光在她身上打轉,從衣着到臉龐。
她心中莫名開始發慌,愈發覺得自己一開始的判斷有誤,婦人看似面龐和藹,眼中卻帶着些柔和的深不見底的針,仿若隐在平靜海面下的巨型漩渦。
她擡眼,再看到婦人的目光時,心跳狂亂了一陣。
這眉眼有種難以名狀的熟悉感。